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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室。
连翘盘坐在阵法最外圈,眉头偶尔皱上一下。
她基本习惯了开孔的痛苦,除了前几针下去时会咬牙,后面每次开孔都影响不到她运转斗气。
她甚至还在运气的过程中,思忖自己是不是该换个面具。
比如能吃饭的那种。
天天在修炼室开孔就罢了,连饭也得在里面吃,连翘几乎快对西院这座修炼室产生阴影。
这次经脉愈合后,她要出去一趟。
先买几个面具,再回府看看小黑蛇,也不知有没有趁她不在四处捣乱。
连翘顺利地捱过十二个时辰,等睁开眼时,修炼室里空荡荡的,猜测长孙彦又跑去竹林里逗猫了。
她走出石室,径自去了竹林深处。
此时林子上空,晨光微熹,天色即将明了起来。
连翘沿着石阶路走,轻松地找到了长孙彦,对他告过别后,就离开了镇北侯府。
另一边。
侯府花厅内,早已布置齐全。
长孙征盯着面前的家仆,出声吩咐,“贾家二小姐来了,就立即禀告本世子。”
“小人知道了。”那群负责接待女眷的家仆们齐声应到。
安排好这边后,长孙征转身朝西院行去。
眼下离赏花宴开始,仅剩下一个时辰。如果乔庄真是贾灵芸,不可能还留在府中。
他先去修炼室内转了圈,却没找到乔庄的影子。
长孙征勾起唇角,又去往竹林,远远地只瞧见了二叔独自坐在青石上。
竹林里再无他人。
乔庄果然不在府中,长孙征觉得快猜中了她的身份。
他按捺下心中的兴奋,佯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缓步走到长孙彦身前。
“二叔,我师父怎么不在?”
长孙彦正漫不经心地顺着花猫的毛,闻言抬起眼,“她一大早出去了,说有事要办。”
长孙征眼底瞬间起了光亮。
一定是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刚好今天有事?
哼,哪里是有事要办,分明是来出席赏花宴了。
长孙征忍不住低笑出声来。
乔庄再狡猾,总会露出尾巴,今天可不让他给逮到了。
长孙彦被他侄子突如其来的笑,搅得无心逗猫,拿眼神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
长孙征唇边的笑意愈发得大,语气也透着笃定,“我知道了,多谢二叔!”
说完,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快步离开竹林。
长孙彦抬眼瞅着他的背影,一脸莫名其妙。
“我说什么了?”
“他知道什么了?”
……
集市。
连翘俯身,在小摊上选了几张面具。
仍然是夸张可怖的鬼面造型,不过每张都是半面。
她将面具戴在脸上后,又紧了紧斗篷上的宽大的帽沿,再次把脸挡的严严实实。
付过银币,连翘又来到将军府附近的小巷,左右环顾一圈才脱掉斗篷,恢复了正常模样。
她把面具和斗篷全装进了纳戒中,随后走出巷子,正大光明地踏入将军府。
院子内。
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黑蛇。
连翘歪着头想了会儿,干脆前往厨房。
而此时,镇北侯府上格外热闹。
那些贵族小姐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或赏花、或抚琴、或即兴作诗。
长孙征始终站在人群之外,倚靠着假山,好遮掩住自己的身躯。
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抱着双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位贾家二小姐。
可他的视线实在犀利得过分,又毫无掩饰地落在人身上。对方只要不是迟钝得像根木头,就绝对能察觉出来。
长孙征根本没来得及瞧出什么苗头,便被贾灵芸发现了。
她转过头,见到有个罗袍少年站在人群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不是镇北侯世子吗?为什么盯着我?
贾灵芸下意识地别过头,心中暗想:侯府世子和自己从来没有过交集,莫非是脸上有脏东西,被人看了笑话?
想到那种丑态,贾灵芸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孙征原本心底不断涌现出的怪异感,在看到她那番动作后,瞬间被压了下去。
还遮住脸,分明是心虚,没戴面具不敢见人吗?
正常姑娘若见了他,谁第一反应是先转过头,再去摸自己的脸?
