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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上午,是路易斯.嘉里教授的《欧洲艺术史》开放课。
这种课程是卢灿的最爱,他早早就来到教室,给许胖子也占了个座位。
阶梯形教室,被老教授提前安排人,挂满各色各样风格的仿制画作。大多数是油画,间杂着水粉、水彩以及油印版画,一共一百三十九幅。
许胖子一直没来,快要上课时,才看见他跟在嘉里教授的身后,面色沉郁的抱着一叠白纸,走进门来。
他将白纸分成几份,让头排的同学往后传,自己来到卢灿的身边,一屁股坐下。与地面固定的翻面椅,晃了晃。
卢灿刚想问怎么回事,台上的嘉里教授开口了。
“今天上午的两节课,你们的学习内容就是……”老先生站在讲台上,用手指指了一圈悬挂如林的画框,“将这些画作的作者、此画特点、所属派别、使用的油彩、创作时间、历史背景,真品鉴定方法,一一写出来。”
老先生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嘉里教授,不要啊……”
“两节课?要死人了!”
“还要写真品鉴定?太烧脑了吧!”
“老家伙今天发疯了吗?”
嘉里教授的要求,连卢灿也大吃一惊。连精研西方画作的专业鉴定师恐怕都搞不定,嘉里教授今天是怎么了?
他用胳膊捅了捅许胖子,这家伙依旧在发呆,眼角噙有泪水。
这是怎么了?
好在老家伙自己开口了。
“亲爱的孩子们,这就是你们的学期综合考。是的,提前一个月的学期综合考。”
“消息有些突兀,对不起,请大家谅解一位老头子的思乡之情。”
“我老了,今年已经六十八岁。”
“最近我总是梦见幼儿时的故土,我深爱的美丽的福克郡乡村,我的母亲安葬在那里;总梦见我在牛津三一学院的同学与师长,他们对我亲切的笑着……”
“我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他希望我回去,回去乡村,再次感受那里土地的芬芳;清扫母亲的坟茔;见见师长与同学的最后时光……”
“是的,如你们所猜想的那样……我……已经递交了辞呈,我决定回福克郡,度过我的余生。再见了,我的孩子们!”
“这将是我为大家所上的最后一节课。”
“今天的综合考,是开放式的,大家可以商讨,可以议论、可以查资料,可以用你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获得准确信息。”
“因为,艺术是开放的,是公众的。在艺术研究一途,是需要所有志同道合者,一起努力的。”
消息来得如此突兀,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路易斯.嘉里教授,从一九三八年来到香江,便扎根于此,新亚书院成立后,他潜心教书育人三十年,其人品和学识,在新亚书院首屈一指。
他怎么突然就辞职了?
也不知是哪位同学率先鼓掌,整个阶梯教室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大家陆陆续续站起来,用掌声欢送这位为新亚书院奉献半辈子的老教授。
卢灿的心底,空落落的。
他来新亚学些,八成是为了嘉里教授而来,所选择的课程,基本都与嘉里教授有关。现在他走了,自己怎么办?
也许,自己也该离开了!
今天既然是嘉里教授安排的综合考,自己这旁听生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卢灿将笔记和课本收拾好,抱在怀中,从阶梯教室的边角走道离开。
“嗨,维文!”嘉里教授的声音。
“教授您好!”
“今天的综合考,你也参加。不仅要参加,我还有特别的要求给你。”
阶梯教室门口,嘉里教授叫住卢灿,老先生丝毫没有刚才的伤感,眨眨眼的模样,有些滑稽可爱,“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这个妖孽,这两年时间,究竟学了我多少知识?”
“今天,你是唯一不被许可,和别人讨论、查资料的学生。”
“有胆量试试吗?”
…………
新亚书院今天发生的第二件大事——迎来一笔学院自搬迁到沙田以来最大的私人捐款。
捐款者为新亚书院前教授,纳徳轩老板卢嘉锡先生。
捐款数额为一百万港元,将用来翻新一栋现代化的综合运动场馆。
中大沙田校区,最早是联合书院的沙田马料水校址。新亚书院搬迁过来时,很多基础建设,是与联合书院共用,包括室内篮球馆、室内运动馆和足球场,所有权依旧在联合书院。
中大是联邦制大学,实施财政和资产独/立。也就是说,新亚书院其实是没有自己运动场馆设施。
共用设施,必然会导致学生争场地的纠纷。每次争执,联合书院的学生理直气壮“这是我们书院的场馆,你们滚!”,为此,双方学生可没少打架闹事。
后来,体育系的陆云飞主任,带领体育老师,募捐回来二十万港币,筹建了一家简易的室内篮球馆,这才让新亚书院有了自己的篮球馆。
可综合场馆、足球场,依旧存在这样的问题。
新亚书院已经有筹建综合运动馆的计划,但募捐金额不足。
卢嘉锡老爷子此次回新亚书院,确实风光无限,直接出手一百万,将综合运动馆筹建资金一次性补齐。
中午的欢迎宴,在学校小食堂。
金耀基院长坐在卢嘉锡老爷子身边,看他频频接受当年同事的敬酒和祝贺,历史系主任庞天虹教授,更是搂着他的肩膀,称兄道弟。他心底一声渭然长叹,台北那边想要通过学院来施压,彻底没指望了。
卢嘉锡此行回校的做派,金院长很清楚为什么。
金耀基院长原本就不希望采用这种方式——他毕竟是新亚书院的院长,必须维护书院及学生的利益,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
台北故宫每年接受各界捐赠及政府拨款,超过五亿台币,这么点拍卖款,出了就是,何必还在纠结?
