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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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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18章渣前任

    俞北平是个敏锐的人, 见钟翰云直直盯着自己, 心里便有猜测, 对他大方一笑:“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气度不凡, 钟翰云摸不准他的来历, 为求稳妥, 先笑了一笑:“我和子期有点交情,有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

    汤子期腹诽:谁跟你“有点交情”?

    不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现在跟钟翰云井水不犯河水,闹起来也没意思,暗暗扯扯俞北平的衣摆。

    俞北平会意,跟钟翰云告了别。

    付了账, 取了衣服,汤子期把袋子丢给俞北平,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精品店。

    “现在去哪儿?”俞北平问她。

    “我还想买顶帽子。”她一点儿也不迁就他,嘴里还催着,领着他穿过了马路,往东南方向去了。

    距离这儿不远的广场, 有辆柠檬黄的公牛跑车恰好停在路边,车窗降了半边,钟翰云在里面一瞬不瞬望着他们。

    简筠挽住他的手臂, 贴在他耳边说:“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钟翰云冷着脸没答, 低头点了根烟。

    云烟, 够呛人。

    简筠皱皱鼻子,不过忍着没捂。她像条美女蛇似的攀在他身上,声音娇软,透着蛊惑:“我本来挺内疚的,毕竟,你们才是一对儿。子期和我是高中同学,虽然不亲,情谊还在,我这么做,其实是不上道的。”

    说到这里,她还不忘跟他表忠心:“要不是太喜欢你,我也不想去做这么没脸的事儿。翰云,这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

    钟翰云也不傻,脸上一片平和,心里却在冷笑。

    爱他?是爱他的钱吧。

    对他而言,不管是简筠,还是汤子期,都是摆在橱窗里待价而沽的预售商品,区别是一个是高端定制,价格不菲,需要花老大的力气,一个虽然也不错,上手却很容易。

    前一个出乎意料地飞了,他才退而求其次收了简筠。

    不过,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他追了两个多月的女人,转头就跟了别的男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对付。而且,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他的记忆却很清晰。

    夜深人静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想到汤子期。

    汤子期的性格有点骄纵,有时候甚至喜怒无常,专心自己工作的时候,对外界就特别冷淡,他给她打电话一概不接,可闲暇了,也偶尔跟他出去玩,又像没事人一样。

    玩的时候又很热情,K歌跳舞搓麻将没一样落下风,带着她出去,在朋友面前也倍儿有面子。都说这姑娘大气,放得开,一看就是出身不凡的。

    跟他特配。

    他沉默的模样让简筠有了危机,贴得更紧了:“我爱你。”

    她低头吻他的唇角。

    钟翰云没躲,眼底一闪而过的不屑。

    他这人精明,喜怒从不轻易外露,虽然心里瞧不上简筠,见她倚过来撒娇,也乐得哄哄她,摸着她柔顺的长发说:“我知道。”

    他虽然是在哄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汤子期的背影。

    ……

    俞北平半路接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告诉她:“总部有事,临时任务,我得赶紧回去。”

    汤子期也知道轻重缓急,忙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催他离开。

    她一直在大门口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到那辆奥迪车了,才转身回宿舍楼。

    到了楼底下,她的脚步却霍然顿住。

    钟翰云站在右侧的广告牌底下,穿了身浅灰色的卫衣,一个意大利挺小众的高端品牌,休闲又洋气。

    他两只手插在兜里,隔着几米对她微笑,像是他们间从来没有过任何龃龉一样:“子期,好久不见。”

    汤子期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来回应。

    “你有什么事儿吗?”后来,她这样问。

    钟翰云苦笑:“你这样说,我有点伤心呐。”

    “别兜圈子了,有话就直说吧。”汤子期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低头甩了甩钥匙圈。

    钟翰云望着她,目光灼灼:“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他很想得到一样东西并且志在必得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表情。上一次看到他这种表情,还是在他炒股的时候。那时候两人还是男女朋友,汤子期到他朋友的一个会所里去给他撑场子。

    他开了一瓶香槟,故意淋了她半身,像是涉世未深的大男孩一样捧腹倒在沙发里,笑得特别开怀。

    汤子期就操起桌上的餐巾纸盒,直接扔他脸上,骂了他一句“神经病”。

    那时,他不怒反笑,看着她的眼睛还越来越亮,颇有些见猎心喜的味道。他拍着大腿说,子期,我越来越喜欢你了,真够劲儿的。

    汤子期扯了一下嘴角,眼神无不讽刺。

    劲儿你妹!

