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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兰基亚岛是一座地势低洼的石灰岛,岛屿的四周围绕着坡度和缓的白色沙滩,沙滩上满是细细的沙粒。这种缓坡的沙滩对缺乏基础设施的海盗来说十分重要。
这段时间以来,陈守序俘虏了三名木匠,其中一名自愿留下加入了海盗。陈守序对另外两人说,“安安静静帮我们修船,下次我抢掠船只时会把你们放了。不然就把你们丢弃在这荒岛上。”
不论安静与否,木匠们在刀枪的威逼下还是战战兢兢地投入了工作。海盗们在岛上砍伐树木,使用船上的零件制作了四个大型绞盘,另外削制了数百根撑杆。
布兰基亚岛是个无人岛,常住的居民只有鹦鹉与鲣鸟。因为有众多的石灰石和贝壳构成的沙滩,委内瑞拉人偶尔会来岛上煅烧石灰,有一些简易的设施。海盗们正好利用上,除去伐木和捕鱼的人员外,其他的水手都投入了制造石灰的工作中。
等到所有的材料都制造齐备,暴风号卸下大炮和货物。陈守序利用一次和缓的潮水将船打横靠岸。用缆绳分别拴首尾和船身,所有的水手都聚集在绞盘周围,用绞盘拉起船身,直到龙骨完全露出海面,再用撑杆将船身撑牢。
暴风号的船底涂装使用的是黑料,这种涂料使用木焦油和松树胶与硫磺和毛发混合制成。暴风号的每块木板的接缝和整个船底都涂满了这种难看的玩意。
阳光下热带的海水看起来清澈透明,但实际上海水里充满了看不见的浮游生物,藤壶和船蛆的幼虫。藤壶还只是附着在船只的表面,减慢航速而已,船蛆则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将一块没有防护的木板完全瓦解。
船蛆又细又长,是一种长的很像蛆的贝壳类动物,它的贝壳很小,只保住了头部一小块。船蛆就是利用这两块小小的贝壳,像盾构机的钻头一样,钻透帆船的木板,繁殖布满整个船底。影响轻微的会造成船只四处漏水,严重的船只则会在海上直接散架。
为了减缓船蛆的腐蚀,帆船的船底就需要涂上一层防护。战舰通常使用的是鲸油制成的白料,效果更好但是昂贵,商船和民船一般就使用便宜的黑料了。温带海域船蛆生长繁殖较慢,一般半年才会钻透船底的防护层,但在这恐怖的加勒比海,3个月不清理,船蛆就能钻进船身里。
水手们拉起船底,细细检查了一遍,大多数地方的涂层还比较完整,但个别地方船蛆已经突破了涂层。
理事长德瑞普在处理这些事情上经验很丰富,他走到陈守序身边,“船长,可能有船蛆已经钻进去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用火烧吧。”
“做好船身防火,你们尽管去做。”
水手们答应了一声,使用船上的芦席,用不上的帆布等材料浸透海水,铺在船身吃水线以上。然后点燃了船底。
木焦油和松胶都是易燃物,很快船底就燃烧起来,一层火焰铺满了露天的半边船底,将藤壶等附着物烤熟,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火焰不仅扫清了船底表面的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也彻底杀死了船蛆等其他寄生物。用火烧比人工清理船底要省事,但这个火候要把握好,不然烧透船板就糟了。德瑞普眼看着涂层快要烧完,指挥着准备好的水手迅速灭火。海水浇在上面,发出声响,蒸腾的雾气弥漫在船身周围。
等到火焰熄灭,雾气散去,水手们仔细检查了一遍船底,觉得没问题后,便涂上了这段时间使用鲸油、石灰和硫磺混合制成的白料。完成涂装后,远看船底变成了雪白的颜色,近看实际上却凹凸不平。在使用铜皮和铜锌合金钉包裹船底前,最好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涂料晒干,船员们小心地将船只放平,在俘虏船的配合下牵引调头,换一边重新拉起重复以上过程。整个流程十分辛苦,成本消耗也很大。这还只是一艘船,如果有一只大舰队,这种消耗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中国古代不是没有海洋思维,而是在大陆上有更好选择的时候,由于类似这样的成本原因导致很难长时间维持大规模的船队。中国建造的商船不少都是一次性用品,用些劣等船材凑合一下,跑完一次南洋就连船带货一起卖掉。
暴风号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彻底清理了船底,陈守序再次拥有了三个月的使用周期。俘虏的船已经没用了,陈守序本应该把船烧掉,可看到那些暴风号装不下的粮食,又觉得有些可惜,就趁着潮水把俘虏船开到沙滩上搁浅,用船锚固定好,丢弃在那里。
