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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爹是在六月中旬动身去兰西府的。
这一次仍由小叔送着李爹和谢越彦一同去, 外加一个力大无比很能吃的李石头, 为了能节省些时间, 他们选择走水路。
六月的天不冷不热,对于北方来说正适合春游出行。
李爹和谢越彦六月中旬就出发, 一是可以沿途看看风景。二是汲取了上次丹嘉城府试的经验,那些临了死活都租不到客栈的学子们是如何惶惶的,让李爹心有余悸。
所以, 李爹和谢越彦宁肯早一些出行。
这一次,李雁回没有跟去。
因为……
比起晕车,李雁回更晕船。
如果说短程的晕车, 李雁回还可以靠昏睡来抵抗, 可长达七天的水路,就可以让李雁回娇弱的身子大病一场, 等到了下船后, 谁照谁,可就不一定了。
李爹是知道李雁回晕船晕得很严重的,因此, 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带李雁回。
直说,他都已经过了县试、府试了,对于吃食也有经验了。
尤其是现在是六月的天,天气不冷不热。
提前一天买食物也不会坏, 他们可以让客栈给他们热一下再带去, 就是凉也凉不到哪儿去……
在李爹的连连保证之下, 李奶奶虽然仍是有些担忧, 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李雁回虽然很想和李爹去兰西府。
据说,那里可是要比丹嘉城还要繁华的大城。
可是,李雁回也知道自己的晕船症有多严重,她连一天的水路都坚持不下来。
水路又快又便捷,还节省时间。
这样李爹可以保持好的心情去参加院试。
而如果走旱路,耽误时间不说,李雁回自己也不觉得她能在路上颠簸十多天而不生病的。无论是水路还是旱路,她都去不了,帮不上忙不说,还得拖后腿。
现在这个天气,是最适合学子考试的气候了,李雁回也就不太担心李爹院考的吃住问题。
不去也就不去了。
正好,因为小姑李灵芝的剪纸,李雁回就萌生了一个念头。
小姑剪纸那么漂亮,不知道能不能拿去换钱?!
如果小姑的嫁妆厚一些,小姑的心结会不会就解开些?!
李雁回记得清水县锦绣绣坊好像也收剪纸,到时候她去问问……
据她所知,丹嘉城孙记杂货也收剪纸的,只是,他们短时间内不能去丹嘉城了。不防先去清水县问问看,先让小姑知道剪纸也是可以赚钱的,等想赚得多一些时,再考虑丹嘉城。
小姑的剪纸放在李雁回这里的已经有厚厚一摞了。
各式花样的都有。
李雁回都用厚厚的书本小心的夹了,生怕破坏了一丝,她打算找个时间约上梅姐儿带着这些剪纸去清水县锦绣绣坊去问问价。
她的那四幅四君子的小屏风已经不打算在清水县的锦绣绣坊卖了。
见识到了丹嘉城的繁华后,李雁回就已经看不上小小的锦绣绣坊了,主要是给的钱太少了。
远在船上的李爹可不知道,自家宝贝女儿都要钻到钱眼里了。
他和谢越彦一路谈笑风生,偶尔还临船夜钓,钓上的鱼就让船家给做了。或是清蒸或是红烧,虽然不如李雁回的手艺好,但胜在刚出水的鱼味道实在是鲜美,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用葱花姜片清油上锅蒸,那味道也是让人回味不已。
李石头跟着李爹和谢越彦一行,都吃胖了一圈。
这一日,李爹又钓上数尾鲜鱼,让船家做了,只留下一条,其它的都给李石头了。李爹还特意从船家那里买了一壶浊酒,在月光下,听着船前行破浪的声音,与谢越彦对饮。
“可惜雁回不在……刚出水的鱼确实鲜美无比,雁回一定喜欢吃……”
李爹吃着鲜美的鱼,又想起了他的宝贝女儿。
雁回最喜欢吃鱼了。
也不知道,女儿在家一切可都还好……
谢越彦喝了一口粗碗中的浊酒,没有出声。
这酒是船家常备在船上的。
经年累月的跑船,船上的人一般都有风湿病,寒气重,湿气大,需要偶尔喝酒以驱湿寒。
穷跑船的喝的酒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好酒。
混浊的酒液、辛辣的味道,不讲究香味口感,只追求辣嗓辣心冲头上脑的眩晕感,喝上一口,似乎一天的疲惫就都消失了,美美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再开始繁重的劳动。
这种低劣的酒,平时,李爹和谢越彦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此时,在船上,配着清风朗月美食,劣酒也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
只可惜……
有美食、美景……却无佳人……
谢越彦闷闷的又喝了一口酒。
那只笨兔子怎么就会晕车晕船呢?!