    “没事儿就别来了。钟总,您都有新女友了,能别再来纠缠前女友吗?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挺跌份儿的。”汤子期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跟他说。

    钟翰云原本满面微笑,听了这话,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他这人年少气盛,且家世优渥,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不过他还算能收敛脾气,没跟她发火。

    “就当老朋友叙旧,陪我走一走吧。”

    宿舍区后面有健身中心,每日这个点,附近的老少都爱来这儿锻炼。

    汤子期和钟翰云走了段路,他提议要去健身中心打篮球。

    汤子期应了。

    后来,她买了一包薯片,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不远处,钟翰云运着球和一帮学生战斗得火热,俄而三步上篮,一个盖帽赢了个满堂彩。

    他转身哈哈笑,抬手和几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击了掌,快步跑了回来,卷起袖口,露出精壮瘦长的胳膊,皮肤比个大姑娘还白皙嫩滑。

    汤子期扫一眼,心里恶意地揣摩:到底是他嫖简筠还是简筠嫖他啊?啧啧!

    他递给她一瓶水。

    “谢谢。”汤子期接过来,仰头灌了一口。

    钟翰云在她身边坐了,笑话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忘了吗?越是口渴,水喝得越要慢。”

    汤子期没回答,甚至没回头看他。

    钟翰云年纪不大,就比汤子期大两岁。他是北京某名牌大学毕业的,在校时还保留学籍当过服过两年兵役,所以,平日虽然少爷脾气明显,那两年好歹收敛了些。

    就像现在,明明眼底没有温度,表面上还维持着风度,没真和她撕破脸。

    汤子期觉得没意思,深吸一口气,侧头说:“有事儿您就直说吧,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咱们之间,真没什么好说的。”

    钟翰云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因为刚才那个男人?”

    汤子期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钟翰云他爸只是国土局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祖上却是大有来头的,爷爷还参加过抗日的重要战役。虽然他选择了从商,其实对钱不是很看重,高兴了,钞票大把大把往外撒也不皱一下眉头,骨子里也有那么点儿骄矜傲岸的子弟架子。

    更多时候,他像以前那些提着鸟笼子在八大胡同里晃荡的贵胄子弟,看着玩世不恭,好像什么本事都没有,认真起来,比那些恪守本分的人更多一份魄力和能力。

    他这人有远见,也有本事,就是懒散,平时做什么都不大认真。

    说白了,家里条件好,脑袋瓜儿聪明,他手腕也高,这钱自然赚得太容易。

    太容易到手的东西,他就不去珍惜了。

    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就像面对现在的汤子期。尽管他不愿意承认,还是难掩那么几分狼狈。

    刚分手那天,虽然遗憾、愤怒、不舍,到底还是理智占上风,顶多是有些不甘罢了,这不,潇潇洒洒分了手,回头就找了简筠来陪。

    简筠自然乐得奉承他,他也慷慨,钱随意撒给她。

    他还跟她玩游戏,比喝酒,她喝不下的时候,他就拿钱引诱她,开玩笑地说,再喝一口就给她几百万,再喝一瓶给几千万。果然,简筠憋着吐死的劲儿也仰头死命灌。

    乐得他啊!

    那时候,他是真开心,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那时候,钱在他眼里就是符号,一百万和一千万也没区别,只要他开心就好。

    可开心过后,内心又空虚起来。

    他忍不住想,要换了汤子期,她会怎么办?她绝对不会和简筠一样妥协,像个下贱的□□似的跪在他脚边,她大概会直接操起啤酒瓶往他脑门上砸下去。

    想着想着就笑起来。

    可笑过后,脸又垮了下来。

    汤子期走了,她跟他掰了。

    这段日子他时常在想,如果他服个软,回头跟她道歉,把简筠给踹了,她会不会原谅他?这种想法在多日不见他之后,越发浓烈,一团火似的在他胸口灼烧。

    钟翰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就干了。

    结果,今天一眼就看到了她跟别的男人在亲热。

    当时,钟翰云额头的青筋都暴了暴,才忍住了怒气。

    其实他脾气很差,上学那会儿飙车打架是家常便饭,妥妥的问题少年,现在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实际上,那都是装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冲过去直接把那个男的给揍了,管他是个什么身份地位的。

