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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跳订, 可清除缓存后重开APP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各班就撞进了第一道拦截阵里。
半个时辰过去, 斥候回报:甲班全员强冲第一阵, 共拔掉新兵头缨三条;乙班全员通过,拔掉新兵头缨一条;丙班被俘一人, 其余十九人通过;丁班被俘三人, 其余十七人通过。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赵絮意料,她慵懒盯着自己的指尖, 兴趣缺缺地问:“戊班那队呢?”
“戊班在林中前行约莫一里半后,全员躲进道旁山洞,之后,”传令兵有些心虚地抬头觑了她一眼, 声若蚊蝇,“不知所踪。”
赵絮倏地坐直,眸底掠过惊疑之色:“什么意思?!”
但凡有丰富战场经验的主帅,最怕听到的消息不是吃了败仗,不是损了多少人, 而是“敌军不知所踪”。
整队人在斥候的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你不知他们接下来会从哪里再突然出现, 也无法判断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自就不知该作何部署防御。
只能枕戈待旦、时时提心吊胆,等着不知几时就被杀个措手不及。
传令兵清了清嗓子,低下头不敢再看赵絮冷凝的脸色:“他们进林子后, 整队人一起进了道旁山洞。尾随他们的斥候等了许久不见动静, 便近前查看, 却发现山洞中已空无一人。”
虽说斥候为不在他们面前暴露行踪,尾随时不会靠得太近,却也不会让他们远出自己的目力范围。
明明那个方向就只一条羊肠山路,三名有丰富追踪经验的斥候尾随盯梢,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可那二十一人竟犹如山魈鬼魅般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半点踪迹也没留下。
若这是甲班做出来的事,赵絮不会如此震惊。
可这是戊班。沐青霜坐镇中军的戊班。
号称赫山讲武堂最不成器的戊班。
华盖下的赵絮坐姿前倾,右肘撑在膝头,若有所思的神情幽深莫测。
戊班二十一人皆是肉身凡胎,她当然不会真的相信他们是“凭空”消失的。
沉吟良久,她突然猛地一拍座椅扶手:“那些枝条!”
早上从讲武堂到赫山脚下来集合的途中,戊班的人一路嘻嘻哈哈收集了很多带叶的藤蔓枝条。
当时以为这是他们闲极无聊的举动,此刻赵絮细细回想,才突然明白此举深意。
他们躲进山洞后,定是将那些柔软的藤蔓枝条编成了伪装层罩在身上!
山间林深草密,晨间雾霭又重。这般伪装之下,他们与山林融为一体,就这么骗过了斥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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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化沐家古来便是山地丛林中的王者,若论山间作战,举国无论哪支大军都难与沐家军相提并论。
别看沐青霜平常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那是因为讲武堂的许多课程都针对平原或水上的大规模正面对阵。
她从没想去中原建功立业,只望在利州守住沐家世代根基,所以讲武堂的许多课程对她来说无甚大用,她便敷衍着混过了两年。
可只要让她进了林子,那就是鱼儿归入了水,蛟龙腾进了云。
游刃有余。
“等到将来复盘时,若大家知道咱们班是怎么通过第一道关卡的,怕是下巴都要落一地,”周身裹在藤蔓伪装层中的纪君正恨不能仰天狂笑,“尤其乙班那帮家伙,指定恨得眼珠子出血。”
勾肩搭背的戊班众人全都扬眉吐气地跟着笑开。
半个时辰前,他们躲进道旁山洞后,按照沐青霜事前的吩咐快速编织了藤蔓伪装层,然后从斥候眼皮子底下匍匐着横穿林间,放弃了戊班路线图上指定的前三十里路,出其不意地走了属于乙班的这条道。
当乙班的人与官军混战之际,戊班二十一人依次从那略显激烈的战场外沿草丛中匍匐而过。
“这就叫兵不血刃,”沐青霜得意挑眉,“好了,再磨蹭乙班的人就该赶上来了。咱们得快些,天黑后冲过第二道关卡好过夜。”
戊班众人当即调整步幅,以强行军的速度急奔在密林中的小径上。
奔跑中,敬慧仪有些担忧地轻喘着,对前头领路的沐青霜道:“霜儿,咱们没走自己路线图上的路径,反走了乙班的前三十里道,主事官会不会判我们违令?”
“他自己说过,考选实训就是假拟战场。所谓兵者诡道,许他们在道上提前布好拦截阵,不许咱们想法子绕过?没这道理!”
急奔中,沐青霜的气息也略略有些紊乱,带笑话尾中却是压不住的狂傲。
“他若敢判我们违令,我就敢去军府门口击鼓鸣冤!”
