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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回答她的却是尖锐的刹车声,还有玻璃破碎时的哗啦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她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
惊慌地对着电话大声唤着:“苏夜苏夜出什么事了?”
雨帘中,一只沾满血的手挣扎着伸向落在一旁的手机,血混合着雨水顺着苏夜的额向下滑落,那样妖艳的美,却透露着死亡的信息,他捏紧了电话,安慰着说:“没事,我要休息了,小北,晚安。”
“混蛋”郁小北破口大骂,“什么叫没事?我明明就听见声音了,你当我是傻子吗?苏夜你给我醒着,不许睡”
“你在为我担心。”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时的声音,拂在她的心间,却那样疼,“小北,我好开心,你也像关心他那样关心我,我很开心。”
她急得掉泪,这种情况下,他干嘛还说这么让人难受的话真是混蛋混蛋。
“混蛋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岂不是要做寡妇了?”她怒斥着电话那头的人,企图给他活下去的意志,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另一个人忽然阴暗的面容。
苏夜艰难地保持着清醒:“小北,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和我离婚了吗?”
“离你个头啊”她继续骂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离婚了?”
他如释重负,血染红了他的笑容:“小北,那你等着我,来接你回家。”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好,你也不许睡过去,我在这里等你。”
“嗯。”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光影之中,只能听见救护车笛鸣的声音,越来越近
“喂,喂?苏夜?你说话啊”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苏夜会出事,一定跟她有关,如果不是因为他,他就不会伤心难过,就不会喝醉,就不会出车祸,说来说去,错的都是她
见她失态,苏莫抽过她的手机,拧眉问:“出了什么事?”
她哑着声音答:“他出车祸了。”
“他命硬,不会有事。”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珠,那样炙热,险些烫伤他,苏莫的喉咙动了动,她方才的话像一根刺,直直地往他心窝里捅。
他知道,有些话,他不应该说,一旦说出口,他和她之间的和谐和信任就会裂开一个口子,随着越来越多的矛盾,那口子会越来越大,最后,就会像以前一样,造成极大的误会,最终失去她。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小北,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抬起哭红的眼,迷茫地问:“哪句话?”
他隐忍着,刻意忽略心里的烦乱:“你其实,根本就不想和他离婚吧。”
“为什么这么说?”郁小北有些不悦,方才那些话她不过是为了稳住苏夜,好让他能够有更大的存活机会,没想到,却引来苏莫的猜忌,“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是不是?”
“不是,我只是”他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银色长发扫过她的面颊,“小北,我只是怕。你知道,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人难熬。”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先回去看看他吧。”她避开他的目光,沉默着收拾穿上鞋。
无论是什么原因,苏莫的那句话都让她觉得心寒,他们之间不是应该彼此信任吗?就这样小小的一句话,却打破了两人之间完美的感觉。
抵达S市,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郁小北慌慌张张地跑进医院,却被守在病房外的保镖拦住了,这批新换的保镖并不认识她,公式化地将她挡在外面。
不过还好程奥刚从病房里出来,瞧见她,眼睛一亮:“夫人,赶紧进去,他刚醒。”
那几个保镖这才放行,郁小北站在门口,反而有些犹豫,这场景似曾相识,也是这样浓烈的消毒水味道,这样窒息的死亡气息,她伸出手,指尖轻触在门上,却没有力气推开它。
她不知道,推开这扇门之后,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回头看了一眼沉默地站在远处的苏莫,她咬了咬唇,用唇语对他说:“相信我。”
说完之后飞快地转过脸去,手一用力,房门被推开了,病床上的男人安静地躺着,在瞧见她的瞬间眼眸闪过一丝光,那眼神就仿佛是一个在孤岛上等待了许久的受难者忽然看见了一艘轮船,那样炙热。
她的脚步忽然就退缩了。
她害怕,他会忽然问她昨晚的那些话究竟算不算数。那她,该怎么回答?
可是事与愿违,她越是害怕,那事就越要发生,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想好第一句话要跟他说什么,苏夜的话便朝她打来:“小北,你昨晚的话,是真的吗?”