    要不是不想给他爸惹麻烦,他还真打算那么干。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时,他的心都在滴血。

    ……

    “子期,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钟翰云咬了咬牙,豁出脸皮说。

    汤子期都愣住了,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寡廉鲜耻的话。

    她的沉默让他心里焦虑,急急忙忙接上,并了三根手指:“我保证跟简筠断了,以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眼里心里就放你一个人。”

    汤子期好笑地看着他:“说真的,刚刚收到你跟她约会照片的那一周,我情绪还是挺低落的,不过,到了分手那天,其实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也有问题。可能不够喜欢你吧,总是对你忽冷忽热的,你大少爷受不了也正常。”

    钟翰云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什么都能解释,什么都能伏低做小,唯独一句“我其实不喜欢你”,堵住了他的所有话,也让所有解释和保证都成了惘然。

    “算了吧,你没对不起我,就此别过吧,以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她起身要走。

    钟翰云的脸色沉了下来,像是不屑于再伪装:“汤子期,你不能这么对我。”

    汤子期的脚步停了下,回头瞧了他一眼,眼底带着抹兴味,跟分手那天的表情如出一撤,像是在说,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分手还得经过你个劈腿人渣的同意?

    钟翰云也不是个吃素的,温情的面具褪去后,留在脸上的只有一派冷硬强势。

    他甚至还勾唇笑了一下,笃定地说:“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

    钟翰云说:“你一定会。”

    第019章资金风波

    钟翰云从汤子期这个小组撤资的事情,隔日就传遍整个学院了。

    不像学校其他系别,有国家大力扶持,汤子期他们学院近两年这种项目很难拿到公费注资。更不像某些偏工科的类别,由于研究成果市场价值高、能快速盈利,在各大公司都很吃香,他们系是医学里的偏门,市场商业价值很有限,且得出成果的时效长、前期投入大,很少有人傻钱多的大佬愿意砸钱进去。

    钟翰云前段时间刚接手叔叔手里的那个医药公司,急于搞出点儿“效绩”,也为了博汤子期欢心才砸了大钱进去。

    他们系是偏门,圈子小,大家伙儿平日走得近,事情传得自然也快。

    人民群众的力量真是伟大,民间处处有高手,这不,连汤子期是钟翰云前女友的事儿都扒出来了。

    汤子期不在乎,李姝都有些受不了。

    “传那么难听,你真无所谓啊?”这日去孙娉那儿交作业,路经图书馆,李姝抱着包从图书馆里奔了出来。

    “随他们去,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去孙老师那儿?”李姝看到她拿着的册子了,这东西是前几天发的,要孙娉批改。

    汤子期点头。

    “走,一块儿呗。”

    拐入旁边的高楼,上到二层,李姝忽然竖起耳朵听了听。

    “你干嘛?”汤子期不解看她。

    李姝竖起一根手指,点在她唇上,侧头朝旁边女厕所扬了扬,示意她仔细听。汤子期皱皱眉,这一静,里面声音就渐渐清晰了。

    是两个女声,不在女厕所里面,就在女厕外面的开间。可能是在洗手,隐隐还有些水声的噪音。

    先开口的这个声音尖细些:“汤子期到底什么来头?”

    “什么什么来头?”

    “别跟我装傻,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女人对着镜子拨了拨头发,擦干口红,换上一支枚红色的,慢悠悠涂,“你跟她一个班你不知道?”

    “她真是钟大公子的女朋友?”此人猜测。

    “是前女友。”尖细的女声强调。

    “那简筠也真够不要脸的,一个班的同学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意思横插一杠子?”话这么说,字里行间满满的幸灾乐祸,明显是看好戏成分居多。

    “半斤八两,汤子期也不是什么好货,没看她最近跟那个谁走那么近吗?”

    “哪个?”

    “上次去听那个毛概讲座,你也不去了。我离开的时候,看到给咱们讲课那个首长跟她在校门口搭话呢,好像还挺熟的,后来上了同一辆车。”尖细女声啧啧了两声,“我去之前张老师就跟我说了,让我找机会跟人家搞好关系,说那个参谋家里来头不小呢。”

    女人沉默。过了会儿,恍然地说:“怪不得孙老师对她那么好,平时出去采什么样本去什么基地都带着她,这次人不够了,还给她开个新组自己领着。你说,咱们谁有这待遇?”

