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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下奶奶的电话,找出银-行卡,马上去银行,存款一分不剩全都转给了爸爸。钟爸爸收到钱后,破天荒地回了一个很长的短信:款已收到,首付明天去交。近期什么时候能回来一天,全家一起去市里看下房子,然后顺便把你的事情办了。
她即刻打电话回家里:“我有什么事情要办?”
钟爸爸说:“你怕是忘记自己的年龄了吧?过年就要到24了!还能什么事情?自然是和让清订婚!”话一出口,突然觉察出自己语气不太好,接下来还贷还要指望她一人,想到这一点,声音自然而然又低了下来,极其罕见地耐心和她说,“我上次碰到让清,和他谈了一谈,这次有希望能谈成,今年我家说不定双喜临门。”
“爸爸,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她想也不想,这句话脱口而出。
“谁?!哪里人!”钟爸爸紧张之下,连呼吸都顿住了。
“上海人。”
“上海人?是不是那种家中一穷二白、连正经工作都没有、年纪又大的老男人?告诉你,我不同意!”
“不是,只比我大三岁,有正经工作。”想了一想,又补充一句,“学历是本科,上海大学毕业的。”
“什么?大学生?上海的哪所大学?”
“就是上海大学。”
钟爸爸急躁起来:“我知道!我是问上海哪所大学!”
“不是说了吗,上海大学。”
“我知道是上海大学,上海的什么大学?没有名字吗?比如上海交通、上海复旦,上海后面总有个名字吧?!”
“名字就是上海呀,上海的上海大学呀!”
“哦,这样啊,怪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钟爸爸抹一抹头上活活急出来的汗水,想了想,又问了一声,“不是假的?”
也难怪他不相信,上海人的排外和傲娇全国闻名,以他家这样的条件和名声,在乡下这种小地方还要被人家挑挑拣拣,叫他怎么能够轻易相信女儿能找到一个听上去条件还不错的上海男朋友?
五月再一次告诉他:“真的。”
“房子有没有?不会是租房住的吧?”
“不是,我去过他们家了,房子有的。”
“真没有被人骗?确定是上海人?”钟爸爸反反复复确认下来,得知女儿的的确确是找了一个上海男友后,声音里就渐渐带了点喜悦出来,没有过多的废话,没有任何疙瘩,心里马上就接受了这个上海女婿。
找一个正宗上海女婿,在德州乡下这种小地方,不仅面上有光,可在一堆原本看不起自己的亲戚中扬眉吐气不说,将来家润要是去上海发展,也可帮衬一二。当然,让清家里条件也不错,但学历就不如上海女婿了,而且因为彩礼一事,还被他妈恶骂了一顿,差点气死,叫他对伞家实在喜欢不起来。综合起来,上海女婿的档次不知比伞家要高多少,心里越想越高兴,于是再三追问五月:“什么时候能带回家来看看?”
五月说:“再看吧,现在还没到那一步,也许明年。”
钟爸爸马上说:“不行,过段时间请假也必须带回来让我看看,最迟年底!”
七月回来了,家润在德州市里新房的首付也交了,十二月份的工资拿到手,留下两千块作为生活费和其他必要的开销,其余全部转账给了家里,因为接下来要开始还房贷了。
钟奶奶照旧三五不时地打电话来诉苦,说她每个月寄回去的钱都拿去还贷,家润的学费和家里的生活费就成了问题,她爸又去给人家做小工赚零花钱了。现在年纪大了,工地上的活是干不动了,就去给人家红白喜事做厨师,人家吃喝,他却要守着一口土灶挥汗如雨,看着可怜透顶。最后,建议她说,上海那个地方好赚钱,你为什么不能打两份工,好让你爸肩膀上的负担也轻松一点?