他的眼里流光溢彩,她不忍心看见他的眼眸忽然黯淡下去,她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故意岔开话题:“你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苏夜垂下眼去,将情绪藏进眼里,是他多心了吗?她这么问是想岔开话题吗?
“哦。”她低眉看他,即使是病着,也没有影响他的英俊和高贵,只是他的唇显得太过苍白,使他看起来有些哀伤,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数落出来,“昨晚,你为什么酒后驾驶?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他并不看她,只是静坐在原处,睫毛在面颊上投射出一片灰色剪影。
她白他一眼,有些无语:“知道你还这么做,我的总裁大人,你是脑袋短路了吗?”
“呵。”他却低笑,“郁小北,失忆后的你还真是可爱,总是冒一些好笑的话出来。”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她偏着头看他,窗外的日光透进来,勾勒着他高贵的轮廓。
她十分好奇,失忆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以前,很敏感,也很尖锐,总之,让人无法靠近。”他神情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尖锐黑暗的岁月,她依旧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而他,依然为了留住她而做一些残暴卑鄙的事。
她更加好奇,她怎么会敏感而尖锐?
“那,你告诉我,以前发生过什么?”她凑近他,想要了解那段被遗忘的过往。
不过,苏夜却住了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侧过脸来,逆光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小北,昨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她被问得僵住,心也跳得飞快,告诉他不是真的吗?
多残忍
她狠不下心来
可是,如果她说是真的,是不是就会继续被他禁锢在身边,那苏莫呢?她才刚刚告诉他要相信她啊
“我”她低下头,绞着手指,心里慌乱一片。
苏夜耐着性子看着她,她的长头发遮住了她的面颊,只能看见她颤抖的睫毛,在清晨的空气中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蝶。
“我昨晚说的话是”她咬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是真的。”
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郁小北错愕地回头,看见苏莫一脸淡漠地站在门口,他的银发被照得格外耀眼,让人恍惚。
她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是她听错了吗?他刚才说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她抿了抿唇,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怒气,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不怕死地又说了一句:“她昨晚的话是真的,苏夜,你的妻子我玩够了,就不替你守着了。”
啪
郁小北控制不住地给了他一巴掌,是谁在离开前还说着山盟海誓的?现在却说出这种话来,让她情何以堪
“苏莫,你混蛋”她控制不住,扬手就要给他第二个耳光,却被苏夜从身后捉住了手:“你冷静些。”他的身上还穿着蓝白色的病服,身上的伤口因为她的剧烈挣扎而溢出血来。
“你叫我怎么冷静”郁小北红了眼,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让苏莫说出这样的话来,“昨天你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出尔反尔了?你不是说等你处理完了所有事就带我去旅行吗?”
他的左脸上被打出红红的指印,火辣辣的感觉在面颊上蔓延,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一样,反而嘲讽般地对她说:“郁小北,我看你是疯了吧,男人说的话怎么可能信?我和你,不过玩玩而已,你又何必当真。”
郁小北懵了,愣在原处看着她深爱的人的脸,甚至没有力气抬手再去打他,身后的苏夜皱紧了眉,言语冰冷:“你敢玩弄我的妻子,苏莫,我要你付出代价”
他舒眉一笑,摊开手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用得着这么上心吗?就她这样的女人,街上一抓一大把,你若是需要我随时给你介绍。”
“不需要。”苏夜绷紧了脸,指着房门,下了逐客令:“麻烦你给你滚出去。”
他轻笑一声,笑容邪魅,目光再没在她脸上停留,潇洒地转身,白色衣炔被光照得透亮,仿佛喜马拉雅山上最纯净的白雪,带走了她所有的企盼。
隐约中,她记起什么时候,也看过这样一抹绝情的背影,让人心痛。
她捂住自己的心脏,缓缓蹲了下去,黑发垂下,遮住了她一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庞。
“你怎么了?”苏夜顾不得自己的伤,俯身想要将她扶起来,她却执拗地蹲在原地,抱住了膝盖,喃喃低语。
声音很低,他几乎听不见,凑近了耳朵,才听了个仔细
“我好痛,苏夜,我好痛。”
撩开她的发,才瞧见她额角一片汗水,她紧紧蹙着眉,嘴唇煞白,他忽然就慌了手脚:“哪里痛?”