接下来就是女妖号原定的最后一段航程,荷兰在南美大陆北岸最坚强的据点,库拉索岛。
库拉索也是一座比较干旱的岛屿,没有布满海岸的红树林沼泽地和成千上万的蚊子。环绕海岛的是洁白的沙滩与浅蓝色的海湾,这里远离加勒比飓风带,还拥有优越的天然良港。荷兰人的威廉斯塔德城外的高地上,高耸的纳沙堡俯瞰着港口。24磅及以上的重炮完全覆盖了整个城市,要攻克这样完整的棱堡,除了长期围困,就得用十倍的人命来填。
港口的巡逻船驶来,暴风号收起多数帆面,迎风停航。巡逻船爬上来四名荷兰人,有两人是西印度公司的士兵,一个大腹便便的是港口的税务官。
梅登迎了上去与胖子交涉了好一阵,由于陈守序只能听懂寥寥几个荷兰单词,与荷兰人交流得依靠德国人。梅登一边说一边指向陈守序,两人嗓门都很大,最后摇摇头走了过来。
“他都说了什么?“
“这个荷兰胖子说我们不是西印度公司雇佣的船只,也不是来自于任何中立国。港口不允许我们进入。”
“女妖号的私掠证呢?”
“没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
陈守序点点头,“这么说,女妖号没来过库拉索?”
“这个胖子从未听说过。”
“真不能入港就算了,白跑一趟,走吧。”
“胖子说走也要交钱。”
陈守序吐了一句国骂,“我们没进港,凭什么要交钱给他?”
梅登双手一摊,“他说我们非法使用了荷兰的旗帜,闯入荷兰海域。要缴纳一笔罚金。”
陈守序怒了,“交钱没有,送她几颗子弹倒是可以。他没看出来我们是海盗吗?”
“我跟他讲了,他说他知道。暴风号现在的名气很大,我们的船特征又这么鲜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说名气再大的海盗到了他的地盘也要交钱。”
“我看他是要钱不要命了啊!”
梅登一看陈守序准备掏枪,连忙劝住。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港口又派出了一艘小船靠了上来。
一个年轻些的官员走到税务官身边耳语了几句,胖子的表情似乎有些吃惊,最后无奈地点头同意。
陈守序问梅登,“他们这又是搞什么花样。”
梅登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后上来的荷兰官员走上前一步,先施了一礼,开口说道,“尊敬的守序船长,我们总督请您上岛,他想与您见一面。”
在加勒比海,海盗的事迹就像一个个传奇的故事,在各种人的传播下,扩散地总是很快。
陈守序皱着眉,他从来没有与荷兰的官员打过交道,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们总督,也没什么事需要找你们总督,就不见面了吧。”
“总督说他有一笔生意,船长您肯定会感兴趣。”
陈守序犹豫了一下,梅登却建议他同意。
“我在西印度公司还是认识一些人,上岛安全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吧。”陈守序同意了。
荷兰官员转身回去复命,陈守序正准备在引水员的指引下靠港。没想到荷兰胖子又说话了,“等等,虽然总督同意你们进港,但我还是要检查你们的船舱,船上的货物在入港前必须要登记,缴税。”
陈守序气结,总督的手下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这也没办法,胖子倒也是按规矩办事,只是一般人很少会这么认真。
只好让胖子带人进了船舱,检查了一遍暴风号上不多的缴获商品,确实很少,大多还都是在风暴前积攒下来的。
有水手掏出匕首,用舌头舔舐刀尖,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胖子却视而不见,用鹅毛笔和本子对货物一样样进行登记。陈守序无语之下,倒也有一点佩服。
完成入港手续后,胖子离船。暴风号缓缓靠上了威廉斯塔德的栈桥。港内停泊了数艘船只,除了两艘西印度公司的弗鲁特商船外,还有两艘战斗型亚哈特。除了这些带有明显荷兰风格的船只,还有几艘混杂的船型,船身上都开有炮门。
也许是因为离西班牙大陆太近,陈守序刚踏上港口,就有了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感觉。人人都是行色匆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有点像进入了战场。”梅登深深吸了一口气,“很熟悉的味道啊。”
陈守序深深看了梅登一眼,这趟生意恐怕未必会好做,如果荷兰总督想征用暴风号与西班牙军队打仗,他可不会接受。叫过德瑞普、弗雷泽和劳勃,吩咐他们守好船,在陈守序回来前任何人不允许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