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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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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晚月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时发现周边一个人都没有,安静极了,她觉得身子还是很疲乏,而且还隐隐作痛,尤其是眼窝处,一跳一跳的,她挣扎着坐起来,看见手背上贴了一条医用胶带,中间儿有一星血点,好像是输过液。

    诶,难道是生病了?

    房间门开了,秋曼端了水进来:“你醒啦,啊哟,快躺下,可不能着了凉。”说着疾步过来,拉起滑落的被子给她盖上,“你可不晓得你烧得有多厉害,昏过去了,叫都叫不醒。”

    谢晚月想笑,却笑不出,整个人还像是置身于火海似的,烧得慌,她去拿水,发觉手上酸软无力,杯子竟然端不起来。

    秋曼见状,拿了杯子喂她喝,一杯水很快见底,她柔声道:“你先躺一躺,我去给你盛点粥来。”

    谢晚月没觉着饿,眼皮沉甸甸的,还想睡,她迷糊着躺着,隐约听到外头那把清冷的男声:“怎么样,好些了吗?”

    秋曼:“不太好,还在烧,摸一把滚烫。”

    万玉山:“要不打一针?”

    秋曼:“艾医生说,如果明天早上还没退烧的话,再打针。”

    老太太:“这孩子约莫是被你吓着了,加上南北方天气差异大,就病了。”

    万玉山:“老太太,您这么冤枉我好吗?”

    老太太:“难道不是?当着她的面儿摔茶盏,谁能稳得住?”

    万玉山:“那不是喝醉了么,以后不了。”

    老太太:“她年纪比你小,你得多疼惜她,别让她受欺负,好好培养感情,等再过一个年,她满二十岁,你俩就生个孩子。”

    万玉山:“好啊,老太太,您到时候得帮我带孩子。”

    老太太:“我哪里带得动咯,等你们生的时候,我都九十了。”

    万玉山:“您一百岁也没问题,听我的话,少操心,多享福。”

    老太太:“一百岁,那不成了老妖精啦。”

    万玉山:“您若是成了老妖精,那我们就是一群小妖精呗,跟着您修仙去,再活上千千万万年。”

    老太太:“你就会哄我,不过我可不那么贪心,我只活到看你成家,看你有后就满足了,这样就可以对你祖父有交代了。你别跟我这儿坐着了,去,看看晚月去。”

    万玉山起身进了内室,床上的人依旧沉沉地睡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滑腻,又烫手。

    谢晚月睡梦中被一股凉意惊醒,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坐在床边的万玉山,那人冷眉冷眼地看着她,她吓了一跳。

    万玉山见她醒了,拿着体温计命令她:“张嘴。”

    谢晚月依言张嘴。

    万玉山将体温计放到她舌根下:“合上吧。”

    谢晚月又依言闭嘴。

    两人目光相碰,谢晚月心中微凛,别过头去,看着床幔发呆。

    一分钟,过得像蜗牛爬,谢晚月耳根子都红了。

    体温计发出“滴滴滴”的警报,万玉山伸手抽出来,看了看,38.5℃,还是烧,他搁□□温计,说:“起来,穿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谢晚月想起身,却没力气,一只手撑着她的背,将她托起,她向他道谢,发觉嗓子哑得像砂砾磨过一般。

    秋曼端着粥进来时,见谢晚月正在艰难地穿鞋子,她连忙过去:“这是要去哪儿呀?”

    “我带她去医院。”

    “艾大夫说……”

    “已经五个小时了,还不退烧,再烧下去就烧傻了。”

    老太太听到里面的动静,也进了房,说:“吃点东西再去,饿着肚子不行。”

    谢晚月半点胃口都没有,但是得吃,她努力端着碗,强迫自己吃了小半碗粥。

    吃完,撑着站起来,随万玉山出去,在屋里睡了将近一天,乍一出来,登时被凉气浸透,她连着打寒噤,脑子更加迷糊了。

    万玉山走了一段,回头一瞧,见谢晚月摇摇晃晃地跟在他后头,随时都有倒下去的可能,他停住脚步,她仍然低着头往前走,然后直直地撞进他的怀里,接着,她整个人软绵绵地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他一把将人捞起来,打横抱起,小姑娘的脸蹭过他的脸,滑腻滚烫。

    谢晚月只走了这么一点路,便又虚得要晕过去了,幸好万玉山没有让她继续走下去,否则再行一段,她估摸着就倒了,他这一抱,登时解救了她,但也加重了她的负担,她尽量与他保持距离,避免自己因为晕眩而靠在他的胸口。