鬼鬼祟祟,倒是符合乔庄平素的作风。
长孙征嘴角翘起抹笑意,扭头对身旁的家仆吩咐道,“去,把贾二小姐请来,就说本世子欣赏她的……琴技吧。”
“小人领命。”
家仆恭敬地回复过后,径直朝人群里走去。
聚在此地的贵族小姐们,多数已发现了假山旁边的长孙征。
他在奉京城的盛名,和太子萧火野比起来也不逞多让,何况还时常在京都里转悠,结交了许多贵族子弟。
许多女孩儿在自家府中,倘若遇见了长孙征和兄长,都要去乖巧地叫他一声世子哥哥。
就这四个字,面上平静地念出来,心中却禁不住小鹿乱撞。
毕竟要论身家,镇北侯府为贵戚权门,声势显赫。
论天赋,长孙征已经是四星炼药师,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论相貌,那就更不用说了。
镇北侯府是出了名的美人多,长孙家养的花,都比别人家开得娇艳。
因此在奉京城内,长孙征始终是少年里最惊艳的,谁也抢不走他的风头。
虽然早有婚约在身,但实际上,并没有人把那份婚约放在心上。
镇北侯府,绝不可能让世子娶已经沦为笑柄的连翘。
往年的赏花宴,也没邀请她过来一次。
这群贵族少女们来侯府上,多少也存了点偶遇长孙征的心思。
因此在发现假山旁围着重重家仆后,就不断地偷瞄上一两眼,没成想竟真瞧见了心中的世子哥哥。
那名领命来找贾灵芸的家仆,刚踏入花园内,就被迫承受了数道羞涩中暗含期待的目光。
他硬着头皮,快步来到贾灵芸面前。
“贾二小姐琴技惊人,世子颇为欣赏,特意命小人来邀您去兰汀亭探讨音律。”
“我?”
贾灵芸顿感错愕。
她除了在炼药上有点天赋,其它贵族小姐们常玩的,都不太擅长。
刚那首曲子还是长姐要戏弄她,自己不得已弹奏的。
音不成音,调不成调。
竟然能受到世子青睐……
家仆依旧面不改色道,“世子请的就是您。”
贾灵芸不禁朝假山那边望去,长孙征已经不在那里了。
反而,向来不受重视的她,却破天荒的被一众眼高于顶的贵族小姐们眼红。
她的长姐贾灵汐站在不远处,身边还围着几位姑娘,此时正紧紧皱着眉。
从前她可是连正眼都不屑瞧自己一下。
贾灵芸在众人的瞩目中起身,心中只觉得阵阵快意。
她挺直腰杆,跟在家仆身后走向兰汀亭。
亭内。
长孙征撑着下巴,遥望小步朝这边走来的贾灵芸。
走得那么慢,想来她很不情愿。
长孙征不禁哼笑起来,今个儿就要吓唬她一次。
平时鬼鬼祟祟,这次看她敢不敢以贾家二小姐的身份,在自己面前作妖。
贾灵芸心中紧张,却也勉强能维持住镇定,径直走进了兰汀亭。
她刚来到长孙征面前,就见世子抬头望住自己,先是玩味一笑,随后抬手指向对面的凳子。
“拘谨什么?坐呗。”
他语气里透出的熟稔,让贾灵芸一阵恍惚,几乎产生两人以前相识的错觉。
看她明显心不在焉的模样,长孙征不由得低笑出声。
装。
那副神游九天外的脸,装得可真不走心,起码得朝他摆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吧。
长孙征抬手沏了杯茶,随后将杯盏推到贾灵芸面前。
他别有深意道,“这是敬你的,喝。”
敬茶作揖行拜师礼,都是乔庄当初说的话。
不过以她平日的表现,十有八九不会喝,肯定怕他往茶里撒什么怪玩意。
贾灵芸怔怔地接过那个青釉瓷杯。
世子不但把她叫来独处,还亲自给她沏茶。
他为何这么看重自己?莫非是对自己生了某种情愫……
想到这里,贾灵芸的手突然一抖。
茶杯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长孙征毫不意外,只是懒洋洋地瞥了眼碎渣,随即嘴角挂起抹挑衅的笑意,“你这是不给本世子面子啊。”
他怎么脾性阴晴不定的。
贾灵芸咬着下唇,心中有点畏惧,俯下身便要去捡瓷片。
她垂着眼睛,额前的刘海遮掩了少女的大半神色。
长孙征见她咬着嘴唇,似乎很不服气,还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顿觉得无比畅快,撑着下巴俯视贾灵芸,神情戏谑。
“二小姐的纤纤小手,和那些山野刁民不同,可别给碰伤了。”
贾灵芸伸出去的手一僵。
从来没有哪个少年,当面夸她的手好看。
世子怎么对她说话半点也不懂得掩饰,她也是会害羞的……
贾灵芸把嘴唇咬得更重了,她颇为不好意思,于是把手一寸寸缩回了袖子里。
然而,长孙征笑得更欢畅了。
山野刁民,不信她不知道指的是谁。
长孙征身体前倾,弯腰俯看蹲在地上的贾灵芸,“二小姐,快起来啊,还在那儿蹲着干嘛?”
贾灵芸抬起头,就看见罗袍少年的脸。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如流泉溶溶。他斜斜地一抬眉,丰神俊朗。
“世子哥哥,我……”
贾灵芸心中砰砰乱跳,话都忘了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