现在有卢嘉锡的折/腾,他终于有借口,直接回绝对方。
“卢教授,我们也是五年未见。当年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可谓神交已久。这次您心系书院,大额捐助,帮了我们大忙,怎么着也要喝了我这杯敬酒!”
放下心思的金耀基,长袖善舞,主动站起来给卢嘉锡敬酒。
…………
卢灿得知爷爷给学校捐款的消息时,他正在和许胖子、许家耀、罗大伟四人聊天。消息是下课的黄碧雲告诉他们的。
“老爷子霸气!”许佳闻闻听后,竖起大拇指。
此时香江各类慈善捐赠,大多在拾万二十万左右,老爷子直接开出百万捐赠,确实威武。
“这下,我们全然无后顾之忧!”许家耀同样拍掌称赞。
卢灿惊愕之后,摇头苦笑。
老爷子这是为他铺路——绝不仅仅是为了这次小拍。
中大教授,出任港府各类职务的情形并不鲜见,此外,他们还经常被聘请为各种企事业单位的顾问或者高管。老爷子一边叙旧情,一边撒银子,所为的不就是自己正式走上社会,有强而有力的关系网吗?
三人在旁边称赞老爷子的豪气,卢灿却有些沉默。
“怎么了?想着怎么通过这次小拍,把这一百万赚回来?”许佳闻开玩笑道。
卢灿摇摇头,用手指点点他,熟悉之后,这家伙就是个豪门无赖。
“琢磨路易斯教授呢,他怎么突然就想起辞职?”
卢灿的话让大家一阵沉默。
许佳闻、许家耀是嘉里教授的弟子,罗大伟主修的一门功课也是嘉里教授主讲,大家对他的离开,确实很不舍。
“今天早晨,我去他的办公室,他突然告诉我,他老了,想家了,我当时都懵了。”许佳闻摸摸肥硕的下巴,言语中异常可惜。
“老家伙也该休息了,我们是不是要组织一个欢送活动?让他走得更开心?”许家耀提议道。
“要…要的。”罗大伟拼命点头。
卢灿看了眼胖子,“胖子,你打听清楚,嘉里教授什么时间离开,在此之前,我们为老先生举行一次欢送活动。记住,不要和书院组织的活动冲突。”
许佳闻比划了个OK的手势。
“唉,我也得考虑,将这家小茶馆出手了。”卢灿轻叹一声。
路易斯教授离开,自己再待在中大,有点浪费,不如回家,边创业边学习。只不过在这小茶室,住了两年,还真的有些舍不得。
“可别!”许家耀立即打断,“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要转手?留着做聚会基地多好。反正你也不差这点钱。”
“你倒是可以将这些家具还有那四幅画给换了。昨天李仲明一说,这都是真品,害得我喝杯茶都得蹑手蹑脚的,不自在。”
许家耀的话立即引来许胖子和罗大伟的应和,“卢灿,你这也算炫富吧?这么好的东西,就这么使用?不心疼?”
卢灿还真的不怎么心疼。
无论是阿尔萨汗,还是上辈子的古伯,都在贯彻玖宝阁的一条奇怪规定——物尽其用。文物也是物,只有用,它的生命才能长久。
“要不,你离开学校后,也和我们一起,弄拍卖行吧。”许佳闻很赞同卢灿离开校园的想法,立即邀请他加入即将成立的拍卖公司。
摇摇头,卢灿婉言谢绝。
怎么可能参与到拍卖行的工作?他连自己的珠宝行都不准备涉足。
离开学校后,他准备全身心投入到制瓷厂的工作,那才是他的兴趣所在。《金石秘录》中记载着十多种仿古瓷,还需要大量时间来一一实现呢。
至于这间小茶室嘛,胖瘦头陀的建议是对的,还是保留着吧,反正也没几个钱。重新装修后,交给黄碧雲来管理。
自从卢嘉锡重回新亚书院后,书院内部对本次交流活动的态度逐渐明晰——必须支持这种学生自发组织的实践活动。
这让卢灿四人,这几天的日子,清静很多。
时间终于来到周六,闽粤酒楼宴会厅被许胖子带人,装饰的相当正规。
引起偌大风波的小拍,今天晚上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