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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端和武藤君惊讶地看着顺子。
顺子圆场:“下人不小心,又摔东西了,看我回去不揍骂他们一顿。”
“哦。”
洪爷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川端的车远去,手上被瓷器割伤而流的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他的牙咬着下唇,胡子颤巍巍地抖动。
乔波听到声音,心里复杂起来:自己不顾家人牵挂来上海寻蝶儿,蝶儿没寻着,倒是惹了一身的麻烦,性命差点都搭进去了,这样做不忠不孝。他想明天抽空去看看自己家的纱厂,父亲有意培养自己在上海管理纱厂,这样不念及父母的担忧,浪迹上海滩,是不是太不负责人了,但洪爷那批棉花的失踪太蹊跷,一直在乔波在脑海萦绕,激起了他争强好胜的斗志。蝶儿终究会找到的,忙完洪爷的事,就去找蝶儿。乔波主意已定,决定明天和洪爷好好谈谈。棉花之事,自己愿随洪爷左右帮助其查清此事。
早上,洪宅大院门口。几辆马车飞驰而来,车停在洪宅门前。人们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洪宅把门家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是哪个帮派的人来寻事来了,面露惊色,赶紧飞报洪爷。
却只见为首的一人对留下来的另一位家丁一抱拳道:“洪爷在吗?我是码头阿哥丁一,昨天得罪了乔波先生,今天特来道歉。”
这时洪爷传话:“请他们进来。”
双方坐定,丁一说:“乔波先生这样的人,我们没见过。回到码头后,我们打听过乔波先生的为人,智勇威武,是先生您的得力助手,曾经救过洪爷的命,我们有眼无珠。今日来,我们兄弟几个就已经商量过了。如果洪爷不嫌弃的话,愿意在洪爷门下讨口饭吃,以后愿意跟着洪爷出生入死。只要洪爷一句话,我们就愿意把川端那兔崽子藏的棉花抢回来,给你们出口气。”
洪爷哈哈大笑:“乔波先生是自己用枪打的腿,不怪你们。只是你们真能把棉花抢回来?”
洪爷转而冷下脸看着他们。
丁一忙上前一步道:“事发当晚,我们哥儿几个正在喝酒,见码头有异样情况,我们兄弟出来跟踪,发现一批棉花被十几辆汽车运走。昨天有人出钱请我们恐吓乔波先生,我们缺钱花,一时糊涂就接了这事。这不,过来赎罪,希望洪爷原谅我们。”
“话又得说回来,你们今天有这份诚意,洪爷深感安慰。顺子,给每位兄弟发五个大洋的辛苦费,好酒好菜招待,住在对面二楼贵宾厅。”
“是。”顺子领命而去。
一行四人感恩戴德住进了洪宅。为了查出棉花的下落,洪爷决定留下这四个帮手。
在洪宅最热闹的的时候,大樟树码头阿芳家也发生了一件事。
“岚岚……”阿芳的十岁女儿听到母亲轻唤,忙回过头去伺候母亲。
母亲这几天生病了。今天,她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白色华丝葛夹衫,无力地靠在床上,床头放着一束茉莉花,是父亲清晨出门打渔时养在花瓶里的,他说母亲喜欢茉莉香味,闻着病会好些。
她走过去,立在母亲身后,看她在脱手腕上的玉镯子,接着她细声对女儿说:“好好照顾你奶奶。”
岚岚点头。
“来,到妈妈身边。”她靠近母亲,她看到了那双会笑会说话的眼睛黯淡无神。
她听到母亲说:“把手伸出来,岚岚,戴上这个镯子,想妈妈的时候就看看她,以后妈妈就在这里了……”
那时雨停了,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母亲的眼睛慢慢闭上,安静地。
岚岚没有打扰母亲,她以为母亲累了,在休息。
晚上父亲回来了,她想再看看母亲,回过头去,她却不见了,连那美丽的茉莉花也消失的毫无影踪,她着急起来,大声呼唤母亲,然而母亲再也没有醒过来。
乔波渐得洪爷的赏识。洪爷越来越器重乔波。在洪爷看来,乔波身上有一股天生的义气和勇武,还有一种强烈想追求成功的欲望。凡交给他去办的事情,都会全力以赴,善于动脑筋,想办法。思路新颖。胆大心细,敢于冒险。关于追回棉花之事,洪爷思来想去,交给乔波去试试最合适。
