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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贵女们有一多半都往瑞王府上送过画像, 可等了这许久的日子也没有回信,心里都有些急躁, 只要提起瑞王相关的事,话里难免就带了刺儿。
李玉柔气不过,回嘴道:“我不过是定了亲, 连句公平话都讲不得了?”
“旁人讲叫公平, 你讲就是徇私。”
蒋筱摇着扇子站在中间, 做了一回和事佬, 劝道:“行了, 都消停会儿。你们心里想的我都知道,不过是个瑞王妃而已,至于这么拉下脸来取笑自己姐妹?”
屋里静了下来,无人再接话。
蒋筱转回身, 笑着走向纪云闲:“这屋里呆着怪闷的, 咱们不如出去走走?”
纪云闲早就想出去了, 见有人邀请,立马就应了。二人相携出了门, 在院子里闲逛。
“也不知瑞王哪里好, 让她们争抢成这个样子。”蒋筱叹了一声道, “不过是个老男人而已。”
老男人?纪云闲忍住了笑, 想了想也对, 他这个年纪还未成婚, 在这个年代确实是个老男人了。白子秋若听到别人这么说他, 定会黑脸吧, 一想到白子秋那眉头微皱的样子,她就想笑。
蒋筱突然亲密地拉住了她的手,悄声道:“我不过是当咱们是姐妹,随口说着玩的,你可莫要传出去了。”
纪云闲笑笑道:“不会。”
“对了,我叫单名一个筱字,还不知你闺名……”
纪云闲报了姓名,蒋筱莞尔一笑,凑到纪云闲耳旁,小声说道:“闲儿,你猜我喜欢谁?”
纪云闲摇头。原来这位蒋小姐还有心上人呢,幸亏白子秋那天没同意她选的画。
蒋筱拉起她就往前走:“他今天必定来了,我带你去看。”
二人乘着夜色,悄悄出了二门,为了不被人发现,特意绕了个远路,到了一处池塘前,对面灯火如昼,映得半边池水斑斓明亮,而她们所在的这边,几乎没有人经过,故而也没有灯盏,暗了许多。池塘虽然不大,但若站在对面的光亮处,往这边看的话,只有黑漆漆一片,夜色很好地遮挡了她们的身影。
她二人立在池边往对面看,蒋筱一双眼紧盯着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纪云闲聊着。
微风拂过,池水起了层层涟漪,搅得对面映着亮光的水面也不得安宁,波光晃动间,一个少年身影恍然映入水中,纪云闲抬眸看去,那人一袭蓝灰色锦衫,垂下的发丝随风微微飘起,这人似乎有些熟悉……
“也站的乏了,咱们坐一会儿吧。”蒋筱给站在不远处自己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脚下微微一滑,身子斜斜地往水里栽去。
说时迟那时快,纪云闲眼看身旁新认识的好姐妹就要落水,脚下弓步一扎,一手拉住她的胳膊,一手拖住她的背,稳稳地把她给拽了回来。
“快来人呀,小姐落水了——”一切发生的太快,那边侍女喊出声时,才发现小姐竟然还在岸边稳稳地站着,登时傻了眼,慌了手脚,这可怎么办,这跟计划的不一样啊!
蒋筱缓过神儿来,迅速往池塘对面看了一眼,那边的人听到呼救声,已经匆匆往这边赶来了,蒋筱急得不得了,使劲想把胳膊抽出来,却半点也抽不出来。
纪云闲怕她再落水,可是抓得紧紧地:“别动!小心掉水里!”
蒋筱低声吼道:“你快放开我!”使出浑身的力气地往外挣,只听“刺啦”一声,蒋筱的袖子裂了一个口子,眼看那边的人已经就要到跟前了,她也不顾不得许多,扯裂了袖子顺势倒向了水里。
纪云闲握着半截袖子,在风中凌乱,这是……遇到古装剧中常有的落水梗了吗?
“快来人救救小姐啊——小姐落水了——”蒋筱的侍女趴在岸边撕心裂肺地喊,而那湖水并不算深,蒋筱扑腾了半天头上的发还是干的。
前来相救的人已经到了这边,纪云闲看了看水里拍打着水花的蒋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袖子,尴尬地笑了笑,抬起手给对面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白钧文看到那站在岸边的少女,骤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喜:“是你?!”
