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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敛了自己的锋芒, 不再如往日那般针锋相对。反而犹如小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别人。
林瑾之心里更痛。
知道真相的林瑾之, 更愿意让楚宴如往常那样,而不是这个样子对他。
楚宴大概把他当做了凌王之流,想必他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就是这样仔细小心的吧?
林瑾之现在只想对他好, 温柔的看着楚宴:“张嘴, 喂你吃点东西。”
楚宴眼底浮现戒备, 挣扎了半天,却还是张开了嘴。
林瑾之看着他吃下了自己的东西, 更加开心, 心也不由柔软成了一团。
“再来一口。”
他就这样一口口的喂给楚宴吃, 一时之间气氛温馨而融洽。
“陛下,韩铮那样憎恨你其实是因为他义兄的缘故, 你可还记得当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宴正吃着,脸色骤然发白。
他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仿佛一提起这个话题就会变成这个模样。
林瑾之吓得连忙放下了碗,想要安抚楚宴。
可没想到, 碗没有放好,在慌乱之间竟然直接碰掉落在了地上。
里面的粥也撒了出来, 楚宴仿佛魔怔了似的, 看着地上的那个地方, 呼吸都紊乱了。
他做了一件,林瑾之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楚宴蹲了下去,用手去抓着那些撒掉的粥,似乎是想吃。
林瑾之害怕他被烫到,连忙拍开了他的手。
楚宴眼底完全是一片空洞,身体在发抖:“我不是故意把粥撒了的。”
“陛下?”
林瑾之连忙把楚宴抱在怀里,“没事了,撒了就撒了。”
林瑾之发现,被他抱在怀里的楚宴仍旧在发抖。
他是在害怕,却努力的笑着。
林瑾之在这一刻几乎恨透了凌王,楚宴做得那么熟练,这一定就是楚宴小时候的日常了。
凌王不是把他当成人,而是狗一样在对待。
高兴了丢两根骨头,不高兴了拳打脚踢。
林瑾之痛苦得呼吸都急促了,想杀了凌王的心都有了。
可心里有个声音,却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自己做了和凌王同样的事情。
凌王是伤害楚宴的身体,他伤的却是楚宴的心。
他遍体鳞伤,毫无反抗之力,就像一个光/裸着身体走在大雪里的人,孤独无助至极。
“陛下乖,我会夺回你的一切,到时候再来赎罪。”
[林瑾之悔恨值80。]
[可算要完成了,但得压一压。]
[???]
[韩铮那个情敌我还没攻略下来呢,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主人刚才吓了我一跳,怎么突然这个样子?]
[嘿嘿嘿,临场发挥,临场发挥。要不是林同学上道,我就得吃地下的东西了!]
[主人真的要吃?!]
[我很有为艺术献身的精神的!]
[……]佛性三连、佛性三连。
他皮任他皮,清风拂山岗;他演任他演,明月照大江!
横批:戏精本精。
—
等林瑾之离开了楚宴所住的宫殿之中,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开始暗中说服那些归附韩铮的大臣,让他们及早回头,又暗自通知信王,时刻准备救出陛下。
虽说硬来也行,但林瑾之不太愿意伤到韩铮,那毕竟是他的挚友。
所以思来想去,林瑾之只好用这个法子。
当然,林瑾之暗中办的这些事情,韩铮全都不知情。
日子渐渐过去,韩铮又一次从黑暗里苏醒了过来。
外面的天色一片阒黑,韩铮环顾四周,这是许久之前,他打胜仗归来,楚宴所赐下让他暂且休息的宫殿,而非硝烟滚滚的边关。
韩铮蜜色的胸膛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冷汗润湿了他的发丝。
韩铮咬牙,朝床上狠狠一锤,他的武力超凡,这样一个动作,竟然直接弄垮了床榻。
他恨自己,为何在梦里也梦到了昏君因为情动而旖旎的模样。
一想到那个梦,韩铮口干舌燥了起来,他的眼底是深深的痛恶。
这不仅是对楚宴的,还是自己。
韩铮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借着月色推门而出。外面的梨花已经全数开发,隐隐有凋谢之势,走过梨园还能惹上一身白如雪的花瓣。
韩铮走到了屋内,借着皎洁的月光打量着里面的楚宴。
楚宴腿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只余了脖子上和手上的锁链。那把钥匙在他身上,没人能拿得走。
待自己清理的宫中势力,接手了萧国的一切,再把这个昏君斩于剑下。
他们在边关誓死保护萧国,昏君却在宫中享受荣华,甚至还害死了抚养他的义兄。
韩铮知道自己不能再看,可眼前的一切都那么让人挪不开眼。
正在此时,窗外有鸟儿飞了进去,就站在寝殿外的栏上。
楚宴从梦中惊醒,看见那只小鸟,忽然就愣住了神。他小心的走到一旁,掰开了桂花糕的细碎,放在手心里,似乎想喂那只鸟。
楚宴慢慢的靠近了它,把手太高,丝绸的里衣就这样滑落下来,露出洁白纤长的手臂,真是一缎柔软的雪色。
他的眼底满是希冀和温暖,小鸟也被食物吸引,飞到他的手心去啄。
楚宴那平时总不爱笑的脸上,竟然缓缓的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了进来,犹如朦胧的纱那样。他的笑容如此美好,没有半点杀意和憎恨,只余下安宁。韩铮就这么看着,心口咚咚的跳了起来。
那一刻,当真美得惊心动魄。
[韩铮竟然不进来找我,亏我之前白天的时候还给一只鸟儿做了记忆编制,让它每天晚上飞进来玩玩。]
[主人……记忆编织不是这么用的!]