    “放松。”万玉山觉得怀里的人绷得过紧,像抱着一根木头,又轻又直。

    谢晚月卸了力气,身子软下来,又听他命令道:“胳膊搂着我。”

    她便将胳膊搭在他的肩头上,根本使不上力气,就那么软软地搭着。

    一路行至车库,谢晚月身上又冷又痛,极力忍着才不至于□□出声,她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很少生病,这才到了万家一天就病成这样,也不知万家的人会不会认为她身子骨太差。

    路上车辆稀少,万玉山开得极快,谢晚月只觉得才睡了一会儿就到了医院。

    给她看病的大夫是位超级有亲和力的美女,姓艾,名叶,声音柔柔的,身上的味道很干净,谢晚月很喜欢她,得知她上午去给自己输过液,更加喜欢她了。

    “你不要怕哦,我只采一点血。”

    谢晚月指尖一疼,指血便采完了,艾叶将血样交给身旁的小护士拿去化验,对谢晚月说:“来,躺下休息会儿,不要担心,很快就好了。”

    “你上午也是这么讲的。”万玉山突然说道。

    艾叶给谢晚月盖好被子,抬头看他:“哦,你兴师问罪呢?”

    “嗯。”万玉山大方地承认。

    “我又不是神医。”

    “持续性高烧不退,你没治好,还有理了。”

    “你急什么,医学上讲,发烧时体温升高,有些病源微生物活性和繁殖就会变得不那么活跃,而人体的免疫系统反应性则增强,包括白细胞计数增加,吞噬细胞和嗜中性粒细胞的杀菌活性增强,所以发烧是人体进化获得的一种对抗病原微生物感染入侵的有益的保护性机制,只要不超过41°,致死几率非常小,何况她今天已经输了液,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再使用其他药物,不懂就不要出言不逊。”

    万玉山坐在桌子上,腿太长,微微曲着:“哦,艾神医,什么时候出结果?”

    “等一个小时,这段时间乙型流感传播比较严重,和她的症状比较类似。”

    “哦,好治么?”

    艾叶掏出手机来,翻了个新闻网页给他:“喏,自己看。”

    万玉山瞄了一眼标题“全国前两月流感致106人死亡,约等于前两年总和”,没有继续往下看,瞧了一眼又睡着了的谢晚月,说:“安排住院吧。”

    “也不一定是,等血液报告出来再说。”艾叶整理桌上的杂物,看了一眼手表,说:“先去吃饭,回来就能出结果了,这里有人看着。”

    万玉山起身随她出门,二人来到医院食堂,各自要了两素一荤,找了个角落坐下。

    艾叶上午从万家赶回医院,临时被调去配合了一台手术,没吃饭,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狼吞虎咽吃了几口,终于觉得心里踏实了,舒服地喝了口汤,问道:“你真打算娶这个小姑娘呀?”

    “嗯。”

    “那谁呢?”

    “谁?”

    “白慕雪。”

    “在美国。”

    艾叶的筷子往托盘里一顿:“我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你闲得慌了?”万玉山不吃了,太难吃。

    “这会儿挺闲的,一会儿说不定会忙起来。”

    “哦,那来聊聊李书卿吧。”

    “滚。”

    “舅妈很喜欢他。”

    “我妈已经疯了。”

    “我这次和她保持一条战线。”

    “咱们在说你,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来,你这个人真的是太会耍滑头了。”

    “因为我要保护我的隐私。”

    “呵呵。”艾叶干笑,“你还有隐私?我足不出户都能听到关于你的八卦,一天一个样儿。”

    “都是假的,这你也信。”

    “那真的是什么?”

    “不告诉你。”

    “我还是你姐吗?”

    “是。”

    艾叶觉得没办法再聊下去了,瞪他一眼,闷头吃饭,见他不吃了,把他盘子里的肉夹过来。

    “你还真不挑食。”

    “饿了什么都吃得下,我们这儿一天忙得水都喝不上一口,谁还挑拣饭菜好吃还是不好吃,哪儿像你,大少爷。”

    “你是伟大的白衣天使,我是蛀虫。”

    “那蛀虫,你钱多,能不能赞助一下我们医院,给我们改善改善食堂伙食,你看我又瘦了。”

    “为什么不找李书卿,他也有钱。”

    “我拒绝和你聊下去。”

    万玉山坐着等她吃完,他手长腿长,坐在餐椅上非常不协调,再加上周边有不少对他指指点点的声音,吵得慌,他催促她:“你快吃。”

    艾叶看了眼手表:“结果还没出来呢,着什么急,担心呀?”

