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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跳订, 可清除缓存后重开APP 主事官希望生员们能在求学期间就养成大鸣大放的军旅之风, 平日一应餐食都仿行军规制,只讲究个简单管饱,果子、零嘴儿之类自是没有的,连自己从家里带来都不行。
这时节, 不必偷溜去山下的镇子里就能得到新鲜果子吃, 对她们多少算个惊喜。
“霜儿, 快来吃樱桃, ”敬慧仪“噗噜噜”将口中的樱桃核吐进纸篓里,“我给你留了热水, 这会儿还烫着呢,吃了再去洗吧。”
她回来已有好一会儿, 沐浴过后换了凉爽的浅云色大袖冰丝袍, 长发用发带随意绑做一束,发尾依稀还有点湿意。
沐青霜兴致不高地踢踏着步子走过去,从她掌心拈起两颗樱桃塞进嘴里:“唔, 还挺甜。是从印教头她们那院儿里偷的吧?”
这里每座生员学舍及夫子官舍中原本都栽了果木,只是生员们年纪小, 于琐事上不免懒怠, 两年来也没谁想着多照管院中果木, 只靠杂役官们例行公事地浇浇水,那些果木自然长得不大好。
而印从珂与另两名经学女夫子同住一院, 三人有商有量地轮流照管着自己院中的果木, 几株垂丝樱桃被打理得尤其精细, 如今正是硕果累累、引人垂涎的时候。
“嗯,君正带人去偷的,咱们班人人有份,”敬慧仪说着就笑开了,“你可不知道,堂堂朔平纪家三少爷,就为些樱桃,差点儿没被印教头拿木箭扔个对穿!”
说是这么说,可谁都明白,这也就是印从珂没想当真计较,否则纪君正跑得掉才怪。
沐青霜又抓了几颗樱桃塞进嘴里,恹恹地从窗边探出头去:“能从印教头手中夺食,纪三少了不得,将来必成大器。”
敬慧仪也趴在窗边,与她并肩探出头去吹风。
“瞧你这脸,闷得跟什么似的,”敬慧仪随手在沐青霜脸上捏了一把,“同贺征吵架啦?”
“说话就说话,别趁机拿我脸当净手布,”沐青霜笑着挥开她,“你还不知道么?我跟他若能吵得起来,明早的太阳得打西边儿出。”
敬慧仪弯着笑眼侧脸躲过她的小拳头。
“倒也是,”敬慧将额角贴在窗棂上,笑盈盈觑着她,“贺征话少,又总冷冷淡淡的,你便是想着法子去惹,人家也未必肯多吱一声。”
馨宁夏夜,两个姑娘亲昵挨肩趴在窗前,就着甜美樱桃与惬意晚风,闲散聊几句少女心事,便是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最寻常却也最静好的浮生。
“你在贺征面前是真没多大出息!再有天大火气,都不必他赔上什么温言软语,只要给你个笑脸,你立马就能翻篇儿。”
敬慧仪伸指在她额角轻轻一戳,怒其不争地笑斥。
莫名被鄙视的沐青霜将樱桃核咬得嘎嘣作响。
“瞧不起谁啊?!我方才跟他撂下话了,夏季长休之前,我若再跟他说一个字,我连人都不要做的!哼。”
“诶哟,我们霜儿终于硬气一回了!”敬慧仪一本正经地给她拍拍手,“赶巧贺征是带伤回来的,你冷着别问他死活就对了。他不嫌你管得多么?你正好让他尝尝没人管没人问的滋味。”
沐青霜抿唇,慢慢垂下脸,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伤了?”
“君正下午不是先回来么?碰到齐嗣源,就多嘴问了两句,”敬慧仪斜睨着她,“据说贺征被人一刀剌在腰间,啧啧。不过齐嗣源也说了,伤口长是长了点,却只是皮外伤,没大碍。”
沐青霜心头一拧,倏地站直旋身。
“你干嘛去?”敬慧仪拉住她,狡黠笑问。
沐青霜也不忸怩,坦率直言:“开春复课前大哥给了我两瓶‘黑玉止血生肌散’,我拿去给他。”
这药在市面上贵同金价,她一直用得很省,这都三个多月才用了不到半瓶。
敬慧仪放开她,改伸手捂住自己的腮帮子:“诶哟喂,瞧这自打脸的,我都替你疼!前脚才撂了大话,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又巴巴儿凑到他跟前去。我瞧着你这辈子在他面前都做不成个人!”