老太太口才不是一般的好,不去干传销实在是可惜了。五月听得惭愧又难过,当天就联系了彩子,接了份书面翻译的工作来做。白天上班,下班自考学习,会计初级上课,同时还要照顾七月、做家务,兼职的翻译工作就只有睡觉前的那点时间来做,但又不敢叫七月知道,七月的冷嘲热讽也叫人受不了。问起来,就说是自考的学习资料,反正都是日文,七月也看不懂。
日子安安静静过到了十二月份,会计两门考试全部通过,会计电算化也去考了,会计上岗证到手,心情多多少少好了起来。上岗证拿到手的时候,正好到圣诞节前面几天,工会组织周末看电影,吕课长负责发放电影票,每人两张。
五月作为财务课唯一的女孩子,在吕课长这里享有一切优先权,因为是3d电影,就挑选了两张最后一排的中心位置,票刚拿到手,马上打电话给七月,问她周六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七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吕课长就把她叫起来,一起去给老板泽居晋发电影票。
吕课长两张票送给泽居晋,请他务必带女友一起去看,告诉他电影院在陆家嘴的正大广场,看完电影,正好可以附近逛一逛,看看风景,购购物。泽居晋把电影票接过去,看了看日期和时间,又换给了吕课长,说:“那天我不太确定,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本来我自己也可以去看,但是不太懂中文,还是算了。”
“哎呀,”吕课长一颗八卦之心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五月的小心肝像是刚烧开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泛起了朵朵水花,赶紧竖起耳朵听吕课长套他的话,吕课长以十万分的热切盯着泽居晋追问,“总会,你女朋友为什么不来呀?那天是周六呀,为什么不在呀?为什么呀?”
泽居晋面无表情:“出差,不在上海。”
吕课长小心挑出两张票,硬往泽居晋手里塞:“哦,这样啊,票先收着,先收着。”挤眉弄眼地向五月这边瞟了瞟,“咱们翻译小姑娘不是在这里嘛,我把你位子安排在她旁边,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问她就行啦。哎呀,反正这种好莱坞大片就是你打我,我打你,最后必定是好人打赢坏人,正义必定战胜邪恶,所以不用去听,故事也没什么看头,就看个特效而已。”
五月忙举手:“课长,电影是英文原版,中文字幕,我们总会的英文明明……”想想,他这人喜欢装,到了嘴边的话赶紧咽下,说,“反正会不会中文都没有关系。”
吕课长热心说:“就这么定了,反正老板和你都是一个人,坐在一起正合适。老板要是能带女友一起去呢,最好,要是只有一个人,你就顺便帮忙翻一翻。我们中国人一大美德是什么?助人为乐嘛!”
五月说:“课长哎,我不是一个人,我也有伴的好吧,我正准备约……”
吕课长大嗓门像吵架:“我知道,你要约你妹妹对不对?你和男朋友小钱上个月不就分掉了嘛!妹妹是自家人,又不会介意的,要什么紧啦!”一句话引得周边人人转头过来,同情地看向五月,然后窃窃私语。不用猜五月也知道,人家肯定是在说:啧啧啧,突然分了手,没有别的原因,肯定被人家父母给拗断了。
五月想想,其实也无所谓,公司包场,去的人都是同事,坐哪里都一样;而且老板从浦西公寓赶到浦东,即便不堵车,单程也要半个小时以上,他未必愿意在路上花这么长时间来看一场电影;就算来了,也不是看电影时话说个不停的那种人,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好吧,随便吧,那就这样安排好了。”
吕课长赞同:“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又说,“总会,你长期在上海工作的,中文么可以去学起来了。”
泽居晋一笑,用中文回答他:“好的,没问题。”
吕课长竖起大拇指:“哎呦,很标准嘛!”
五月跟在吕课长后面也要回自己位子时,泽居晋忽然问:“你手里是什么?”
五月回头,把两张电影票亮了亮:“这是我刚刚领的。”
泽居晋向她招手:“确定和我的座位在一起?拿来我确认一下。”五月把票递给他,他拿在手里正反面都瞄了一瞄,瞄好,留下一张,还她一张。
五月手里捏着一张仅剩的电影票,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吃惊问:“欸?欸?泽居桑,你不是已经有了两张了吗?为什么还要我的?你要是两张不够,再去和课长说好了,课长多少都会送你的呀,请把我的票还给我好不好啊?”看他无动于衷,情急之下,两手握在一起,托住下巴,又是鞠躬,又是谄笑,还试图学金秀拉blingbling眨眼睛,“泽居桑,前辈,别这样嘛,求求你啦,请还给我——”
她这边说着话,泽居晋那边已经掏出钱包来,把三张电影票都塞进去,收好,钱包放回到公文包里。销售课有人来找他盖章,五月赶紧毕恭毕敬站好,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声。他无视一旁的五月,先把审核资料,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无误后盖章,等人走了,才像刚看见她似的:“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五月眼睛眨巴眨巴,半天,无可奈何说:“没什么。”默默转身走了。回到位子上,给七月打电话,说电影票不够了,没办法一起去看电影了。
七月说:“我本来也没有要和你一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