这与乔波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是夜,乔波、洪爷、顺子在书房商谈怎样追回棉花。
乔波认为可以采用三条线同时进行:一方面用法律来解决,按照法理,让川端商会赔上一半;另一方面,加紧寻找棉花下落,这是最重要的;第三方面,可以依靠阿芳和丁一的线索,尽快找到棉花的下落,同时向巡捕房报案,要求协助完成侦查任务。三天之内,我们分头行动,时间要快,以免走漏消息。”
乔波思路清晰,洪爷补充了几点:“要花钱的地方尽管说,还有一定要注意安全,明天再去码头请阿芳帮助我们。”
第二天,乔波和顺子来到码头,但没有找到阿芳。乔波顺势走访了一些码头搬运工,尤其是那个夜晚轮船靠岸时的目击者和搬运过金炳坤押送的那条船上货物的工人,但大家都忌讳这个话题,甚至有人很不客气地赶乔波下船,请他别在这里坏了别人的生意或名声。
这时,乔波看见一位年长的搬运工向自己走来,他示意顺子给他两个大洋。
老人拿来了大洋,压低嗓门说:“你们还是快走吧!阿芳因给你们提供线索,昨天被人下毒了,行凶者阴险毒辣,知道她身手好,就悄悄溜到家里下毒,阿芳好可怜,这女人一生做了那么多善事,到头来被人害得这么悲惨。”老人说完,不停地抹眼泪,“你们快走吧,不然我也会受牵连的。”
“谢谢老伯,请问阿芳家住哪里?”
老人指指大樟树底下那排工棚,压低帽子,低着头走了。
乔波、顺子、丁一来到工棚区,见有一家正在办丧事,哭声凄厉,花花绿绿的冥纸撒了一地。乔波走过去,看到一口薄棺材,一老一小祖孙俩扶着棺材哭得很死气活来。
乔波放下十个大洋在一旁的灵位上:“阿婆,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请保重身体!”
阿婆抬起哭肿的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乔波帮小女孩擦干眼泪:“好好照顾奶奶,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情可以打我电话!”
小女孩睁大恐惧的眼睛看着乔波。
乔波不忍对视,和顺子悄悄离开。
夜色阑珊,乔波感到有点疲倦,想约查尔斯出来喝杯茶,这是他到上海后第一次约查尔斯。
顺子、丁一做黄包车回洪宅。
乔波点燃一支烟,慢慢往英租界走去。
刚准备挥手叫车,一辆黄包车就靠近乔波。车夫戴着鸭舌帽,帽缘压得很低,只看得到一张厚厚的嘴唇在动:“先生,坐车吧?”举止神态令人怀疑,乔波警觉起来,心里一颤,低头瞧了一眼那车夫,颇感面熟,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应该有戏。他不动声色地跨上马车。
车夫低着头往前奔,路越走越偏僻。乔波却装作不知道。车拐进了一家小巷,车夫突然停下车,几位穿短衫便衣的男人迅速把乔波包围了,其中一人把枪指向乔波的头,厉声喝道:“下车!”
乔波冷静地缓声道:“我平生最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的头。”说完,他把该人的枪口往下按,脸上毫无惧色;另一个人搜到了乔波身上的枪,立即把它收缴了。
“哈哈,兄弟有胆量,请进屋小坐。”突然有人阴森森地从旁边的小屋里踱出来,大声说道。
乔波一看,那人褂子上挂着一只镀金怀表,一条链子闪闪发光,在黑色的衣服上显得格外璀璨,怀表显示了他的身价,估摸是一个小头头。进了屋,那人示意旁人把枪放下。他就着椅子坐下来说:“小兄弟只身闯码头,且有胆有识,令张某佩服不已。上海,十里洋场,且不说那些龙虎人物,就是一些小瘪三或者逃难过来的外省难民,偷渡过来的洋鬼子,只要有一点点胆魄,就可以在这个魔幻城市里让自己化腐朽为神奇,从地狱升到天堂,当然机会对等,也可以让一些嚣张的不懂规矩的狂妄之徒从天堂直接躺在地狱,这就是上海滩。兄弟,像你这样才智非凡的哥们,只要你看准了方向,摇身一变不出半年就可以成为上海滩的巨富或头面人物。成名就在于抓住机会,现在,我可以给你这样一个机会。”
乔波点燃一支烟,嘴角一勾,笑道:“有话,请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