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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摔杯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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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海都快疯了!

    太监要是有用,要侍卫干嘛?

    人多要是就能咬死象,那何不连宫女都算上?

    “宋明都组过太监军,宋有六甲神兵,前明有净军,演武九重,衣甲光亮,器械精良。”

    黄海一脸崩溃,“可上万的太监军,一个百人队便可冲垮,太监只能充军,成不了军。小太监练成老太监,也咬不过鳌拜。”

    “…宫里不行,那就只能在宫外了。”

    元吉故作遗憾,暗道你可要再接再厉,回去就把康熙吓住,道,“我也不愿让皇上涉险,所以打算亲自动手,成就成,不成拉倒,总之皆我一人事,与旁人无干。”

    顿了顿,看向曹玺,“老曹只需侧引旁敲,鼓动鳌拜亲自携贡品入宫,即可。挑担牵马的队伍,又是自行选择入宫,必不会想到埋伏。

    到时候,爷就给他来个温酒斩华雄,趁其不备,一刀拿下!”

    曹玺虽然感觉这位爷《三国演义》看多了,可再怎么说,这个也比摔杯为号靠谱,事败了都有回寰的余地,一拱手:“必不辱命。”

    ……

    大内,清宁宫。

    刚过正月十五,殿外重昂五踩斗栱的檐下,新挂的花灯未撤。

    昨个康熙在此赐宴外藩,满蒙王公与在京一二品大臣,殿内如今还浮着一层酒气。

    西梢间暖阁,浮雕如意云龙浑金毗庐帽的板门后,一个头戴明黄帽纬湖缎暖帽,吉服外裹着黑狐皮翻毛端罩,脚下蹬着一双方头长筒建绒靴的麻脸小矮子,正少年老成的背着双手,轻皱着眉头,在一尊点着沉香的玉瓷香炉前,来回踱步。

    右臂夹着板,打着石膏,用跨肩纱布横绑在胸前的黄海,恭敬的侍立一旁。

    一位宫服老太太,坐在软塌上,低头聚精会神的绣着手帕。

    老太太叫苏茉尔,更为后人熟悉的名字叫“苏麻喇姑”,今年五十一,只比太皇太后小三岁。

    苏茉尔出身蒙古贫苦牧民家,是太皇太后的陪嫁丫头,心灵手巧,善烹饪女红。清官服式样定制,后宫嫔妃旗袍式样,均出自老太太之手。

    除了春秋秦汉的宽袍大袖飘逸无双外,唐宋元明清,最漂亮的官服就是清朝服了,款式时尚,简约笔挺,穿着不耽误砍人,僵尸片都爱用!

    旗袍就是老太太发明的,世界各国的女人都爱穿。

    五百年内东方世界的第一裁缝,再五百年后,东方的旗袍一定还在!

    千年不朽的老太太!

    “摔杯为号?”

    麻脸小矮子就是年方十五的康熙,一岁生天花,被扔到宫外破庙自生自灭,就是由软塌上的老太太,每日骑马送去三餐,续下来的命。

    为此,康熙一直称呼苏茉尔为“额娘”。

    只不过留下了逗痕,貌丑,不被顺治所喜,从小命运多舛,却也养成了其少年老成的气质,加上早婚,不似少年。

    满洲是十四岁成年,清皇室有明文规定,宗室子弟最迟十五岁必须结婚,皇帝太子结婚前,更是有敬事房挑选的八个宫女为皇帝皇子指导。

    康熙十一岁就大婚了,迎娶了索尼十二岁的孙女为皇后,只不过皇后的生父不是电视剧里的索额图,是索额图的哥哥,一等公兼辅政大臣索尼的嫡长子噶布喇。

    康熙从小就气度沉稳,可还是被“摔杯为号”弄乐了:“小九打小就在宫里折腾,这又不知哪看来的戏文,要朕摔杯为号?朕弄杯毒酒,让鳌拜喝了,也比无故乱摔杯好些。”

    “咦?”

    黄海一脸赞叹,“皇上此计大妙!”

    “小九给你做的这个板子倒挺妙。”

    康熙背着手,循声看向黄海,又把目光聚在了黄海吊在胸下的断胳膊,“此法用于受伤的将士,惠泽不小,你倒是建了一功。”

    “都是九爷做的。”

    黄海应道,“奴才也觉得挺巧,九爷还在石膏裹着的药里加了冰片薄荷,透骨凉呢。”

    “小九有个什么功。”

    康熙摆了摆手,“不计他的功,朕这个九弟啊,从小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知道了自己有功,却迟迟见不着赏,还得了?又要到宫里闹。”

    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众兄弟中,却也只有小九,不把朕当做皇帝。”

    黄海不知如何搭话,赞兄友弟恭吧,弟弟不是个恭的,是个跋扈的。赞兄弟情深吧,哥哥是皇帝,弟弟却是白身,哪有这么情深的?

