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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我们是一家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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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十九岁的木绵并不能算做一个严格的成年人。

    老夫子也说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十九岁的年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是对世事懵懂的年纪。何况又没了父母的指导,生活完全是靠着一个人摸索着过。

    她对向安始终是抱有希望的,或许是那个年代流传下来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思维约束着她,又或许她认为这就是真正的爱情。

    如同大多数谈恋爱的年轻人一样,大多数时间里,向安都会想方设法编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逗木绵,或者用他那可怜的过去博得木绵同情。

    在木绵面前,他一点不像一个已经二十六七的青年,反而是木绵显得比他成熟,把他曾经毫无头绪的家打理得有条不紊。

    可她仍然是个小姑娘,当然也会像年轻女孩那样享受自己的男人带来的快乐。

    这种关系很微妙,换做他人,在这个贫困残破的家里,早听腻向安那些重复的往事,看到的也许是他终日的碌碌无为、终日的浪费时间和生命。

    那是接近中秋的一天,木绵的肚子大得越来越明显,离产期越来越近了。向安与向忠都去了石场开采石头,两个小侄女也外出不在家。

    从院落前往向安家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青壮年。几个人一路无话,径直来到向安家的土坝子里。

    木绵专心在家为孩子织着毛衣,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异常。

    “向安在家吗?”

    门外突然传出一个响亮的声音。

    “谁呀?”木绵并未在意,应了一声,手里拿着针线就迅速跑出门来观看。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顿时把她吓得不轻。看着那些个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她才回味过来刚才那喊声明显是不友善的。

    她赶忙一个踏步退回屋子里,尽力掩盖自己已经明显突出的肚子。

    ‘天呐!是谁去告了我吗?’木绵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她瞅着屋外那一群人明显像计sheng办的‘小fen队’。

    ‘他们是来打孩子和砸家具的吗?’木绵焦急地猜测着。关于‘小fen队’砸家具搬家具的传闻她多少听说过,现在向安也不在家,要是被抓去强行流产可怎么办啊!

    “向安在不在家?”

    屋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这次提高了不少。

    “他不在!”木绵努力使自己镇定,壮着胆子回答道。

    可说完不在之后,她突然又后悔了,顿时自责自己竟然笨得像头猪。不说不在还好,起码这些人还怕家里有个男壮年。现在说漏嘴了,这些人知道家里只有她一人,怕是要肆无忌惮地上来绑她了!

    “不在!ma的,不管了。哥几个都过来,给我进屋搬家具!”屋外那男的已经到了门口,恶狠狠地看着弱小的木绵,回头招呼站在外面等候的其他人。

    “你们干嘛?”木绵赶紧冲到向家那具老碗柜边,提了把菜刀准备防身。“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一个弱女子好欺负,今天要是谁敢乱来,我手里的菜刀也不认人,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她这架势真有点女中豪杰的味道,这些准备冲入门口的青壮年还真被吓住了。

    他们立在门外,等待那个像是带头人的发话。

    “姑娘,你这是耍赖!我告诉你,我是国家公zhi人员,你今天拿着菜刀对抗我便是对抗了整个国家,这个后果你可要想清楚!”那带头的语气明显软了许多。

    “你们才是耍赖,要是你敢踏进这个房门,我就当私闯民宅的偷儿,我这菜刀就要替天行道!”木绵毫不退缩,手里紧紧握着菜刀。

    她只道这些是小人得志的家伙,不就是一个‘小fen队’么,还用国家工职人员来压人!

    “嘿,你这小妹讲点道理行不?我们搬你的家具至少不会让你去蹲牢房,要是你这么反抗,我们报了案,不光向安得去坐牢,你妨碍公务,也要坐牢!”那带头人有些生气了,又以坐牢相威胁。

    “这个家都这样了,仅剩的家具都要被你们搬走,那你们还不如当面把我们杀了算了!”木绵竟说得有些难过了,将刀扔到那男子面前的地上,昂首挺胸向前,“我今天就站在这儿,你杀了我吧!”

