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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幅墨梅扇面,几枝虬枝,七八朵墨梅,横亘在扇面上,构图自然随意,笔触意态萧疏,真的很有陈眉公风范。
卢灿一惊,伸手准备去接这把折扇,“我看看……”
倒不是说陈眉公画作有多值钱,他的画作,要比董其昌低两档,市价大约六千港元每平尺,不算贵,卢灿惊讶的是……逛个公园都能遇到真迹,这运气……。
田乐群递交的手势也有些奇怪,竖着折扇递过来,然后松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翠绿缨缀。卢灿一愣,靠,还有这种事?这东西他不用上手都知道是啥!
折扇缨缀竟然是满绿玻璃种翡翠,通体满色,像极了老琉璃!
卢灿朝田乐群笑笑,耸耸肩,田姨这运气,真心很牛啊!这颗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市价不下于拾万港纸。
翡翠珠,绝对比陈继儒的扇面价值更高。
握住这颗缨缀,卢灿展开折扇。
扇骨为桃丝木,这是明末清初江南文人非常喜欢的一种木材,取桃心所制。十三根小骨,两根大骨,都是采用水磨之骨,滑润如玉,再加上多年来手捏汗揩,其表面产生一层浓郁光亮的包浆。
骨真!
扇面推开,这次,卢灿一览全貌。
三枝虬枝,五六朵梅苞,七八朵墨梅,笔墨湿润松秀,颇具情趣。旁边一共有四枚印押,分别是“麋公”、“印空”、“吟坛耆老”“雪薖(音颗)”。
纸质为宋、明非常盛行的冷金纸——发明于唐代的一种带白色泥金或洒金的高档用纸。
纸真!画真!印押也真!
麋公就是陈眉公,印空是陈眉公的禅林老友。这幅扇面,最初是陈眉公送给印空大师的作品。吟坛耆老是“处世三大奇书之一”《围炉夜话》的作者王永彬的字号。
王永彬字宜山,人称宜山先生,一生经历了乾隆、嘉庆、道光、咸丰、同治五个王朝。生平喜欢大声吟诵佳作,与高安周柳溪、彝陵罗梦生结诗社,号“吟坛三友”,他自号“吟坛耆老”。
至于雪薖(音颗),是晚清学者,收藏家王柏心的号。
有作者钤印,有受赠者印押,还有收藏者的鉴赏章,这件折扇,传承有序!
卢灿翻过扇面,背面是陈眉公的七绝《山中》,“空山无伴木无枝,鸟雀啾啾虎豹饥。独荷长镵衣短后,五更风雪葬要离。”
行书,书风萧散秀雅,颇有出尘脱俗之意!
鉴定之后,卢灿变得小心很多,对大婶的丈夫不免吐槽两句——这算是一件传承有序的“小极品”,怎么能如此随意的安置?
这是可以上拍的物件!
“多少钱?”卢灿合起折扇,捏着扇头,没打算再还给对方。
这位大婶伸出手掌晃晃,“这么多……我家那位说,这见折扇不能少于这个数!”
“五百?”卢灿用折扇大骨,敲敲掌心,故意装作没看明白,反问道。
其实卢灿这话,也有试探成份——对方这种手势,如果你报伍仟,她很有可能说五万,这种事在香江古玩市场很常见。
“你还我!”这下,这位大婶不高兴了,伸手欲夺。
“阿婶,别着急,你到底要多少?我看这扇子,有点古意,像是真的。”田乐群假假的瞪了卢灿一眼,出言问道。
两人以前经常配合,很熟稔。
果然,这次大婶没在敢报虚价,“五……千港纸,一分不能少的!”
按照行情,陈眉公的画,一尺大约在六千港纸,这幅扇面不足一平尺,而且画面构图简意,加上背面的字,差不多也就伍仟港纸上下。
不用说,对方走眼了,那粒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他们一定当成老琉璃了!
这枚祖母绿玻璃种翡翠珠,极有可能是王永彬或者王柏心后来装上的——清代中后期,翡翠的市场接受程度已经很高,而那时,玻璃种祖母绿翡翠,还真不是什么稀罕货色,所以才被拿来做扇坠缨饰。而恰在此时,彩色琉璃也已经很普遍,经常被用于装饰上,故此,这位大婶的老公自动忽略了。
卢灿对田乐群摊摊手,示意她拿主意。
如果按照以前田乐群的性格,一定要再还价的,可今天这位大婶,说了太多的奉承话,尤其是对腹中胎儿的无限赞美,她犹豫片刻,“谢谢大婶,这把折扇我们要了。”
“哦哟,天后娘娘一定会保佑您的!”