若是平日,沐青霜大约已不管不顾拿着药找贺征去了。
可今夜她心中本就有许多不知所起的迷思,一听小姐妹这话,顿时就泄了气,垮着肩膀重又靠回窗边。
“慧儿啊,你说我到底哪不对了?他怎么就那么烦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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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霜与贺征之间的牵系,始于她六岁那年。
她随母亲前往州府利城收容伤病流民的善堂施粥,无端端被缩在墙角的贺征扯住了裙角。
那时贺征才七岁,却已在战乱里辗转流离两三年,原本护着他出逃的家人陆续亡故在途中。
小小少年孑然一身,裹在流民中一路退到利州,才终于在善堂内暂得安身。
可善堂内密密匝匝全是伤病流民,虽州府与豪绅之家常会去布施粥饭,终究不能保障每日三餐。
乱世中活下来的人可不将怜悯谦让,但凡有食物,总是伤病较轻、身体较壮的人能多抢些吃,像贺征那般独自流落、没有大人在旁护佑的小孩子,处境可想而知。
那时他已有两三日水米未进,身上又烫得厉害,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瘦骨伶仃的小小身躯就那么蜷在善堂角落。
沐青霜不知那日他为何偏偏牵住了自己的裙角,可时隔多年,她始终记得当时的自己心中是如何难过震惊。
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小子,瘦得像只被族群遗忘的小兽,本该澄澈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混沌。
那时母亲蹲在她面前,温柔唤着她的小名,“萱儿,咱们将这小哥哥领回家给你作伴,好不好?”
她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尽管那年的沐青霜才六岁,但她已能隐约意识到,若无人施以援手,这个小孩儿在善堂里是很难活下去的。
不巧的是,就在那年冬天,沐青霜的母亲没有挨过多年沉疴的折磨,因病而去。
痛失爱妻的沐武岱迁怒,言道是贺征不祥,要将他赶出沐家。
对沐青霜来说,贺征是她与母亲一道救回家的,将贺征留在身边,就是多留了一点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回忆。
于是,小小姑娘梗着脖子站在盛怒的父亲面前,稚嫩的嗓音倔强又固执:“母亲说过,咱们家要将他养成最好的儿郎,将来是给我做夫婿的,谁也不能叫他走。一辈子都不能叫他走。”
其实那时才是个萝卜丁点儿大的小姑娘,懂什么呀?只是本能地知道,父亲正在气头上迁怒着,讲不了别的道理,必须搬出个无法撼动的理由才能留住贺征。
沐青霜打小机灵,平日里见着周围人的模样,心中明白在世间种种没有血缘做基石的关系中,惟有“夫妻”这种关系,才是大人眼里最最牢不可破、不容分割的。
就这样,她成功地在父亲盛怒下留住了贺征。
待两年后,沐武岱终于走出了丧妻之痛,待贺征也算亲厚,偶尔还打趣催促他快些长大,莫叫自家女儿久等。
这世间有些事就是越说越真,明明从无婚约,可沐青霜却总觉得贺征就是她的人。
她从不吝啬与他分享自己的一切。
在她的严格监督下,沐家对待贺征衣食用度、进学习武等一应事宜上,全都给予了和她相同的规制。
无论是在沐家,还是出外求学时,她总护着他,从不允谁欺负他、瞧轻他。
两年前来讲武堂时,贺征说不想在讲武堂同窗口中再听到“贺征是沐青霜的童养婿”这样的说法时,她虽不大高兴,却还是应下了。
那时她才知,从前在循化的书院求学那几年,贺征因这件事被同窗们调笑许久,早已不胜其扰。
讲武堂的百名生员里只有十几个来自循化,旁的都是来自利州别的城镇,并不知沐青霜与贺征有什么关联。
沐青霜便叮嘱了同出循化的那十来个旧同窗,甚至为此与人打过一架。之后这两年里,讲武堂内再没谁提这茬。
“慧儿啊,我明明没有食言,他怎么还越躲越远了?”沐青霜困惑地仰头看着皎洁银月,“是不是因为我总是忍不住去找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管他的事?”
敬慧仪撇撇嘴,将手中空空如也的荷叶揉成团,凌空投进墙角的纸篓里。
“那谁知道?我四哥说,儿郎们想事情跟姑娘家不大一样的。”
敬慧仪想了想,又道,“反正我瞧着贺征就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偏你总乐意上赶着,惯得他个有恃无恐。要我说,你就硬气些别理他,看他不追过来抱着你腿哇哇大哭。”
“可他受伤了啊,”沐青霜有些心疼地皱了皱鼻子,“要不,我只给他送药去,给了就走?不理他?”
敬慧仪咬牙切齿地捏住她的脸颊:“我求你出息点儿!这还叫不理他?!咱们讲武堂的人是干什么吃的?他既活生生没缺胳膊没少腿儿地回来了,那就叫没大碍!屁大点伤,要你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