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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杜大娘,闺女回来了啊?”一老街坊出来往水沟里倒水时看见,打了声招呼。
江母应了声:“是啊,这不放假了嘛。”
“闺女啊,还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好,是吧,兮兮?”大妈刻意问江兮。
江家的奇葩事儿,小镇可都传开了,觉得这事情真是玄乎,江母杜红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一个女人扛起一个家,那得要点儿本事啊。
可就那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居然被人换走了亲生孩子,并且自己还不知道,这事儿乐不乐?
江兮笑了下,江母脸色不那么好,“有良心的孩子,才好。不像有的孩子,就算养在家里小时候对他再好,长大了还不是要打爹娘?那种没良心的,父母怕是前辈子欠了债。”
那大妈不笑了,哼了声转身进屋。
江兮大吃一惊,跟着母亲快步往自己家去。
以前母亲虽然也是不大跟人交际,可邻里间说话也没这么刺儿。
打从许家来人在镇上打听,他们家事儿传出去之后,母亲跟左邻右舍关系都处得很紧张了。
江兮也能理解母亲,她妈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也要脸面,平时不嚼别人家的舌根,但自家事儿却被别人翻来覆去的嚼,她妈就不乐意。
“妈,他们家发生什么事了?”江兮小声问。
江母看了眼女儿,冷哼:“小小年纪,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该上心的,是好好念书。”
“哦……”江兮不再八卦。
她本想说,她就是记者,八卦就得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兴许听来的这些事儿,有的还能做个新闻报出去呢。
但她不敢跟她妈讲,怕被训。
江兮回到家,第一时间进了小屋子去看父亲。
“爸爸,我回来了。”
江兮推门进去,屋里味道熏人,江兮站在门口皱眉:“爸爸,为什么要把门关起来?屋里不通风,会滋生更多细菌的。”
她父亲躺在床上,屋里很黑,江兮开了等,才看到父亲在朝她招手。
江兮坐在床边,看着父亲,眼里全都是心疼。
屋里地方不大,本来就只有两个房间。另一个房间时是爷奶的,这个房间大一点,是他们一家三口的。
但是江兮毕竟长大了,需要一个自己独立的房间,所以后来就改成了两个空间。
这小空间也就只能容一张一米宽的小床,这床是用木板搭起来的。
自从江兮上高中之后,这个小空间就给父亲占用了。
江兮回来后,她就跟母亲睡大床。
江父说话没什么力气,抬着的手又轻轻放下。
“听到你妈接电话,说你回来了,这是放暑假了?”
江父觉得自己一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外头什么季节。只记得今年冷过了,也热了几天,但又冷了,这还没热几天呢,怎么孩子就放暑假了?
江兮说:“五一,放假三天,然后今天是星期六嘛,本来就没有课,所以我今天就回来了,有四天呢,能在家里呆三天,一号下午走。”
江兮说完,又问:“爸爸,你好一点没有?我们再叫医生来看看,给你开一点好的药,好不好?”
“没事,我都习惯了,每年都会烂的,你不要担心。”江父拒绝,小声问:“在学校里过得好不好?钱够不够花?别饿着了。”
“都够的,我自己也赚钱了爸爸,以后存下来就可以给家里寄钱,我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江兮握着父亲枯瘦得萎缩的手,一阵心疼。
“你有钱,你就攒着。你没跟家里拿钱,你妈已经很轻松了。女孩子要有一点钱在身上,想买啥就买,不要想着家里。”江父轻声说。
江兮轻声问:“爸爸,你难受吗?”
“不难受,你回来,爸爸身上再难受也都不觉得难受。”
江父话落,一阵剧烈咳嗽吓得江兮又给拿水又一下一下轻抚。
江父几次提起话来,又被咳嗽打断。
破败的身体恍惚经不住这么咳,江兮看着,生怕哪一口气没提上来,就那么去了。
江父咳了好一阵,终于停下来喘气。
“爸爸……”江兮小小声喊,带着心疼和害怕。
守在家里的母亲,是每天都在这样担心受怕中度过,就怕身边人一不小心没挺住就去了。
“没事,爸没事。”江父低低出声,但他此时的声音,比刚才又更弱了几分。
江兮心一紧,赶紧递上温水,“你喝点水。”
“喝过了,你放下吧,这屋里又黑又臭,不要熏着你。江兮啊,你出去,帮你摘菜去,干啥都行,别一回来就守着我,也陪陪你妈去。”江父低声说着,说完又咳了几声,险险收住。
江兮点点头:“好吧。”
她出去,没关门,想开门给屋里换点新空气。但这立马就被她妈骂了,她站在原地,转身看着小黑屋里的父亲,心里揪着疼。
“爸爸,那我给你门关上了?”