    “你……”那带头男子十分气恼,“我见过赖账的,却没见过这样赖的,今天算是见识了。我不管你家庭条件如何,贷了的款必须还,那是国家的钱!今天我话放在这儿,要么你还钱,要么我搬家具!就这么简单!”

    木绵一听,愣了。搞了半天,原来不是来‘打孩子’的‘小fen队’,而是信用社的人。

    她顿时松了一口大气。暗自心想,早说不就好了,让她紧张了半天!

    “他借了多少钱?”木绵朝那带头男子问道。

    “多少钱?谅你们也还不起,就是把你家这些破木头全搬走都抵不上!”那男子气愤地说道,“我来这儿不是一次两次了,向安那杂肿每次都推脱,害得lao子职也升不了,还得没日没夜为这些烂账担忧!如果我继续当职,他这辈子还能贷到款,lao子名字倒着给他写!收敛了”

    他越说越生气,像是因为这些烂账也没少费精神。

    “我问你多少钱?”木绵并不理会他的埋怨和辱骂,继续问他向安到底贷了多少款。

    “咋地,你能还?”那男子露出鄙夷的神情。心想,看这妹子长得也不赖,要不是因为同是家庭贫困怎么可能让向安踩上狗屎运?自从向安赖账不还后他也到处打听了,那小子到处借钱,欠了一屁股烂账,等他还钱?下辈子吧!

    “告诉你也无所谓,免得你在这儿挡着我们执行公务!”男子继续说道,“前前后后,连本带息,他一共欠了一千三百多!那零头我给他算了,谅他还不了,就算一千三!”

    要知道,那个时候一千三可是不小的数目。要是听说谁是‘万元户’,在大家的心里就是富翁级别的人物了。带头男子看了这破败的土屋,再看看木绵身上土里土气的旧衣服,当然料定向家是还不了这个烂账了。

    木绵一听,立刻就转身进里屋,一边进去,一边抛下一句,“你们等着!”

    进屋后,她翻箱倒柜,在自己的衣柜底层拿出一个布包。布包用线缠着,她小心翼翼打开,取出了里面厚厚一叠纸币。

    那是她几年打工存下来的私房钱,原本想留着孩子出生后给孩子用。因为她的梦想在小学毕业后就破灭了,她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好好读书,所以要把这些钱存给孩子。

    但是今天看来是存不住了,为了这个家,她只能帮向安填住这个缺口。

    想起刚才那男子那些瞧不起人的话,她从存钱里数了一千三,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放好剩余存钱,快速出了房门。

    “给!一千三!别再来我家了!”她准备将钱递给那男子!

    突然赶紧收了回来,“慢着,收据呢?”

    那男子十分惊讶,想不到向安真踩了狗屎运了!半晌愣在原地,幸亏走时带了收据,赶紧摸出来签了字,按了手印盖了章递给木绵。

    木绵这才把钱给他。

    走时,那男子无不感叹地对周围请来那些社会闲杂人员说道,“这么好的妹子,怎么就嫁给了向安这样的人呢?”

    ……

    这一天,向安依旧像往常一样,回家就给木绵讲白天发生的琐事。木绵也没因白日的事戳穿他,当着他哥哥在,她给他留了面子。

    晚上的时候,她问向安,“你是不是有许多事瞒着我?”

    向安一听十分吃惊,信誓旦旦地回答,“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隐瞒的事!”

    “你是不是欠了很多钱?”木绵又平静地向他问道。

    “没有啊!怎么可能!”向安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向安!”木绵的语气变重了一些,到这个时候他还不说实话。

    见向安愣住了,她接着说道,“白天信用社的人来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应该商量着过日子,干嘛要将所有的事瞒着我?”木绵并没有责备他,而是怨他还没把自己当成一家人。

    向安顿时从这个年轻妻子身上感受到了无限的温情,瞬间就觉得鼻子有些酸楚,他感动地说道,“因为我怕你知道后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