[嘿~]
不要以为你卖萌就能糊弄过去!
系统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太痛了,正当此时,没想到韩铮真的走了进来。
楚宴兴奋了,可决不能让韩铮看出来!
在看见韩铮的脸时,他又重新带上了几分淡漠。那只鸟儿也随之而飞走了。
韩铮有钥匙,直接开了里屋的门。
他语气极其可怖:“为什么,你能对一只鸟儿那样温柔,却对人那么残忍?”
楚宴抬头看他:“残忍?那又怎样?”
韩铮气急,此刻真的想杀了这个草菅人命的昏君!
他恨自己,为什么还梦到这种人,简直恶心!
韩铮的眼眶赤红,手上青筋凸起,看着那纤细的脖颈,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如陛下之人,竟然也有人挂念,信王可来了宫中好些次了。”
“你想说什么?”
韩铮冷笑了一声:“也许陛下觉得人命如草芥,那些陛下不认识的人,都可以随便杀害。被五马分尸,生生被马儿扯断了四肢,最后是头颅!”
楚宴脸色发白,每每想起那个画面都会梦魇。
数年之后,仍旧不散。
见他沉默,韩铮又在他耳边轻声低昵:“若是信王殿下受到了这样的刑罚,陛下就不会觉得那些畜生的命比人命珍贵了。”
楚宴的身体一僵。
韩铮满意的看着他这个样子,末了又补了一句:“……高华未死,陛下不也一样爱重他的命吗?我倒想查查,为何陛下对一个阉人那般温柔。”
“你!”
韩铮笑了起来,那冷峻的眉眼也多了些柔和。
直到最后,他退出了这里,人影渐渐走远。
寝殿里又只剩下楚宴一人:“高华……对不起。”
或许是认为韩铮已经走远,他才这么说。
可韩铮习武多年,细小的声音也能听得见,再加上他现在只在门外罢了。
韩铮忽然回望了屋内的楚宴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极其苍白,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两下,回到那边的时候,走得艰难极了。
一步一步,仿佛地上是刀山火海,针在扎着他的脚那般。
他把自己放置于肮脏处,不再期待干净了。
于是,深陷此中。
以铁栏作锁,于心田,不得出。
太医硬着头皮回答:“就是,不想活了。”
林瑾之呼吸都沉重了起来:“救他!陛下活着,你们就活着,懂我的意思?”
太医纷纷脸色苍白的低下了头,纷纷围着楚宴,开始了救治。
林瑾之站在一旁,窗户被开得很大,能从这边望到院子里的梨树。
那么白,就像是下雪了那样。
林瑾之不由微怔。
楚宴那样的人怎么舍得死呢?
他可以在凌王那边委屈求全,他可以笑着吃下那些残羹冷饭,他的求生欲分明那么深。
就连,被关起来,被韩铮和他羞辱,楚宴都没有放弃。
为什么想死?
只要一想到此处,林瑾之就心痛难忍。
他何等聪明,一瞬间就想起了高华。韩铮对高华动了手!楚宴才变成这样的!
林瑾之睁大了眼,像是抓到了最后一缕希望那般。
林瑾之去了那边,高华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只是因为伤口太深现在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只是高华此刻看林瑾之的表情完全变了。
高华之前苦苦央求着林瑾之原谅陛下,现在看他的眼神满是厌恶。
高华做的是太监总管,又与人为善,许多消息都可以借由小太监传达给他。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你病好以后,我就带你去看陛下。”
高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抖高:“公子,以后请你不要在陛下面前了。”
林瑾之皱紧了眉头:“放肆。”
这个太监,总是在他不愿意同楚宴在一起的时候,不断劝他妥协。现在他想和楚宴在一起了,高华又各种阻拦。
总是与他唱反调!
可高华还是要说:“陛下那样的人,怎会突然不想活了?公子难道没想过吗?”
林瑾之睁大了眼:“……为何?”
高华痛心无比:“那都是因为你!”
因为说得太用力,高华的眼里都泛起了眼泪。
林瑾之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一个字也没有说话,全数吞在肚子里。
高华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像是针一样,刺在心头,拔也拔不出来。
他若是狗血淋头的骂自己一顿就好了,可高华非要提醒他,楚宴之前有多么爱重他,有多么关怀他,当他是黑暗之中唯一的那抹光。
这让林瑾之觉得,自己仿佛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样,久久无法从疼痛里回过神来。
“你……好好休息吧。”
林瑾之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外面下了一场大雨,一时之间让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气消散。
外面的房间冷极了,待在那个地方都觉得瑟瑟发抖。
竟然没有奴才来为他添一块炭?
林瑾之不由恼怒:“那可是当今的陛下,你们怎可这般苛待于他?”
太监们被吓得立马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之前武安侯公子和大将军不是那样对待陛下吗?怎么还为一块小小的炭发愁?前朝的人虽然还不清楚,可现在宫内服侍楚宴的人,谁不知道武安侯公子和大将军把陛下给软禁起来了。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们这就为陛下添炭!”
林瑾之捏白了手,径直的走到了寝殿里,把楚宴单薄的身体抱了起来,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