“关上,关上吧。”
江兮关上门,走出去,站在母亲身边。
她妈还在念:“你爸那感冒一直就没好全,你说你现在开着门,他再吹了风,晚上怎么受得住?”
“我只是想让爸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到处看看,晒晒太阳啊?”江兮小声感慨。
她妈冷眼扫她:“谁来伺候他?当初让你别念了,你自己自私,撇下家里爹妈要跑那么远,家里什么事儿一走就不管了。你爷奶是吃饭人在,吃完就出去了,还能指望他们伺候你爹?”
江兮心里愧疚,埋下头不回应。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妈见着她就骂,大骂小骂乱骂,她经常被气得躲起来大哭。
可现在长大了,终于能够明白母亲一点,其实骂她,就是另类减压方式。
家里父亲躺在病床上,上面爷爷奶奶是跟着他们家吃住,不能骂病人,不能骂老人,就只能骂她了。
但想依然心里不是滋味,她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母亲手脚利落的在掐胡豆。江兮看了会儿,又移动板凳,到母亲身边。
“妈,我帮你。”江兮小声说。
哌!
“一边去。”
巴掌落在手背上的同时,江母没给好脸的让她坐远点,“这点儿活我还不能做了?”
其实江母下午有工要做,但是闺女回来了,她就请了半天假,特地回来陪闺女。自己屋里有什么活儿干啊?还不都是找点事情手上坐着,陪陪闺女,看看闺女。
现在还叫她“妈”,以后,可就难说了。
这个人心呐,谁能保证得了?
云都那样繁华的大都市,还有她的亲生父母,对方该是那么有权有势的家庭,那等荣华不是家徒四壁的寒门比得上的,强留也留不住。
江母这个人,虽是女人,但这个家里女人当男人使,已经糙惯了,她已经忘记了温柔是什么样。
心里想的,也从来不跟的人交流,江兮从小就怕母亲,可还是依赖母亲。
江兮小声说:“妈,爸爸的病,要不要再请医生来家里看看?给他吃好一点的药,治一治,好不好?”
江母停下手上活儿,看着江兮,“你以为妈真的是那么心狠的人?能治得了,我不给他治?”
江兮埋下头,想跟母亲好好说话,可是母亲一开口,她心里的话就被迫吞咽回去,还是很怕母亲。
好大会儿,她又重新鼓起勇气说:“妈,我现在学习很稳定,工作机会也得到了,等我毕业后,我就在云都买一个房子,然后把你跟爸爸接去云都,好不好?”
“你有那个心……”
江母一出声,大概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凶,又缓了缓,再道:“你有那个心啊,到时候就给你爸爸买个像样的轮椅,到时候家里负担不重了,我空闲的时候也能推着你爸爸在外面走走看看。你爸爸还是前年出去过,一年四季都在屋里关着,可怜。”
“我想带爸爸去云都治疗,本江的医生水平有限,这些年来我爸爸身体越来越差,都是这里医生不会治。”
本来不是多严重,当年工伤,就小腿伤了,回云都养着,小病给治成大病,整条腿都烂了坏了。
当初伤口的地方,每年都在坏,腿也截了。但是截的伤口又坏了,每年都在烂,她父亲那条腿,就败在医生手里。
江母看着女儿:“你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你给治?你不成家不嫁人啊?大话别那么轻易就说出来,以后一个人生活了,用钱的地方多的是,你就算能挣钱了,给自己攒着。江兮,家里是没有给你准备嫁妆的,得靠你自己。”
“妈,我没想过成不成家的事,反正我这辈子的目的我很明确,要在云都买房子,要把你跟爸爸接去,然后给爸爸治病。妈,我拼命读书,为的就是将来孝敬你们。妈,不能不给我机会,如果你们不需要,那我就没有努力的意义了。”
江兮打开心门,跟母亲沟通,不要把她往外面推,她是这个家的女儿,她做的一切,也都会第一考虑这个家。
简母看着江兮,笑了声:“傻丫头,你以为买个房子那么容易啊。咱们在本江这房子,但从不要不是你爸爸受了伤,你以为这房子能落到我们头上?算了,妈知道你有心。把这豆子剥出来,晚上煮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