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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有此理!你这臭老头,洗碗不会,帮工不会,抹桌也不会,吃霸王餐倒有你的份儿,真个以为自己能倚老卖老,混过关了不成!”
茶楼后院,厨房外。
账房服饰的大肚中年人,指着昨天的那个老人破口大骂,盛怒之下,整个脸上的肥肉都颤到了一块,他怒骂的同时,身后那好几个年轻些的梅家侍卫同样是对于眼前那个敢吃白食的老人怒目而视,手中的大棒,只待这胖账房一声令下,就要对可恶的老头齐齐棒落。
“哎呦,冤枉啊,真的是我孙女儿拿着钱袋,等她回来,我就还你们钱了。再说我本来也告诉过你,这些事情我不会做,你可不能怨我啊。”
只见昨天还和少女坐在一起,模样好似很神气的老人,今天竟似萎了一样,身上那灰袍也不知去了何处,反倒是成了一身粗布粗衣的小厮打扮,看他屁股上竟然还被踢了一个胖脚印,昨天那自恃阁老的高傲作态全然不剩半点,就只剩告拜求情,一张老脸甚是凄惨。
在老人的脚下,乒乒乓乓有着好几个盘子碎在地上,这还不算可惜,关键里面菜都做好,不少鲜汤肥肉洒了一地,好端端给食客们的菜,现在能给狗吃都不错了。
“昨天之前你就如此说,今天你还如此说,我问你,你说的那孙女儿在哪儿呢!她要真有孝心,还会把你丢到这来受罪,我可告诉你,昨天你拖欠的是十五两,加上你昨晚洗碗打碎的盘碟,早晨偷吃的食菜,还有现下糟蹋了的佳肴,一共是五十两!没钱你就在这里帮工,一个月五...不,两百五十文,一共做十六年零八个月!给你抹个零,一共十七年,要不然让你孙女拿钱赎你,要不就在这干完为止!”
“五...五十两!你们这不是坑人吗!还有为什么是十七年,说好的抹个零呢。”老人只吓得浑身颤抖,一顿饭竟然要他这么多钱,而且这分明就是在欺负人,欺负老人啊!
“我呸!你知不知道,为了弄这些食材,我们花费了多少工夫。昨天你吃的那灵兔肉,是每天在集市上买的最新鲜肥美的,那灵鼠,更是家族里每月下山脉辛辛苦苦捕的。还有...我说抹个零,我说给你抹小了吗,那是利息!利息你懂不懂!”
胖账房满口唾沫星子甩脸,一脸的嫌弃。这个不中用又难缠的臭老头,吃霸王餐不说,竟然还这么没用,要真让他在这里干十七年,他们不知得摔坏多少名贵碗碟,但要是就这么放了他这口怨气又怎能忍下!偏偏掌柜梅长云去寻他侄儿一夜未归,茶楼里面的事就够操心的了,还要再生这个老头的气。
心想这几十年来自己兢兢业业,生怕出了半点差池,别说霸王餐这种事,就连偷拿店里几颗花生豆都胆战心惊的,油水没有,偏偏每天忙得要死,那满肚的怨气似乎都积攒到了一块,看眼前的老人越来越不顺眼,胖手一挥,一口唾沫甩在地上。
“打!给我打!”
他身后那些侍卫们早就手痒难耐,听到这胖账房同意了,个个都是龇牙浓笑,眼睛里发着光靠近老人。心想就算不能对这儿老家伙动真格的,来几棒子出出气那也是极好的。
“等...等等!”眼看那大棒临前而难将之,老人咬牙切齿,似是做出了什么最重大的决定,大声道,“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吗!”
“哼,早这样不就好了吗。”胖账房手上一顿,那些做好打算一阵棍棒挥舞的侍卫,却又僵在那儿,脸上阴沉,“切”一口,对那胖账房怒瞪过去,看起来...竟然不太买他的帐。
胖账房忙对讪笑了笑,抬袖擦了擦汗,鞠躬弯腰,哪有什么领事的气度。
这些侍卫,毕竟可都是梅家的精英子弟了,平时掌管这一片区的治安,毕竟不是茶楼的专用杂役,而且论地位来算可比胖账房高多了。
不过这些人毕竟还算给他面子,领头的人一挥手,也都暂时收起棍棒。
胖账房再次讪笑两声,补充了一句道,“晚了咱们几个兄弟别忘了喝点茶水,经常过来哈。”
再面对向老人,那讪笑的胖脸立马换了副模样,满脸横肉一堆,大骂道:“还不拿出来,你这尖嘴猴腮的老家伙!”