    “你没人家有背景有本事,当然不能比了,多学着点儿吧。”

    两人收拾了东西,并肩走出盥洗间。门口正好有滩水,又是瓷砖地,左边那个没留神,一个劈叉就摔了下去,情急中扯了右边人一把。

    原本一个人摔,马上成了两人,结结实实和地面来了个大接触,疼得腿都麻木了。

    “谁他妈在这儿倒水了?缺德!”

    “张阿姨人呢?都不拖拖吗?”

    ……

    拐角处,汤子期听着两人的骂骂咧咧,心里说不出的快意。正暗自得乐,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笑什么呢?”

    汤子期吓了一大跳,回头见是陈珞,才稍稍松口气,没好气:“人吓人,吓死人!”

    陈珞两手还在兜里,低头打量她,有看看厕所门口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人,道:“干坏事了啊?”

    “才没!”汤子期一口否认,眼珠却往别的地方瞄。

    陈珞拍了她后背一把:“行了行了,进去吧。”

    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了。

    去了孙娉办公室,下午就着资金的事儿聊了会儿,孙娉让她别担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资金他有办法。

    “您有什么办法?抢银行啊。”她这人不满的时候就是口没遮拦。

    要换个脾气不好的,能分分钟被她气死。

    “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行了行了,回去吧。要是没办法,我自己出钱,行不?”孙娉怒道。

    汤子期撇撇嘴,应一声,带着文件和陈珞走了。

    ……

    钟翰云这一次,是真的被惹毛了,事情闹腾得很大。

    隔日,院办紧急召开了一个会议,回头何主任就把汤子期叫到了办公室。推门进去时,简筠和李姝几个项目的小组长也在。

    何丽云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的紧身套裙,一副教导处主任的古板架势,听到开门声也没抬头,只是装模作样地抬了一下眼镜,冷淡道:“一早就叫人喊你去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因为表姐周启兰和俞少谦的纳闷亲事,何丽云在她们家一直都很摆谱。不过表姐周启兰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情,还进了医院,何丽云忧心了好一阵子。

    现在看她这么精神抖擞,估计是没什么事儿了。

    思忖着,何丽云就合上了手里的企划案,“啪”的一声,声音老大:“你们的方案我都看过了,心里也有了数。汤子期,不是我说你,为什么钟先生给简筠和李姝她们注资,就不给你,你反省过没有?”

    孙娉是烈士妻子,还是组织上面特地召开过会议,提出重点要优待善待的对象。所以,甭管在校里还是校外,乃至市里,大家都对她很客气。作为她的关门弟子,汤子期一直都很受照顾。

    何丽云虽然瞧不上她,平日也算和气。

    这么疾言厉色,还是头一遭呢。

    汤子期一想,八成和钟翰云脱不了干系,那天她那么落他的脸,以钟翰云的个性,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她的沉默,在何丽云这儿就成了漠视:“汤子期,问你话呢!”

    汤子期不想搭理她,可面子工程还得做了:“报告主任,我回去研究过了,不觉得我的项目有什么问题。至于注资与否,那是投资方的主观意愿,我不能左右。”

    何丽云没想到她还敢跟自己顶嘴,脸都涨红了:“汤子期,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面对领导该有态度吗?如果你的项目没问题、有价值,为什么钟先生只撤销了对你的投资?你说说!”

    汤子期知道她就是找茬,也懒得辩解了:“我没什么可说的。”

    何丽云霍然起身:“我本来还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竟然这么不思进取、冥顽不灵!下午三点,去顶楼会议室。”她又指了指简筠几人,态度明显柔和,“你们也过来。对于这个问题,咱们好好讨论一下。”

    昨晚就让她们出去了。

    汤子期前脚还没拐出过道,后面就传来了一个女同学的声音:“何主任只是什么意思啊?”

    简筠撇撇嘴:“这都不懂?”

