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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回 祖孙说铺子暗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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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花白的眉毛紧紧攒到一处,声音冷冽如幽泉:“我心里有数,有些人是该敲打敲打了。”

    徐兆宽也知道母亲的手段,只是眼下女儿大婚在即,不是大肆翻闹起来的好时机,于是开言劝道:“母亲,如今宜儿婚事在即,多少人等着逮咱们的错处,如何水底捉鱼冰不破,还需一番水磨工夫。”

    徐老太太是填房,没少因大房、二房、四房的事儿为人诟病,眼下敲打姚氏,即便是有理有据,也难保有心人不添油加醋,对此徐老太太深有感触,也颇有领悟。

    送走了儿子,仔细推理了有两圈叶子牌那么长的功夫后,徐老太太拿定了主意。

    因大姑娘专心备嫁,日常来服侍老太太用饭的便只剩下静和一人。

    这日她搀扶着老太太去卧房午睡躺下,正要告退,就听徐老太太唤住了她:“和丫头留下给我念段儿经书。”

    静和最近时常给老太太读诵《金刚经》助老太太安眠,当下不疑有他,应一声是,自去五斗橱上取经文,回到老太太床头的如意绣墩上落坐,正要开口诵念,便见老太太摆一摆手。

    “不急,”徐老太太似乎昨日没有睡好,双眼下一片淡淡的青色,说话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全无往日的爽利,“咱们祖孙俩说会子话。”

    静和应了一声,将手中经书阖上,神色宁然,等着老太太出招。

    “你这丫头是个聪明的,”徐老太太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那对明厉的眼眸。

    静和不知是徐老太太所为何事,只一面在心中思索对策,一面说道:“孙女愚笨,在祖母膝下承祖母教诲才略懂些事。”

    徐老太太瞧着面前镇静自若的女孩子,又想起第一次她来请安时那惶恐无知的面庞,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面上神色微微变地严肃了些:“我倒不记得何时教过你,私下里同外姓男子来往,也未教过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外头囤积居奇,投机倒把!”

    静和心中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早留下后手,隋子峰贩卖藏药的事,静和和周氏是以外祖母周太太的名义入股,而在外收购金银花等药材都是品红的男人毛松操持,毛松毕竟与侯府无涉,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谁会查到品红继而不厌其烦地查到自己身上?

    这些托词静和早早备下,供老太太查问时作答,只是眼下老太太独独留她在屋里,又这样直白问话,她知道这些话必定不能把老太太糊弄过去,可一时之间她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或法子来,只硬着头皮说了这样一句:“祖母说什么话,孙女听不明白……”

    啪!一声脆响,是徐老太太手腕上蜜腊念珠磕在硬紫檀雕花床罩上的声音,“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不成!品红和你是什么关系?自她被放了出去每隔几日便要往府里给你送信,你真当我是瞎的不成?”

    老太太在府里眼线还是很多的,而且一直盯着自己,静和暗暗想着,神色又恢复了镇定,到底是抵死不认,还是先认下再见机行事?

    好汉不吃眼前亏!待理清了思路,静和缓缓站起身,跪在老太太窗前那寸许厚的织花地毯上,低垂着头,面上努力营造出些愧色来。

    徐老太太瞧见她这副样子,心中怒气稍平,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侯府的千金小姐何等娇贵,谁许你去做这等粗鄙商妇的事?倒真真儿枉费我一番苦心。”

    为什么她要冒风险去赚银子,这个原因太好猜了,老太太不是真糊涂,就是装糊涂,静和心里明白,她掏心窝去跟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继出祖母去诉苦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当下只磕了个头道:“孙女知错了,求祖母莫要动气伤了身子,孙女愿领责罚。”

    徐老太太喟叹着摇了摇头,又道:“祖母知道你不容易,小小年纪,你自己的院子,你爹娘的院子,哪一处不要黄白之物开道?你若是手头紧,该同祖母说才是,不该为了这点子小本买卖伤了自己玉一般清白的品格,叫我这老太婆将来如何有颜面去见你祖父?”

    说罢与静和祖孙两个,抱头假哭一通,演戏很累,尤其老太太年纪又大了,不过哼唧两声,便冲一旁的何妈妈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快别伤心啦,姑娘向来身子弱,若勾起伤心事,岂不又要暗地里难过?”何妈妈上前劝慰着祖孙两个,又将静和搀扶起来。

    “当初你祖父给你父亲留了几个铺子,只因你爹娘无心打理,才放在公中,现如今……也罢,”徐老太太提到关键之处,见静和聚精会神听着,又似为难般欲言又止起来,只吩咐何妈妈道:“去开我的箱子取一百两银子来。”

    何妈妈应一声是,转身去了稍间。

    静和有些摸不透老太太的意思,这是怜惜她?不大像,那么……还不待她理清思路,又听徐老太太说道,“今后莫在屯买药草了,坏了名声也赚不了几个大子。”

    静和应了是,徐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神情也略略松散下来,似乎当真少操些心似的,嘴里碎碎念着:“祖母知道你要顾着你爹娘幼弟着实不容易,可祖母要顾着偌大个侯府,更加不容易,”说着将脊背靠在杏黄锁子锦棉枕上,沉沉垂下了眼睑。

    静和不好上前,又不便退下,只好在原地站着,在这个角度看去,老太太仿佛睡着了似的,她眼角已布满细密的干纹,老瘦的面庞似是一朵开败的秋菊,眼底的青影透着深深的疲倦,说到底,上一世里,徐老太太对她并没有多坏,只是异常的冷漠,从不出手帮忙,也从未害过她,只是当她一个透明人一般无视。

    冷漠无视与劈头盖脸骂一顿,同样都让人难受。

    屋内光线越发昏暗,静和轻手轻脚上前拿起炕头的多罗呢灰鼠披风大袄为徐老太太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