老人心想我可是英俊潇洒,哪有什么尖嘴猴腮,只是棍棒临于前哪敢多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开始脱了鞋子,将那灰布鞋口对着地上磕了磕,倒出来十几枚铜板,又将另一只鞋子如法炮制,同样的磕出来十几枚铜板。
“你...你就这么点钱,连杯茶都不够的...还不是诚心耍我们,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面色古怪的看着这老人的举动,胖账房心里也佩服对方的藏钱方法,这样做,竟然不嫌脚硌人,只是在看到那零零碎碎顶破天三十文铜钱后,脸上更是不爽,胖手一挥,那几个侍卫兄弟作势又挥棒欲打。
“等等!还有,还有...”老人慌忙叫停,一脸肉痛,却是脱了那双袜子,在地上抖了抖,很快好几快散碎银子又滑落出来,两只袜子的银两加在一起却也有那么六七两了。
“不够!给我往死里打!”
“还有,还有!”老人彻底慌了神,赶忙又向着那挥来的棍棒颤抖喊停,脸上露出戚戚然,好像要了他命似的,把手伸进裤裆里,在所有人古怪的面容中,拿出来一锭十两雪花银。只是出于心理作用,那雪花银上,好似有着阵阵的怪味飘散出来。
“这些...可是我身上的全部银两了。”老人一脸的心疼,将这么多铜板,碎银,还有一大锭雪花银都推到胖账房面前,身体都好像虚脱了,浑身都似充满了颓废欲死的气息。
“你有这么多银两,初时怎么不拿出来!”看到老人明明有这么多钱,竟然还说什么孙女不在的鬼话,胖账房反而更气,冷冷一笑,大声质问。
老人心想要是全部拿出来了,那剩下那些钱还不得给那个小丫头都祸害干净了,你这小胖子懂得什么,只是现在迫不得已,连这必要时的救命钱粮都没了,也就没了那个斗嘴的心,耷拉着脑袋,说道:“钱都给你们了,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我呸!你不会算数吗!这些钱,顶多只够顶你六七年的,剩下十年,你还得在我这里干!先给我打!让这个骗人的老头长长记性!”谁知胖账房丝毫不理会,大脸阴沉,还是要打。
老人吓得连忙后退,哆嗦着喊道:“你们这是黑店,是欺善怕恶,你们会遭报应的。”
眼看着那几个年轻侍卫真的要打过来,正心里天人交战,想着要不要把最后的钱粮交出来免遭这一顿毒打,忽然间那个少女含凌的娇斥,瞬间的传了过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
胖账房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容貌娇胜雪的白衫少女,拉着梅矢少爷快步跑过来,推开那些侍卫后,这妙龄少女满脸关切跑到老人的身边,将老人拉起来道:“楚爷爷,您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快起来,地下脏。”
将老人扶起来后,还贴心的为他弹去身上的灰土,贴心之至,完全是一副乖孙女的作态。
胖账房看到这样一幕,心里也愣住了,心想难不成这老头儿说的都是真的?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真的是他孙女?
正发愣间,忽然感觉肩膀被轻轻一推,他回过头,只见梅矢少爷很认真的看着他,比划起手势。
胖账房经常和梅矢打交道,简单的手语自也是会的,看到梅矢打的手势,不由吃惊道:“什么?让我放了这个老头儿?他欠下咱们那么多银两不说,而且还满口谎言,可不能就这么放了他啊。”
梅矢打手势道,“欠多少,都算我账上。”
胖账房咬牙道:“那可是五十两啊!也太便宜他了。”
这时老人发怒插口道:“放屁!顶多就还欠你三十两不到!”
胖账房怒而还口,“三十五两,少一两都不放你!”
梅矢只好又拍了拍胖账房肩膀,极为认真的打手势,道:“全部记我账上,别收老人家一分钱。”
“可...”