    “不懂。”女同学老实摇头。

    简筠仰起头,伸长脖子对前面喊,像是故意让她听见似的:“这是要召开全体大会,八成是要把这个破项目取消啰。”

    汤子期骂了句,直接下了楼。

    可能是楼道窄,回震快,耳边还有余音:“不会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会?你看看她刚才对何主任那个态度,换你你不炸?而且,咱们院的资金和人力本来就不够,为了突出优势,更好地迎接上级领导审查,优化资源是必备的。”

    “那要是取消了项目,汤子期会怎么样?”

    “找个组再塞进去呗。不过,谁愿意要,那就不知道了。”

    “她也挺惨的。”

    “活该,谁让她跟何主任作对,平时还老趾高气扬的!”

    ……

    下午三点,会议准时召开。

    作为□□对象的主要人物,汤子期推门进去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氛。首位的除了何丽云,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领导,院内的两个德高望重的教授也在,位次左右下首两边。

    人到齐了,何丽云手里的笔敲敲桌面,清了清嗓子:“咱们学院虽然不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医学院,也是有着悠久历史的重点学校。”

    场面话撂完,她很有技巧地提高了声音:“但是现在,有学员不思进取,枉顾学院荣誉,对课题草率处理,导致投资方撤资。对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引起高度重视。”

    她身边那个男人马上附和地点点头:“我同意何教授的说话。”

    下面一堆人附和。

    何丽云趁势把事情说了,避轻就重,着重说明了汤子期课题被撤资的事情,末了说:“资源是有限的,应当用在有上进心的学员、有价值的项目上。我建议取消汤子期博士的这个不合理项目,大家怎么看?”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李院长,你呢?”

    旁边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和她一路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双手交叠着在桌上挨了挨:“我觉得何主任的话非常有道理。”

    下面一帮人见风使舵,马上义愤填膺地讨伐汤子期。

    一瞬间,她被推向了风口浪尖,好像成为了全校的罪人。

    时机差不多了,何丽云正准备宣读结果的时候,孙娉猛地扭门进来:“想撤销我学生的项目,怎么也不通知我?我这个导师,难道连知情权和发表意见的权力都没有?”

    她锐利的目光刺向何丽云,看得何丽云颇不自在。

    可何丽云到底是风浪里来去,在这位子数十载的人,很快就恢复了神色:“这是大家的一致决定,汤子期学员确实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而这个项目,也是个看不到前景、意义匮乏的项目。孙教授,我知道她是你的爱徒,但是,我们还是得为学院考虑,是不?”

    “你你这一大顶帽子扣过来,还真是让我猝不及防啊。”孙娉冷笑,一点情面也不讲,声音铿锵有力,“但是我告诉你,想打压踢开我的学生,没我的同意,你想也别想!”

    何丽云都打着持久战的准备了,只等她开口,就和她唇枪舌战讲大道理,谁知道她压根不按常理出牌,不由愣在那里。

    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孙教授,我们这是就事论事,怎么能算是打压?如果按你的说法,院里之前取消的所有不合格项目和课题,都打压了?优胜劣汰,才能刺激学员用功、进步。”

    “话说的漂亮,可目的是什么,你自己心里面清楚。”

    两人这下是真的怼了起来,针尖对麦芒,你来我往,在会议室吵了起来。

    孙娉不能得罪,可这项目吧,不止是何丽云的意思,投资方也不看好,要是得罪了最大的投资人,也是得不偿失。李院长想了想,最后出了个折中的主意:“暂时留下观察吧。”

    孙娉虽然不忿,也不能公然和院长过不去,只好点头。

    何丽云虽然应下,到底不服气,哼了声:“这个项目小组课题根本就没有实践性,简筠他们做的是仪器设备维修,还有李姝的生物医学材料,都是市场紧缺的研究成果。她这个呢,不仅没市场价值,时期还成,浪费那么多资源,能不能出成果还不一定。”

    孙娉火冒三丈,还要跟她吵,汤子期忙拉住她,拽着她出了会议室:“算了老师,另外想办法吧,跟她吵没意思。”

    孙娉一脚踹在垃圾桶上:“妈的!”

    第020章杨述

    后来,碍着孙娉的情面,汤子期这个项目被暂时留着观察。

    换句难听点儿的,就是冻结,跟监狱里犯了事儿根据情节轻重判刑缓的一样。

    晚上回家,汤子期绝口不提这件事,只和母亲说了些近况。

    何舒青却不知道打哪儿听来的消息,跑去周家和何丽云大吵了一架,回来时,都晚上九点了,她把门摔得震天响。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闫峰从报纸里抬起头。

    何舒青正在气头上,他这一问,无疑撞到了枪口上:“你坐的也够久了,你家还是我家啊?都几点了,什么时候回去?”

