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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他放下了药碗,微微一笑,眉眼弯弯一如当初。
苏白有些懵,眼前人一身月白色长衫,容貌俊美,气质不凡,尤其唇角那抹笑,让人在这秋节都能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而这个人整体给她的感觉很熟悉,可她什么都记不起了,目光躲开他的关切,落到了被他放在远处桌上的剑,人往被子里缩了缩,低头看了看,自己是和衣睡的,手在被子里摸索着之前藏在袖子里的袖刀,将那小小的袖刀握在了手中心才稍稍安了些,可眼中满写不信任,质问着眼前这个感觉熟悉却始终记不起的人:“你是谁?”
凉墨手里的药碗停了停,脸上笑容僵住了:“苏苏?你不记得我了?”
苏白诚实的摇了摇头,心中疑惑更甚,他是谁?他认识她?他在这多久了?
“我…是凉墨。”
凉墨不觉得她是在开玩笑,自他在客栈外遇到她,他便觉得他她有些异样,如此之近的距离,即使分隔了五年,也不该认不出才对。
“凉…墨?”
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苏白的脑子就像被油炸过一样,闪过无数画面,却没有一个画面是同眼前的男子有关。
下山之后,苏白遇到了饥荒,她没能再回山里,而是随着经受饥荒折磨的难民一路辗转从北方往南方走,一路上,易子而食,易妻而食这种只出现在史书中的场面一再上演,整整三个月,她尽力去帮着灾民从对灾民见死不救的官府中偷粮,带着他们造反砸官府粮仓墙粮食,她救下了一部分灾民,可也被一群官员盯上了,一路派了手下人追杀她,她明枪暗箭的躲了多次,却最后被一个老妇的一碗水撂倒,那水中原本是下了剧毒的,可老妇下的分量很少,加上之前在山中她一直都有服食一些师父配的药能抵御一般的毒药一阵。而且她服下药之后就被扔进了河里,喝了大量的水,消减了一部分的毒性,可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是被追杀的,却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她一直记得有什么事没完成,只是用了很久,也没能记起。
苏白将脑海中所能记得的一部分灾民的事情和被追杀的事情眼看着凉墨的表情变得落寞,她不知为何有些于心不忍,支撑着坐了起来,从他手里将药碗接了过来一口气喝掉了,擦了擦嘴,将药碗重新递过去,试探性道:“你不是坏人,我脑中对你有印象,可我记不起了。对不起。”
凉墨抿了抿唇,对上她无辜还带着些歉意的眸,摇了摇头,接过药碗,另外一只手原本抬起要去摸她的头发,却在抬起一瞬又放下了,将之前的笑容拾起,淡淡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苏……姑娘风寒未愈,喝了药还是躺下休息吧。”
“额?哦。多谢。”
嘴上虽然应了声,可她始终没动,还是躺靠在枕头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凉墨,越想越头疼,后来还是从善如流的先躺下了。
凉墨眼底的落寞并未消散,不过数年未见,若不是这次偶然看见她,还不知道她竟连他也忘了,这些年,她是经历了什么,他很好奇。
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端着药碗离开了房间。
门外,他刚出门,一个青衣人就出现在了他身边:“爷,可有吩咐?”
凉墨点了点头,扫了眼紧闭的屋门,压低了声音让青衣人附耳过来道“去查查,之前发生饥荒的几州府衙,几州存在扣粮不发的情况,然后,查查这姑娘是在哪个州衙被追杀的。”
青衣人领命而去,他像青衣人没有来过一般,端着药碗,轻着脚步将药碗送到了楼下厨房。
之前大夫没诊断出她又中毒失忆的迹象,但她的风寒确是真的。所有凉墨亲自下厨给她煮了碗鱼片粥,这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几年没有下厨,他也不知道,失忆了的苏白还会不会喜欢那个味道。
可等他回到房间,苏白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在桌上有一张纸条,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匆忙:“有祸事在身,不敢牵连公子,还是各自奔劳为好。”
握着纸条,凉墨有些无奈,她到底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一直赖着她的小拖油瓶了,可她如今伤寒未愈还要躲避追兵,又有几分把握能逃脱?
城边一条小巷,暴露了行踪的苏白被一群杀手围了起来,刚刚喝下的药有安神的作用,此刻,她已经看不清眼前有几个人,只能听见皮鞭抽空的声音和啊些杀手不入流的谩骂:“臭娘们!让你带着暴民打砸县衙,那药没药死你算你命大,如今看爷几个怎么招待你!”
粗厉的声音之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接替:“嘿嘿嘿,大哥,这娘们姿色不错,动手之前,让哥几个解解馋?”
那粗厉的声音啐了一口,有些不屑的哼了一声,好像默认了那尖锐声音的提议。
苏白靠在墙边,握剑的手一个劲的冒冷汗,眼前的事物越来越不清晰,只能看着几个人的轮廓在靠近她。她也不敢贸然行动,如今体力不支,她没把握杀了这几个人,也没把握能逃出去,所有每一个动作她都要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做,为了给自己增加几分逃出去的概率。早知道,她就不该喝下那药。
鼻尖一股酒肉酸臭味越来越浓,她握剑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她感受到那几个人似乎已经都在咫尺范围了,才一手松掉了剑抛了出去,然后反握住一直在袖中的袖刀,大约着看准了眼前沦落的脖子一刀,快,准,狠,如她所料,这群自以为她已经无力反抗的杀手的温热鲜血喷洒到了她的脸上:“要动我,得看你们的脖子是不是铁做的。”
血腥味和那温热感让她一个激灵,药效散了不少,终于看清了眼前一共五人,她那几刀,干掉了其中三个,还有两个见同伴死了,愤愤然抽剑就要刺过来。
她勉力躲开了几招,可身子弯下就抬不起来了,手脚跟灌了铅一般,再想动作力不从心,最后被那两人中使鞭子的一鞭子抽在小腿上,吃痛一下膝盖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臭娘们,挺狠啊,我让你杀!我让你杀!”那为首的声音粗厉的杀手连着几剑戳到了苏白握着袖刀的手,她没能闪躲,拿着袖刀的手筋几乎没被那泄愤的两个人砍断,她咬牙冷笑了笑,另外一只手附上了腰间的一个小瓶,那里面是炸火药,还是前两天偷来的,只要砸到地上,就算同归于尽,她也能干掉眼前两个败类,给那些灾民除掉两个帮凶。
最好了赴死的准备,在那两人最后杀招冲她过来的时候,她蜷在墙边忍着右手和膝盖传来的阵阵剧痛,将那瓷瓶拿起砸到了地上。
也就在那一刹,一个月白色的身影掠过,她眼前黑的瞬间,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好像,还有鱼片粥的味道。
凉墨出来没多久就听人说城边好像发生了什么,有人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些不寻常的动静,算算时间,怕是苏白出了事,等赶到的时候,正看见她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地上,身上都是血,也不知道是躺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的,还是她自己的。
当她举起瓶子的一刹,他想喊她,可想起她已经不记得过往,他的动作比话语先了一步,在那两个杀手的杀招落到她身上之前,那瓶子不知道何物落地之前,他抱住了她瘦小的身子,将他带离了那可能的修罗地狱。
而他刚带她离开,后面便是一身炸响,是炸火药,她打算同那两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