清晨的阳光当空洒下,穿过林间茂密错落的枝叶,将愈来愈淡的雾霭照得通透灿金,宛如一道道华丽的薄纱帷帐,悠然垂悬在苍穹与青山之间。
越进林深处小径越是逼仄,地势坑洼不平,径旁杂乱草丛中藏着数不清的大小暗沼,可谓杀机四伏,寻常走兽到此都需小心翼翼。
十五岁的沐青霜身披藤蔓枝叶编织成的伪装,明艳俏丽的笑脸半掩在绿叶中,疾如闪电般穿行其间,腾挪驰跃有章有法,从容自如,无半点畏缩惧色。
仿佛她天生就属于此间。
她身后二十名伙伴亦步亦趋印着她的脚步,一张张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庞上写满信赖与臣服,仿佛一群斗志昂扬的小兽,追随着他们即将加冕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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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戊班抵达路线图上三十里处,准备与第二道拦截阵上的官军短兵相接。
在离拦截阵尚有两三百米远的斜坡背后,戊班的人就隐约听到有激烈打斗声。
沐青霜抬手一挥,让众人藏在小坡背面半人高的草丛中隐蔽待命,自己则带着纪君正与敬慧仪匍匐上前,从坡顶小心翼翼探出头去。
坡下,甲班与官军已打成了一锅粥。
官军约莫四五十人,以两倍于甲班的人数将其全员合围。可即便如此,讲武堂百人中最顶尖的二十人也未完全落于下风,场面看起来竟是势均力敌的胶着态势。
纪君正眼尖,目光指向下方的某一处:“你们瞧瞧那个阴阳怪气的公子哥儿,头上带了紫金束发小冠,穿黑曜锦武袍的那个,像不像这队官军的头儿?”
那是一个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骄矜少年,面容白皙,衣饰华贵。
有五名官军横列成人墙,将他护在身后悠闲观战。
因隔得太远,场面又乱,纪君正完全瞧不清他的长相神情。
沐青霜顺手从脚边青草中抽出一根鲜嫩草芯叼在口中,秀眉紧蹙盯着纪君正说的那个人:“啧,紫金小冠,黑曜锦武袍……说不得是朔南王府的什么紧要人物。”
敬慧仪也看着下方战场,冷静指出:“看甲班都与他们缠斗到无法脱身,这队官军显然比第一防线那头棘手得多。以咱们的实力,最好别搅进这战局里。”
眼下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像早上通过第一防线那样,趁甲班吸引了这队官军全部兵力之际,从旁偷偷溜过去。
沐青霜略伸长脖子往下看了一眼,未在混战中找到贺征的身影,便随意点点头:“慧儿说的……”
“对”字尚未出口,头点到一半,沐青霜忽地变色大变,抬手扯出口中草芯狠狠扔开。
下方混战的场面中,有一名官军忽然朝甲班学子洒出一把淡黄粉末。
虽甲班大部分人都机警退后避开,可处于战局最中心那个文静秀气的小姑娘,及离她最近的两名同伴全都不幸中招,接连虚软倒地。
那姑娘是甲班的林秋霞,性子安静柔和,长相清秀斯文,却最擅使长剑,饶是在汇聚了讲武堂最强二十人的甲班中,这姑娘也自有光芒。
沐青霜面上浮起少见的肃杀冷色,咬牙怒道:“我去他祖宗的死人腿儿!”
纪君正揉了揉眼睛,茫然回首,恍惚求证的目光在敬慧仪与沐青霜之间来回逡巡。
“是我瞎了狗眼看错了么?官军的人竟对咱们邻班同窗使迷.药?!”
这次做假拟敌方的官军不都是汾阳郡主的人吗?怎会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
“这群王八羔子简直欺人太甚!”沐青霜怒色腾腾,“我带中军去救人,顺便给你们开路。你俩领左右两路冲过去,别管我。”
虽甲班与戊班向来交情淡漠,甲班此次的领军人物周筱晗与沐青霜还素有龃龉,可对此刻的沐青霜来说,以往那些意气之争可以先放下。
当务之急是,她的邻班同窗,被一群王八羔子用下三滥的手段欺负了。
“不打断这群王八羔子的狗爪子,我就不叫沐青霜。”
怒气冲天的沐青霜吹响了骨哨。
循化沐家世代守护利州人,沐家大小姐今日也定不负家门荣光!
“子都你可以啊!”齐嗣源挑眉笑得贱嗖嗖,压低嗓音道,“将沐大小姐推进湖里,不单帮着阿征将人拦下没坏事,还成功转移了沐大小姐对阿征的痴迷……好一招围魏救赵、以身饲虎!”
令子都以手肘重重拐向他的襟前,疼得他弯身嗷嗷叫。“别胡说八道,人家好端端一个小姑娘,哪里就虎了?”
“哟哟哟,这还维护上了?”