    把闫峰说得老大一愣。

    何舒青平时脾气很好,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不会生气,可一旦涉及到宝贝女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人都有逆鳞,汤子期就是她最不能碰触的那一块,谁触谁死。

    眼看就要吵起来,汤子期连忙过去当和事老,挡在他们间:“妈,闫叔,有话好好说,别吵架啊。”

    闫峰和气惯了,先服了软,苦笑着说:“我不对,我不对,你消消气,跟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了?”

    何舒青的枪口这才转向外面:“怎么了?能怎么了?都是一家人,不帮衬就算了,尽想着落井下石?我知道她这人势力,可没想到她这人这么没心肝,竟然连亲外甥女都陷害,真是没人性!”

    汤子期只能安抚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妈,别多想了,这事儿我自己会解决的,小姨是什么人您还不清楚?都这么多年了。”

    何舒青越说越来气:“还有你那个表姐,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话里话外地贬低你。她不就是个文工团跳舞的吗?我女儿可是正儿八经的博士!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娘儿俩打的什么主意,哪里是真的去学表演?就是想谋门好的亲事。之前跟人家定亲,人家反悔了,大抵也是瞧不上你表姐这德行,她倒好,还来个割腕!她有什么资格眼睛长头顶上!”

    何舒青越说越起劲,愤怒到极致,嗓音都有些变了。

    汤子期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

    ……

    结婚的日子将近,汤子期的心境反而更加平和。

    从一开始见到俞北平时的惊艳,到现在逐渐了解他之后的平和。

    他就像一块捂不暖的冰,冷静有余,温厚宽容,可是缺乏人情味。人品没得说,性格也好,适合过日子,可绝对不能找来谈恋爱,那是自讨苦吃。

    汤子期也说不清自己婚前的这种焦虑心态,有点茫然,也有点不甘心。

    晚上下课,她和李姝一块儿走。今天是年假前的最后一天,很多女生的男朋友都来接人。李姝的那位是个比她大几岁的工科男,已经就业。

    两人和汤子期在学校门口道别,搂搂抱抱着上了车。

    汤子期在后面看得憋闷,暗暗“呸”一声。

    旁边有车冲她鸣了鸣喇叭。

    汤子期回头,停在角落里的黑轿车降下了车窗,就见俞北平探出半个身子,手懒懒搁在窗边:“看你两分多钟了,愣是没发现我啊。”

    汤子期有一会儿没回神:“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啊。”

    “接我干嘛?”

    “接你回去过年。”

    两人站窗口互视了会儿,汤子期上了副驾座。

    车开动后,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怎么觉得你不大开心啊?”

    “什么意思?”

    他没答,把后视镜转过去,让镜面对准她的脸颊:“自己瞧瞧。”

    “俞北平!”汤子期在底下踹了他一脚。不轻不重,像隔靴搔痒。他笑了笑,悠哉哉换了个姿势掌方向盘:“撩拨我啊?”

    “撩拨你大爷!”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俞北平不怒反笑。有个这么个咋呼的小东西天天在耳边倒腾也不错,解解闷儿,日子惬意多了。

    汤子期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一起吃饭吗?”

    “对,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这才几号?”

    “咱家不计较这个,人到就好。”俞北平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弟弟晚上也该到了,我送你过去后,再去机场接他。”

    让汤子期肚子面对他爸和她妈,汤子期心里就别扭,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俞北平有心逗逗她:“你跟我去干嘛?陪我爸、你妈聊会儿啊。”

    汤子期悄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俞北平回头,看到的就是她咬牙切齿又碍着什么不好真翻脸的模样,忍不住笑出来。

    “你带不带我去?”

    “你再撒个娇我看看。”俞北平轻笑,“我要是高兴了,兴许就愿意带你去了。”

    汤子期小拳头下一秒捶他肩上:“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

    俞北平说:“保证你以后能好好见识见识。”

    “那你到底带不带我去啊?”

    “你去干嘛啊?”

    “看看我的小舅子啊。”

    “你是怕我爸跟你妈吧?”