    “摔杯是弄险,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康熙是皇帝,有皇帝的尊严,明旨赐毒酒可以,阴毒暗箭算人,是绝不会干的,宁可跟鳌拜面对面的搏一场,刀下定个输赢。

    “倒是练些新进的小侍卫小太监,一拥而上……”

    康熙说着,沉吟了一下,下句话没说出口,因为他感觉这么干挺靠谱的,有点心意相通的奇妙感,颇有些“知我者九弟”的怪异念头。

    “皇上万万不可。”

    黄海一急,立刻跪下,叩首,“皇上万金之躯,万不可轻身犯险,九爷一刀之威,奴才都差点血溅当场,那鳌拜屡经战阵,岂是几个侍卫太监能伤的?”

    “小九学的是战阵上的弓马刀枪,朕学的也是这个,密室私斗却非擅长。”

    康熙摇了摇头,“你只是不防被小九一击制住了,若真游斗,小九未必是你对手。鳌拜进殿面君,定是空手,人多了一拥而上,未必拿不下他。”

    “皇上!”

    黄海快哭出来了,自从见识过了元吉的不靠谱,他是再也不敢让皇上受传染了,急切间一个响头磕了下去,“有九爷担纲,皇上何不静待捷报,怎能寄望于一群太监?”

    “也不光是太监,总要有忠心于朕的侍卫统领着。”

    康熙也信不过太监,只是觉得诓鳌拜空手面君,门一关就一拥而上这个提议,很合他的心意。

    可刚说了一句,见黄海又是磕头如捣蒜,毕竟是少年人,不免有些不耐:“朕觉得小九的法子才是行险,宫外当众拿人,那是好拿的么?即便是抬礼入宫,挑夫易乱,可鳌拜身边仪仗护军俱在,他怎么拿?”

    “马岱杀魏延,温酒斩华…雄。”

    黄海下意识答了句,抬头见康熙有点恼,声音不由低了些,“九爷确有十分把握,只要皇上能依计减掉鳌拜的护军,九爷拿性命担保,一定拿得下鳌拜。”

    “你这奴才,倒是信他。”

    康熙无奈的摇摇头,脸上浮出了一抹古怪,“鳌拜个武夫,擢其为会试主考官,就能让他装读书人的斯文,自卸武备了?”

    黄海的神色也略显古怪,毕竟九爷的提议就太怪。

    元吉的提议,是任命鳌拜为康熙七年二月春闱的会试主考官。

    每年农历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三天,就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们,大比的日子。

    中试上了杏榜的贡士,就会走入这间清宁宫内,再参加殿试,由皇帝赐进士出身。

    有资格上殿的新进贡士,就可称“天子门生”了。

    如果鳌拜是会试总裁,也就是主考官,那就成进士们的“座师”了。

    可考进士是读书人的事,让鳌拜个拎刀的半文盲当主考官,胡子一撅眼一瞪,举子们不得吓死?

    这提议靠谱么?

    黄海觉得九爷的提议哪怕再邪乎,也比让皇上跟鳌拜玩命强,抛下心中不靠谱的顾虑,强自打气道:“奴才感觉九爷说的有理,这人啊,就是没什么才求什么,鳌拜官至极品,军功晋公,位列太师,唯独缺了一样,大学士。为了让人称呼一声中堂,他不得收收性子,收收护兵?”

    “那他也不会孤身入宫。”

    康熙感觉或许鳌拜做了主考官,出行会减点扈从,可怎么减都减不到光杆的程度。

    “剩下的九爷包办了。”

    黄海见康熙狐疑的看过来,赶紧道,“皇上,不是奴才信的过九爷,是九爷正在捣鼓什么‘大杀器’,说旬月间就让皇上亲眼看看威力,奴才看九爷信心挺足的。皇上法眼如炬,到时要是看了觉得不行,再从长计议不迟。”

    “唔?”

    康熙摸着下巴,沉吟了少许,小九在外面是挺能捣鼓的,屋里正点的沉香,太皇太后与嫔妃拜的一堆开光灌顶大菩萨,都是小九送来的。

    宫里烧的也是他的蜂窝煤,后宫都装了暖气,不比暖阁的地暖差。

    哦,还有新鲜蔬菜跟酸辣泡菜!

    可这些玩意能杀的了鳌拜?

    “你起来吧。”

    康熙对跪在地上的黄海摆了摆手,轻声道,“朕看看再说。”

    ……

    “看看,这可是好东西呀。”

    元府,前院一口甜水井旁,三颗槐树间一条条绳子上,挂满了正在晾晒的湿粉条。

    红薯粉条。

    红薯这东西是万家生佛。

    明万历年间,在吕宋经商的华侨陈振龙,不顾西班牙人禁止红薯出口的禁令,将红薯从吕宋渡海带回福州培植。

    谁杀的中国人最多,不太好统计。

    但谁救的中国人最多,八成就是陈振龙,救人数以亿计。

    每逢灾年,正是有了红薯,饥民才不用吃观音土。

    终清一朝,人口增长那么快,那么大,红薯与玉米的助力不小。

    再多的清官,比不上一个地瓜干。

    当万岁化为了泥土,只有玉米面儿窝头,永垂不朽。

    窝头,你值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