是不是身体太弱了?!
他听说,体弱的人就爱得晕症。
思念了一会女儿的李爹又想起了此次的院试,不禁开口谈道:“此次去参加院试的人人数不少啊……”
他们从清水县登船,沿着海岸线往下游而行,几乎每个县城都会有去院考的书生登船出行。
“虽然大肃建国才短短十几年,可是,当今圣上重农业水利科举,减轻赋税徭役,让天下的百姓修养生息……现在是看到成果的时候了……自然读书人也就多些……”
谢越彦玉白的脸泛起淡淡的红,似是不胜酒力的模样,可是他的眼睛却依旧清明。
“没错!正是这个理!”
李爹抚掌赞道。
“只是这次,丹嘉城的考生尤其的少……”
李爹想起这一路所见其它府城的学子人数之多、气势之盛,不禁心有戚戚。
丹嘉城的府尊大人也太狠心了,硬生生卡掉他们丹嘉城那么多考生。
“贵精不贵多!”
谢越彦挟了口鱼淡淡道。
“话虽如此!可是你看延平府、建宁府、泉州府、漳州府……光船就包了好几船……更别提后面还有的邵武府、汀州府了……”
看到人家别的府几船几船的上人,李爹看看自家丹嘉城的两船小船,心酸就别提了。
对于李爹的多愁善感,谢越彦不动声色的就转移了话题。
“此次院考会分为两场。分别是正场-《四书》文一道、《五经》文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覆试-《四书》文一道、论题一道、五言六韵试贴诗一首。不知道兰西府提学官大人会如何出何考题?!”
提学官的官并不大,可是他却是一府举足轻重的官员,掌握着广大生员的进阶之路,若提学官震怒,摘掉一县生员的头巾都不是不可能的。提学官的官职非常的清贵,多为博学多才的大儒才能担任。
一听到和院试有关的事儿,李爹迅速进入状态。
“此次只有正场、覆场并无加场……提学官出题……”
李爹不自觉的敲了敲桌子,沉吟片刻道:“应该不会似丹嘉城府尊大人那般剑走偏锋,我猜应该不会太出格……”
谢越彦认同的点了点头。
提学官一般都是做文章出身的大儒,而非管理时政的要员,所以,谢越彦也推测此次院试应该也是传统范围内的考题。
这对所有的考生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谁也不想在童试的最后一场给自己找麻烦。
“来吃眼补眼!”
李爹给谢越彦挟了一个鱼眼珠到碟子里,“我家雁回最喜欢吃鱼眼睛了,她总说看书的费眼的人要多吃鱼眼睛,眼睛才会明亮……”
李爹将鱼眼睛一个给了谢越彦,一个留给了自己。
谢越彦和碟子中的那个鱼眼睛对视了半天,才勉为其难的挟起放入口中。
没有想像中的腥,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滑之感,微微一抿就吞了进去,余香满口。
味道还不错!
谢越彦想着。
夜色渐深,凉风起。
李爹已经和谢越彦从丹嘉城考生稀少令人心酸谈到了此次院试提学官会出何考题、再谈到历史各个朝代的名臣,最后谈到科举发生的一些好笑的事情……
直喝得两人都醉眼朦胧、脚步踉跄,才各自回房休息。
七天的水路。
白天的时候,李爹和谢越彦就各自在船舱中温习功课,偶尔读得累了,就出来走走,看看海上的景致。
晚上的时候,李爹就和谢越彦比赛垂钓,谁若是钓得鲜美的大鱼,那另一个人就掏钱买酒,两人月下谈天说地,畅谈古今,直说得李爹将谢越彦引为知已,就差要跪下对月结拜为兄弟了。
谢越彦脸当时就给吓白了。
看着醉得不轻的李爹,他连忙将人搀回屋里休息。
等下回,李爹邀请谢越彦月下垂钓品酒,谢越彦以就快要到兰西府,要调整作息为由,全部婉言谢绝了。
没有了知已,李爹一个人喝酒也没意思,自己自斟自酌一天后,就乖乖回船舱里休息了。
好在,没几天,他们就要到兰西府,就要下船了,否则,李爹非得憋疯了不可。
躲在船舱几天的谢越彦在看到越来越近的兰西府码头,不由得悄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李伯父这提议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再也不敢和李伯父一起喝酒淡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