齐嗣源阴阳怪气的调笑声音并不大,偏贺征仿佛生了顺风耳,立时就扭过沉沉黑脸甩来一串锋利冰寒的眼刀。
齐嗣源赶忙站好,清了清嗓子左顾右盼。
待贺征大步流星进了甲班课室,令子都才笑着摇摇头,拍了拍齐嗣源的肩膀,娓娓道出前因后果。
以往令子都与沐青霜没什么往来,心中对她的观感倒也谈不上好坏。只觉她身为沐都督的爱女、沐少帅的亲妹妹,自到了赫山讲武堂后,于课业上的表现乏善可陈,成日里不是围着贺征打转就是领着戊班那群人胡闹,与循化沐家世代煊赫的盛名实在很不相称。
可在他莽撞将她推进湖中之后,她并未仗着自家威势与他苛责为难,却也没假作无事发生,只当面不咸不淡指出他做了件多么不过脑子的事,让他明白自己的举动原本可能引发怎样凶险的后果,又不着痕迹地表明自己如何放了他一马,让他只能愧疚承情。
如此有里有面的处置,实在让令子都心服口服。
“……那天她找我算账后我就在想,循化沐家的数百年积威不是光靠那号称百万的雄兵,”令子都对身旁的齐嗣源笑笑,“就这么个看似骄纵顽劣的大小姐,当真遇事时,竟也有几分深厉浅揭、识变从宜的手腕。”
甲班云集了讲武堂最顶尖的二十人,自来有着“慕强”的风气,从不吝于发现并赞叹别人的优点长处。
之前齐嗣源与贺征都不在讲武堂,并不知中间还有这茬。听令子都一讲,齐嗣源也不禁敛了调笑之色,郑重地点点头。
“以往见她学业平庸又总胡闹,还以为这大小姐就是个脑袋空空的绣花枕,没想到竟是走眼瞧轻了她。”
令子都笑着垂眸,握紧手中两个小瓷瓶,拇指指腹在柔滑瓶身上轻轻摩挲:“昨日我在校场放水,一来是因理亏歉疚,二来也是小人之心。”
他怕沐青霜只是嘴上说不计较,便刻意放水卖个乖,以防她过后又翻脸追究。
“若她没瞧出你昨日放水的意在讨好安抚,那今日送药给你就是君子之风,真真衬得你个小家子气心思重,”齐嗣源乐不可支,“若她瞧出你的意图了,偏又还送药给你,那不就等于是一巴掌呼你脸上了?”
令子都噙笑摇摇头:“我瞧着她压根儿没想这么多。”
虽他先前一时没反应过来,可瞧见贺征的脸色与沐青霜一反常态对贺征不理不睬的模样后,哪里还能不明白她为什么送药给自己?
显然是沐青霜与贺征置气,却又放心不下贺征的伤势,这才拐着弯将药送到自己手中,希望借自己的手拿给贺征。
“小姑娘心思,弯弯绕绕、别别扭扭。”却还怪可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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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征的桌案在课室最前排靠墙处,令子都一进门就与他正正照面。
令子都对他冰寒黑脸视若无睹,若无其事地笑着掂了掂两瓶药的分量后,顺手将重一些的那瓶隔空抛给贺征。
见贺征利落接下,令子都走到他的桌案前,低声笑道:“这就讲和了啊。”
贺征将那小药瓶紧紧握在掌心,面色稍霁,锐利的目光却紧紧攫着对方另一只手。
“那瓶也还我。”声音不大,却理直气壮,仿佛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令子都将手背到身后去,不可思议地甩他个白眼:“这是人沐青霜送给‘我’的,我能好心分你一瓶就不错了!脸大。”
说完,忍着满心狂笑,看也不看他一眼,顾自悠哉哉走向自己的桌案。
授课夫子的到来使贺征只能强忍气性坐定,发酸的牙根咬得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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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武堂虽是为前线培养将官的地方,却并不一味轻文重武,学子们日常也会修习经史子集之类的课程。
今日讲的是《诗经》,给甲班授课的是与印从珂同住一院的女夫子裴茹。
炎热的天气使人困倦,连一心向学的甲班众人也不可避免。
裴茹见大家一个个的全都目光涣散提不起精神,便笑道:“咱们来玩‘吟诵接龙’吧。”
“吟诵接龙”是讲武堂夫子们惯用的手段,指定篇章后任意点人,被点到的人接着前面一人所诵的下句,直到背完全篇再换下一篇文章。
接龙次序没有规律,夫子点到谁是谁,这就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了。
裴茹有意选了方才讲解过的《诗经》国风卷中“郑风”某篇做开端,这是一双小儿女幽会时的戏谑俏骂之词,很能调动学子们的意兴。
满座同窗兴致高涨,惟有贺征还在沉着脸走神。
“秋霞,你来打个头阵。”裴茹拿戒尺指了指最后排那个安静的小姑娘。
林秋霞依言起身,小小声声道:“山有扶苏。”
裴茹笑意温柔地点点头,立刻指向课室中间:“嗣源。”
“隰有荷华。”
“不错。那,筱晗?”
周筱晗五官秀致,却有着同龄姑娘里少见的沉静气势,虽只身着素简的沉香色粗布束袖武服,姿仪却是挺拔飒飒,大有刚劲之风。
“不见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