蒋筱的侍女带着一脸的泪,跪在白钧文脚边,哭求道:“长孙殿下,快些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快不行了!”
白钧文摆了摆手,吴丁自去救了。白钧文上前一步,站在纪云闲面前,笑道:“你我两次相遇都在水边,莫不是与水有缘?”
纪云闲忽然想起她之前在瑞王府与他见过一面,这可糟了!打死也不能承认他们在瑞王府里见过面,否则白子秋的计划就全泡汤了。她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缓缓施了礼,方道:“原来是长孙殿下!我是不日前才被父母从老家接回京的,与殿下并未相识,想来殿下是认错人了。”
“哦?是吗?”白钧文眸色黯然,“可是你们不仅仅长得一模一样,连说话方式也一样。”都一样喜欢自称“我”。
纪云闲笑道:“世上竟然还有与我一模一样的人?我倒也想见上一见。”
“殿下,人救上来了。”纪云闲斜过身子,往白钧文身后看去,蒋筱楚楚可怜地倒在侍女的怀里,不住地抽泣,湿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袖子撕裂处露出来的半截雪白的小臂,被侍女紧紧地捂着,脸上没有多少水珠,倒是挂着两串泪珠,眼眶红红地,红唇不住地抖动。蒋筱抬眼见纪云闲竟然在与皇长孙说话,气得喊道:“纪云闲!你何故要把我推下水?”
原来你叫纪云闲……白钧文看着面前这个与妙妙有着相同眼神的女子,再也移不开眼睛。
纪云闲站直了身体,她就知道等蒋筱上岸了必定要冤枉她,无奈地道:“我要想推你下水,为何还要去扯你的袖子?”
“那自然是,自然是……”蒋筱脑子飞速地转着,“是我看出了你的歹心,我往后退,你偏要拉着我往池子里去,才把我的袖子给扯掉了!”
白钧文眼含笑意,看着纪云闲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双眸中映着月光,像极了那夜与他一同对月饮酒的妙妙的眼睛。看她红唇微微抿着,似是被人冤枉了有些不甘心,其实方才他走过来时,看到了那一慕——她使劲了全力也没能阻止那人跳进池水。那半截袖子就是在这拉扯中断了的,然而现在却成了她被构陷的证据了。
白钧文正想开口替她辩驳,却没料到她自己站出来了,绕过他,走到落水人面前,把手里的半截袖子扔给了她的侍女,叹道:“编个谎话都编不好,你好好想想,我要是使劲拉着你往水里跳,如果袖子断了,那么最后掉水里的会是我而不是你。”
蒋筱听得有那么点似懂非懂,倚在侍女怀里,怔住了一会儿,可也就那么一瞬,长孙殿下就在一旁,这场戏绝对不能演砸了。蒋筱哭得梨花带雨,肩膀抖个不停,语调也泣不成声:“不是你把我……把我往水里推,还是我……我自己跳下去的不成?”
纪云闲无奈摇头,古代人重文轻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一切事物都是有惯性的。”纪云闲准备给她上一节物理实验课,回到白钧文面前,小脸一仰:“借你袖子一用。”
白钧文不知她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会很有趣,于是乖乖伸出了袖子。
纪云闲拽住白钧文的袖子,身子后仰,使劲拉着袖子往后扯,口中解释道:“看到没有?像这样拉扯的话,我的重心是不稳的,一旦袖子断了,我会继续往后倒去……”
为了证明自己讲的内容是正确的,纪云闲使劲往后挣,同时松开了白钧文的袖子,她当然不会让自己倒下去,抬起一只脚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以稳住身形。可人算不如天算,纪云闲没料到自己后退那一脚,迈得大了,踩到了池边湿滑黏腻的石头上,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往水池里倒去。
纪云闲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她想也没想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依着那只手的力量,她站直了身形。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只手的力度忽然加大,把她顺势往前一带,纪云闲脚后跟还没站稳,就又往前栽去,只是这次没有栽到地上,而是栽到了某人怀里。
纪云闲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撞到了谁的胸膛,她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不大好意思地道:“我……不是有意的。”
今夜月色皎洁,微风轻拂树梢,眼前的人儿面色微红,白钧文觉得今晚的夜色美得有些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