伍仟港纸,对方竟然一点价格没还,那位大婶顿时双手合什,赞美之词再度喷涌。数完钱数后,还热情的附赠卢灿一把新折扇!
富家少奶奶在摊位上花伍仟港纸购买一把旧折扇,后果来了,周边几家摊主,顿时围拢过来,争相卖好,阿臾连篇。阿忠和阿全两人连忙将人群分开,护着卢灿与田乐群离开。
带保镖出门?这下真正坐实卢灿两人的身份,身后议论声一片。
这一带是没法呆了——过不久就会有狗仔露头。
两人顺着石径,穿过公园,没再停歇,一直上波斯富街才缓口气。田乐群叉着腰咯咯笑个不停——有些日子没这么爽快了,再说,今天出门的彩头真好!
波斯富街上东瀛餐厅众多,面前就是一家东瀛茶馆,招牌上名称叫做“昌里茶道”。
东瀛茶道馆最大的特色就是静,凉气也给的足。两人进去时,榻榻间已经全部安排出去,田乐群也不挑剔,拉着卢灿在前厅找了个座位,要了两杯奶珍,又帮阿忠和阿全两个要了两杯冰果昔。
前厅还有一桌,被虚屏风隔开,三男一女低声说话,察觉隔壁有人后他们的声音更低。
卢灿原本没在意他们,与田乐群轻声聊着白天源森居赌木的事情,可是对方话语中蹦出的一个人名,让他不自觉顿了顿话语,凝神倾听隔壁的对话。
“老池现在胆子忒小了……押了这么多货,怎么处理?”其中一位男子,似乎在抱怨一个朋友,声音不自觉有所提高。
“二哥也有难处,现在管的很严……”那女子出言为“老池”辩解道。
“嘘!”另一名男子连忙制止他们继续往下说,还回头往卢灿这边看看。
卢灿低头,呷了一口奶珍,脸上带着笑容,附和着田乐群的话语点点头。
老池?卢灿心中咯噔一下。
池姓在香江很少见,很巧合,虎园博物馆采购部有位经理就池,今年四十来岁,鉴定眼力很不错,为人也很亲和,员工都叫他“老池”。
池贵生是福伯招聘进来的,在虎博两年了,现在是虎博的一筛(第一轮筛选)经理。
他们口中的老池,会是虎博的池贵生吗?
如果是,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押了这么多货,又是什么意思?
三男一女此后再也没有谈论相关内容,不过,卢灿仍然听出点线索,这四人中,至少有一男一女是台岛人,他们的粤语虽然熟练,可还是夹杂有一丝台腔。
卢灿还是觉得,有必要摸摸这四人的底细。
“我们回去吧。”等田姨喝完奶珍,卢灿对她眨眨眼,说道。
借助掺扶田乐群起身的机会,卢灿的目光从屏风的间隙中扫过。这三男一女,年纪最大的约有五十,年龄最小是那位女子,大约二十七八,几人身上都有一股江湖味。
如果池贵生有问题,倒腾一些赝品进入博物馆……这危害大发了。
一出门,卢灿就对阿忠努努嘴,示意他去查查这四人的来历。
抵达家中时,阿木已经站在门口,帮卢灿拉开车门,顺带着在他耳边嘀咕几句——他已经查到谁在背后支持并怂恿那帮印尼木材商。
呵呵,有意思,卢灿撇嘴一笑。这背后的人家,竟然和卢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黄家的产业,虽然大多数都在印尼,可在香江,最大的甘蔗糖贸易公司黄记红糖,就有黄家股权,属于黄渭源这一房;新加坡那边则是金广纸业公司,同样也是黄记产业,属于黄一聪一脉。
说起来黄家的黄栌,还是蓝湾俱乐部成员,与自己关系还不错呢。
黄家两房,势力不小,卢家不惧他们,只不过暗箭难防,稍后把这情况和郑叔说说,让他注意着点。
黄家为何要怂恿印尼木材商?
不难猜,无论黄家的造船业还是造纸业,都与木材有直接关系。
源森居进军印尼,抢的不仅仅是木材商的市场,同样也有可能会让印尼木材的平均价位上涨,有损于黄家利益,更何况,黄家原本就与自家有隙。
当年,因为自己插手施家造纸集团的事情,无意中破了黄一聪兼并施家造纸公司的阴谋。没想到,黄家如今还耿耿如怀!
因为隔行,一时间还真拿他们没办法,卢灿摸摸嘴角,且等着!
卢灿又和阿木低声嘱咐几句,让他去接替阿忠,相较阿忠,他更适合做这类工作。
至于那位池贵生经理的过往,同样交由他去查办。
卢灿隐隐有种感觉,虎博不仅被欧美、内陆相关部门盯上,只怕还被那些作伪团伙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