“头,我的头,好痛。”她伸出一只手无力地扶住他的手臂,痛苦地呻吟着,眼前泛着白光,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闪烁着,却流失得太快,根本抓不住那些她想要的信息。
“医生该死的快去叫医生”苏夜将她横抱起,放在床上,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让人觉得她快要消失掉一般。
一片白光中,她瞧见一副面具下紫色的眸子,穿着纯白礼服的银发男人手握酒杯,优雅地靠坐在安乐椅上,淡淡一声:“你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呢?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微微屈了屈手指,守在枕边的人便抬起头来,声音里透着欣喜:“你醒了,头还痛吗?”
她摇摇头,白炽光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惨白,包括她此刻的面容。
苏夜扶她坐起来,她这才看见房间里的第三个人,那人面色凝重,冲她点了点头,便示意苏夜跟他出去说了。
她喝了口水,想起苏莫离开前所说的话,有些发愣,她总觉得,这件事蹊跷之际,当初在草原的时候她不是没有听见两人的谈话,跟他呆在一起这么多天,也不是体会不到他对她的感情,他会忽然这么说,一定是有苦衷吧。
对了
她的眸子忽然一亮,一定是那件事
苏莫啊苏莫,你还真当我是个傻子啊本姑娘是这么好糊弄的吗?
想到这里,她也不郁闷了,放了杯子,从包里掏出手机,在拿出手机的时候,却懵了,她竟然不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认识他的这段时间,她除了他的名字外,对他一无所知。
当苏夜和容岩回到病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情景
她失神地握着手机坐在床上,眸中带伤,在听见两人进门的动静后,抬起眼,愣愣地问:“你们知道苏莫的号码吗?”
她的表情像是迷路的羔羊,那般委屈而迷茫,让人不忍心去惊动她。
苏夜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脏并没有接受不了她的行为,反而叫程奥把苏莫的电话找了来,递给她:“你想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吧。”
她却没有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问他:“你,为什么会”
还未说完,他便接下了她的话:“你爱他,这是我永远给不了你的,我给不了你爱情的感觉,所以我只能放你走。”
方才他和容岩在房门外讨论着她的病情,容岩说他有办法给她治好,但是,如果她真的治好了,想起了以前的那些事,对她是好是坏就说不一定了,所以说,这件事还是要交给郁小北她自己来决定。
先前他自私地以为只要她一天不恢复记忆,她就一天是他的,再不用幽怨的眼神看他,再不躲他远远的,再不隐藏她的情绪,他们可以很好很好。
只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告诉她那些黑暗尖锐的过往,让她自己来决定未来的路。
不过,纵然知道了,她的选择仍然不会变,她永远都不会选择他。
所以,他何不放开她的手,让她自由。
这次车祸是个意外,他心里郁结,喝了太多酒,才会发酒疯给她打了电话,说了那些话,那时候的他,是真的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吧,没有了她的话,这个世界于他,早已没了任何意义。
“苏夜”她感动地看着他,竟迟疑着没有接手机。
他上前一步,将手机塞到她手里,她的指微凉,即使是在这样的夏日,她也单薄得让人心疼。
顿了顿,他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给她:“小北,今天苏莫的那些话其实是故意说的,当时窗外有一个高手,我想,应该是犹家的人,他会那么说,是在保护你。”
“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她绷紧了唇,“我不怕死,他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法的。”
“他也是想护你周全。”苏夜放开了她,叫容岩拿来离婚协议书,他已经在上面签好了字,将笔递到她跟前,他仿佛将自己生命里最后的一点光交还到她手中,“我已经签了,你只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自由了。”
她有些尴尬地握住笔,竟然没敢写下去,愣是盯着那张协议书发了半天呆。
这对苏夜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他索性将协议书塞进她手里,垂眉道:“你拿着吧,签完了给我打个电话就是。”
说完,他便转身,他不愿意看见她欢天喜地签下名字的样子。
容岩看了看她,一言不发地跟在苏夜身后出去了。
“你,不打算告诉她?”