胖账房心里老大个不服气,可梅矢终究也算是家主独子,更兼梅长云还是茶楼掌柜,若是梅矢这么说了,自己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撇目过去,怒目朝着那老人瞪视,却有着大半目光,汇聚到了老人身畔那个绝艳精致的妙龄少女身上。
心中想着这梅家小少爷定是被人家孙女美貌给迷住,现下美人面前,怎么可能不表现表现,哼,这个废物少爷不能修炼也就算了,还口不能言,竟然妄想泡这么美的姑娘,心中诅咒他到最后赔了夫人再折兵的同时,也只能算作是场晦气,萎一般的低头离开了。
剩下的那些侍卫倒是好说,他们直接由梅家家主管辖,不管心里对梅矢评价作何,但面子功夫却更得做出来,向着梅矢恭敬鞠躬,一行人也便离开了。
“楚爷爷,您怎么这么狼狈,用修为打他们啊,闹腾他们一番,让这些愚蠢的家伙知道你的厉害。”待那些人离去后,少女却似更加乖巧了,搀扶着老人来到院中的一处石凳坐下,竟然还拾起老人的鞋袜,也不嫌脏,纤手握着就要服侍老人穿好了。
老人失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正当理由,天风阁禁止阁中人对平凡人动武,我身为阁老,当然更要以身作则才是。”
看到少女今天竟如此乖巧,对他照顾这么得当,心下更是暖得差点哭出来,原本他以为少女若是瞧见他这样一幅受难样,肯定是站在一旁捧腹大笑,说不准还会对人说“这个老头我不认识,你们随便打,照脸打,对,再狠点。”这样落井下石的话。
常言道日久见人心,原来先前他一直误会少女了。
那老眼感动的同时,更对少女目中流露出慈爱。
少女暗地里吐了吐小舌,再对着老人时,小脸上却愈发乖巧,走过去捡起那些铜板,碎银,还有一大锭的雪花银,然后掏出来那个鼓鼓的钱包,将所有银两都认真拾回到钱包里面后,跑回来放到老人手上,俏丽脸上似带着自责,叹息道:
“楚爷爷,以后我再也不乱跑了,这些钱您都拿着,还有以后我也不随便买什么东西,咱们就吃摊贩上的,我都想通了,一样是吃,哪里不是吃,况且那些地方还便宜不是。”
老人心下更是受到感动,心想出去一趟,这丫头这么会心疼人了,又撇目望向梅矢时,心里猜想肯定是这位哑巴少爷用他的励志生活激励了少女,比如说孝敬老父病母,还照料年迈奶奶什么的孝顺事,让少女大受感动的同时,却也反省了自己以前的做法,如此才变得乖顺了。
那昏花的老眼望着梅矢,竟也满满都是善意,充满了感激之色。
梅矢这时走过来,指了指院落之外,那对面的“怡居阁”,清澈的眸中尽是真挚诚恳。
他心想方姑娘不但让自己能够修炼,而且竟还突破到御气境后期!这份恩情,自然当永生难忘,于是指着怡居阁,是想告诉老人,请他们去那里面休息。
只是老人却不懂他话中的意思,狐疑问道:“梅公子是说,让我们赶快出去吗?”他心下感激,对梅矢竟然以“梅公子”来称呼了。
梅矢有些惊慌,忙摇了摇头,提起手指,撩起衣袖,就打算在自己袖子上提“指”书写。
方雪缘惊慌失措,连忙扑过来制止住,冲着老人讪笑道:“我来翻译...那个...他是说...让咱们去外面坐着,外面凉快。”
梅矢连忙又摇了摇头,再次提“指”,就打算写出来让老人和少女看,方雪缘慌忙按住他的两根手指,又哈哈笑道:“那个...他是说,要不要让咱们出去逛逛,他知道哪里有卖好吃的地方。”
少女心慌之下,却没注意到,她握住梅矢的两根手指无意识的向上一掰,对着老人胡乱解释的时候,其实梅矢的两根指骨都快被拉断了,只痛得少年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在其掩口讪笑的时候方才赶紧缩开。
额头痛得溢满冷汗,比起梅铃对于他的折磨,这一下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方姑娘是他大恩人,梅矢再怎么也不能对她无理,脸上那难受之色过去后,心里却对她没有半分气恼,反而捂着手指吹了好几口暖气,在疼痛渐止后,这次却不敢再提“指”去写,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在地上写道:
“对面,有客房,可以休息。”
因为没有动用灵力的关系,那字迹极不清晰,梅矢有些不满,心想他们说不定看不清,正打算运起灵力好好的将字刻出来,少女却慌忙道:“啊,我明白了。梅公子是请咱们去对面的怡居阁歇息,他掏钱!”
对于最后的三个字,那贝齿咬得音却是极重,瞬间就让老人眼前一亮,扫望向梅矢。
梅矢这次不停点头,让老人是越看对他越欢喜,笑眯眯的,更加慈眉躬身道,“梅公子,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说着,那身体却是诚实的向外便行,可丝毫不带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