    “才不是!”心里却道,还真是,要真跟他们呆一块儿,保证又要催婚了,想想就头大。

    俞北平说:“其实你看不看他都一样。”

    “为什么啊?”

    俞北平笑而不语:“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

    汤子期见了俞北平的弟弟,才明白他那句“你看不看他都一样”是什么意思。

    “我介绍一下,汤子期,你未来的嫂子。”俞北平搂着她的肩膀对对面人说。

    傍晚,阳光透过机场大厅的玻璃顶,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白色的瓷砖地反射出耀人双目的光芒。杨述站在逆光里,汤子期有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他约莫是笑了一下,伸手和她相握,神情温文。

    “你好,我是杨述。”

    汤子期有片刻的迟钝,忙伸手和他握了。

    走出大厅后,她后知后觉得问:“你们是双胞胎吗?”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说话的功夫又忍不住从侧面打量这人。

    虽然看着挺温和,可气质有些清冷矜持。枣红色的围巾偎在脖颈处,和他白净的面孔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孤傲、高远。

    让人联想到皑皑白雪,冬日冻结的明亮湖面。

    俞北平看到她的表情,给她介绍:“阿述以前在加州的生物医学研究所工作,在这方面,应该算是你的前辈。”

    “这边待遇比美国还好?”汤子期惊讶地看着他。

    杨述闻言,多看了她一眼,轻笑,不过没正面回答她。

    俞北平替他说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想回来做研究。他在这边有自己投资的医药公司,自己开发研究药物,有些药物的市场,在国外的销售前景不是很好。”

    汤子期点点头,懂了。这位大专家的研究成果啊,在这边更赚钱,在美国佬的地方没市场。

    这么想,她暗暗瞪了俞北平一眼。非要跟她打什么官腔,直接说,在这边更赚钱不就得咧。

    俞北平无奈,只能苦笑。

    杨述话不多,显得比较文静,路上都是汤子期和俞北平在说。后来上了车,俞北平负责开,汤子期就在车后座陪他聊天,想着跟小舅子培养培养感情,尽挑着他专业上的事儿问。

    聊了会儿,自己都有些无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杨述倒是看出来,笑道:“不用迁就我,说你感兴趣的事儿吧。”

    汤子期抬眼窥他:“什么都能问?”

    他确认般点点头,笑容平静。

    这个表情和俞北平很像,可是,还是有细微不同的。俞北平多半想着捉弄捉弄她,眼睛里带着那么点儿似笑非笑的感觉,可这个人——感觉是真的平静,黑眼睛专注地望着她,一丝波澜都没有。

    汤子期不大自在,避开了他的目光。

    科学家都是这样的?

    “杨先生……”

    “你叫我名字吧,或者跟我哥一样喊我‘阿述’也可以。”

    汤子期忙摆手:“那怎么行呢?你年纪比我大那么多……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咱们年纪差得有点大……”汤子期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俞北平看不下去,把她的话扭过来:“她的意思是,你俩同行,你又比她厉害那么多,是她的前辈,直接喊名字她不好意思呢。万一以后碰到,也会比较尴尬。”

    汤子期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可爱过。

    这人不光冷静理智,说话做事都有条有理的,就不会像她这样一紧张就说错话。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杨述笑着点头,取出一副细边框的方形眼镜戴上:“那你随意。”

    “杨老师。”汤子期规规矩矩坐正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俞北平说:“她比较笨,你多教教他。”

    汤子期把手伸到前座拧他,压低声音:“让你瞎说!”

    “来,再大力点儿,回头我告诉孙娉。”

    汤子期马上缩回了手,老老实实端坐起来,回头跟杨述说话掩饰:“你俩是双胞胎吗?”

    “对。”

    汤子期点头:“怪不得长得那么像。不过,怎么姓氏不一样?”

    杨述本来低头在看一份图标,闻言,翻页的手指顿了一顿。

    俞北平也静默下来。

    气氛有种汤子期不明所以的尴尬。

    半晌,还是杨述合上图标,若无其事地看她一眼,温言说:“小时候我们走散了,我后来跟了养父母的姓,前两年才回来。”

    汤子期呆住。

    ……俞北平之前开玩笑似的跟她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她终于明白,俞北平在这个弟弟面前关怀备至、却又隐隐藏着小心的态度,也终于明白,两人间那种看似平静、却又过分客套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