“说这些有意义吗?”他苦涩一笑,“我带给她的从来都只有痛苦,从来都是。”
容岩叹一口气,之前的隔阂与矛盾也烟消云散,拍了拍他的肩,他只道一句:“放宽心。”便再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已关机。”
咔
郁小北泄气地挂断了电话,这已经是第几天了?给苏莫打电话永远是关机关机关机
她快要疯了
反倒是苏夜,总宽慰她说没事,并派人去找,可是找来找去也没他的影子。
“你说,他会不会已经”郁小北骤然睁大了眼,随即又给了自己两嘴巴,“呸呸呸,真不吉利”
苏夜淡淡一笑,这几天他已经习惯了她在他面前叨念苏莫的事,虽然有时候会恨不得扼住她的下巴命令她不要再在他面前提到那个人,可是,想到那件事,他忽然就消了气,他根本就没有生气的资格了。
“还是没有找到吗?”苏夜坐在高级皮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已经快要一个月了,苏莫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找不到他。不过,如果真被这帮人找到了,他估计就该羞愧得抹脖子了。
轻笑一声,他站起身,对面前的几个黑衣人说:“你们不用找了,保护好郁小北的安全。”
他要亲自去找。
他要去找苏莫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郁小北的耳里,电话那头的程奥很是焦急:“夫人,你就劝劝他吧,他才刚出院没多久,身上的伤也没好,就一个人跑去找人,放着公司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不管,就当是我求你了吧。”
郁小北惊愕地握着电话,鞋也没穿就往苏夜的房里跑,门开着,能瞧见那抹黑色身影站在往包里放东西。
她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衣服,扔在地上:“苏夜你脑袋没被门夹吧发什么疯啊”
他却不吱声,从地上捡起衣服继续收拾,视她为空气。
郁小北不乐意了,伸手去拽他手里的包,却被他拉得死死的,他侧过脸来,声线压抑:“别闹。”
她被他爱理不理的态度气得发笑,松了手,抱着胳膊冷笑着说:“苏夜先生,你以为你是玄幻小说男主角?能上天入地,刀枪不入?别忘了你才从医院回来没多久”
他不以为意,反问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被说中了心事,她也不狡辩,大方承认:“是啊,你是我老公,我关心你理所当然。”
“我们已经离婚了。”他淡淡一句,道出事实。
谁知,她却从衣兜里掏出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离婚协议书,炫耀般地在他眼前晃了晃:“喏,我没有签字。所以,现在你还是我的丈夫,我有权管你。”
他被她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用手挡开她手里的离婚协议书,苏夜正色道:“小北,这世上能够找到他的,就只有我了,我必须去。”
说着,他提了包就要走,郁小北展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你不是有那么多的手下吗?你派他们去找啊,你才刚出院,你找死啊”
“他们?”苏夜挑眉,随即冷笑一声,面上带着不屑,“清色杀手中,只有我和苏莫实力不分上下,更何况,当初训练的时候我们是最佳拍档,你说,除了我,还有谁找得到他?”
郁小北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好了,我得走了,这段时间你就呆在别墅里,哪儿也不要去,有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的。”
他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便走,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似乎听见身后的女人低低地说了一句:“一切小心。”
他的脚步顿了顿,唇角上扬,露出自嘲的笑,她心里在意的,仍旧是苏莫,即使她做了挽留,却也没有坚持。
苏夜啊苏夜,你风华一时,却没想过会遇见她,遇见这个劫数。
还真是悲催,不但得不到心爱的女人,还得心甘情愿地去找失踪的情敌。
捏紧了手里的行李包,苏夜感觉到腹部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微垂了头,低低一句:“该死的。”
“现在播报一则消息:昨晚海滨坊发生一起械/斗,造成大面积人员伤亡,据了解,有一百余人死亡,三百余人受伤,具体情况,警方正在进一步调查”
啪
郁小北手里的遥控器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