    万玉山说:“我怕她死在这儿,和谢家没法儿交代。”

    艾叶觉得这人真的是没感情,生生死死在他这里总是冷冰冰的,她也吃不下了,放下筷子,说:“走吧走吧。”

    两人端着餐盘往门口走,一路行过,有不少人和艾叶打招呼,大部分还是盯着万玉山看,医院里帅气的医生也有不少,但是这人帅得特别有诱惑力。

    血液报告的结果是乙型流感,艾叶说:“我安排一下病房,在这儿住一晚吧。”

    谢晚月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抱起,走了一段路,又转了两个弯,最终进了一间房,那人将她放到床上,后又有人脱她的衣裳,她不肯脱,伸手去挡,却没挣过,终是被脱得只剩贴身内衣,再然后,房间便安静下来,有人拖着她的背扶她坐起来喂她喝水,她渴得要命,大口大口地喝,再后来,她便开始做梦,梦到小时候和父母出去玩,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父母把她圈在中间,两人喁喁私语,听在她的耳中,犹如绝世音符,舒适又安心,再后来,梦里的场景起了变化,父母不见了,只有她一个人躺着,沙滩滚烫,太阳也烈,她周身都痛,叫爸爸,没人应声,叫妈妈,也没人应声,她呜呜哭了半天,耳边传来一个沙哑不耐的声音:“别哭了。”

    谢晚月顺着这道声音就扑了过去。

    万玉山眼疾手快地接住扑过来的身体,不耐烦更甚。

    小姑娘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抱着他不撒手,他使劲儿地把她的一个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谢晚月的梦越来越悲凉,她清晰地记起来,这世上已没有了活着的谢禛,唯有她,要坚强地活下去,陪着母亲好好过日子,她忍住了哭,安安稳稳地躺下,刀山火海总归会过去,她有本事,什么都不怕。

    万玉山坐在床边,脸色极为难看,被吵醒的怒气越来越盛,始作俑者却又沉沉睡了,他多年未曾有过如此烦躁的心情,与天斗,其乐无穷,与老爷子斗,心情败坏。

    艾叶第二天一大早便过来了,进门就瞧见万玉山沉着一张脸,搞得她都跟着不痛快了,他就是有这点魔力,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任你是谁呢,任你多高兴呢,扫你一眼,立刻没了好心情。

    谢晚月也醒着,小姑娘被病痛折磨得失了水汽,嘴唇干得不像样,看来昨天晚上交代的事情都白讲了。

    艾叶先给她倒了杯水,谢晚月见了,感激地要哭,捧着杯子几口就喝完了,她又给她量了体温,仍然是38°,她配了药,给她打了一针,回头对万玉山道:“你让徐姨过来照顾她吧,你在这儿,她好不了。”

    万玉山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眼睛眯起,凉凉地问她:“为什么?”

    “您是大爷,伺候不了人,换个人来吧。”艾叶刺他。

    “哦。”万玉山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让人送徐素芳过来。

    艾叶去食堂买了点粥给谢晚月,小姑娘怪可怜的,要和这么一个人结为夫妻。

    谢晚月吃了一些粥,心里有些着急,今天便是除夕了,她这儿还病着,不管怎样,下午都得回万家,除夕夜,不能在医院里度过。

    兴许是虔诚起了作用,也兴许是身子底儿确实不错,到了中午时分量体温,已经退到37.5°,算得上有很大起色。

    谢晚月问能不能出院,艾叶笑着回她:“当然能了,按时吃药,多喝水,忌生冷,宜清淡,隔两个小时量一次体温。”

    徐素芳带着谢晚月去往地下车库,上午徐素芳一来,万玉山就走了,徐素芳解释说是家里有事等他拿主意,谢晚月全然不在意,她倒是希望万玉山不要在她身边。

    回到万家是下午时分,各个院落均是一派喜气,小孩子们不时地放一阵鞭炮,噼里啪啦的,听着年味儿十足。

    谢晚月回到了万玉山的住处,他依旧不在,她倒在床上休息,不知不觉又睡着了,中途被徐素芳叫醒喝水,迷迷糊糊去了几趟卫生间,回来继续睡,直睡到六点多,徐素芳再次叫醒她,说是准备年夜饭了。

    谢晚月量了体温,37°,总算是正常了,虽然还有高烧后的身体不适,但能撑着度过今晚,年轻真好。

    万家的除夕夜很是热闹,众叔伯们与老太太,万玉山,谢晚月坐主桌,其余人按照辈分,依次在主桌之下坐了,谢晚月大病初愈,胃口不好,但看着其他人欢欢喜喜的吃喝,她也很高兴,不知远在千里外的梁曼,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虽前路未卜,但能活着看这绚烂烟火,已是上天恩赐。

    谢晚月,要再快点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