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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姐姐一边说着学医救不了楼老三, 然而楼老三扑过来抱住她们的腿求一个答案的话, 两人还是重新坐下来,一边嘲讽她不可救药一边教育她。
楼安之松开手的瞬间,楼宛之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她似乎是……主动牵了自己的手?
转眼去观察楼安之, 她一副淡然模样, 只是坐着的姿势比往日板正,板正得几乎有些僵硬了。楼宛之唇角微微一翘。
楼安之感觉那道注视她的目光离去,紧绷的背脊线才放松下来。
楼安之先朝楼宁之开了炮:“请问,你是哪里来的自信,确信自己删聊天记录的举动没有被对方发现的?”
楼宁之说:“我自己啊,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聊过天。”
楼安之指着她的太阳穴:“发动你的小脑筋,想一下,真的没有在她面前聊过吗?”不是她看不起楼宁之, 就她和对方生活十八年来的了解,真的没法信任。
楼宁之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怒道:“真的没有。”
她生气,楼安之还生气呢:“你看你又急,我问什么了你就急, 不过是多问了一次, 你还要不要解决感情问题了啊?”
楼宁之把火憋回去, 说:“没有……”她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等等。”
楼安之和楼宛之对视一眼, 你看看。
楼宁之说:“我前几天发烧去医院……”
楼宛之打断她:“你发烧了?是感冒了吗?”
楼宁之神色尴尬了一下, 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这个不重要, 就是那天因为发烧没有去兼职,老板还有我那个同学都发微信问我了,为什么没去啊。我简单回复了两句,就两句,回完就删了。”
楼宛之叹了口气,问道:“请问你在回这两条消息的前后有没有让对方看到你的手机。”
时间过了两三天,太考虑楼宁之的记性了,她说:“我只记得一开始手机是她帮我从房间里拿出来的,之后看没看过我不知道,记不清了。”
楼宛之:“我倾向于看过,而且知道你删了记录。”
楼安之在边上淡道:“附议。”
几人谈话说到这里,楼宁之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是只是隐约,她还是不能明确地认识到,这件事具体严重到什么地步。
楼宛之:“我先问一下,你那个老板是谁,同学又是谁,庄小姐认不认识他们?”
楼宁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板是同学的同学爸爸,就是这个同学,开书吧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叔叔,她应该是没见过。同学是我的一个室友。”
楼宛之问:“哪个室友?”楼宛之记得上次送她去上学的时候,她们宿舍有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如果是她……
楼宁之说:“谈嘉鱼,就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我们学校校花。”
楼宛之:“………………”
果然是她。
楼宛之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我亲妹妹这是我亲妹妹这是我亲妹妹”,才勉强按捺住把她打得满地找牙的冲动。
楼宛之再确认了一遍:“就是你看到发呆的那个?”
楼宁之:“什么发呆,我什么时候看着她发呆了,我怎么不记得。”
楼安之偏头,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楼宛之脸上:“什么发呆?”
楼宛之心神一荡,连忙端住,言简意赅地和她解释了一遍。
楼安之啧了一声。
楼安之一针见血道:“该记得的不记,不该记的瞎瘠薄记。”
“……”楼宁之皱眉,她真的做过这种事吗?
楼宛之深入诱导她进行换位思考:“假如庄小姐现在有件事,每天偷偷出去两个小时,不告诉你。你看着她鬼鬼祟祟老是背对着你和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聊天,这个女生还是你亲眼见过的,她亲口对你说觉得那个人好看。然后你去看她手机发现她和对方的聊天记录被删了,你会怎么办?”
“她敢?”楼宁之想想都要跳脚。
“你看你现在这么生气,庄小姐发现后生气了吗?”楼宛之说,“没有,她还送了你一只新手机。送手机是在发烧之后吧?”
“对,第二天给的。”
楼安之在边上插了一句:“虽然我不大喜欢庄小姐,但是对你还是很好的,我要是她,看我不把你绑手术台上,手起刀落。”
后颈一凉,楼宛之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楼宁之还是不明白:“可是她为什么不来问我啊?”
楼宛之说:“一方面是她性格的一方面,另一方面,我猜测她可能是想听你亲口说吧,毕竟直接问的话,好像有一种不信任的感觉。我只能提供可能性,她具体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你怎么不去问她?”
一说到楼宁之就头疼:“你不知道,她这个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我就差跪在她面前求她跟我说了,她愣是一个字都不说,逼急了还会哭,那她哭我也哭,我俩对着哭。”
楼安之:“噗——”
楼宛之也忍不住笑出声。
年轻人谈恋爱也太有意思了。
笑归笑,楼宛之也没忘记正事:“你要人家坦诚,自己有没有坦诚呢?你也没跟人说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要和漂亮女生单独聊天,聊完了还欲盖弥彰地删掉了记录。”
楼宁之嘟嘴说:“我说了惊喜不就没有了吗?”
楼宛之无奈道:“从你被发现的那天开始,你这惊喜已经变成惊吓了好吗?心里没点儿数?”
楼宁之心里还真没点儿数,她被这两个姐姐联合起来一通数落,原本诚心诚意求教的心被激起了反骨:“你们是谁姐姐啊?这件事光我一个人的错吗?如果我是她,我绝对不会闹到现在这样,你知道她说的那是什么话吗?还叫我好好考虑一下和她的关系,那不是要分手是要干吗?你知道她跟踪我吗?偷偷摸摸到我学校去看我干什么了,这要是别人,我早就打得她满地找牙了。我还不够大度吗?”
楼安之翻个白眼:“她现在在我们面前吗?不在。你在,谁在我们就骂谁。”
楼宁之:“……”
有理有据,居然没有办法反驳。
楼宛之皱眉道:“我哪一句话说过只是你一个人的错,你跟我这犟什么?你这么能杠打麻将怎么没见你赢过?”看楼宁之把炸起的毛收回去,她才敛了严肃神色,道,“庄小姐肯定也是有自己的问题的,但是第一,我不了解她,了解她也不是我要去做的事,恋爱是你在谈,不是我,我只负责了解你二姐。”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的楼安之:“……”
楼宛之朝她眨了一下眼睛,趁对方要打她之前一本正经地转向了楼宁之:“第二,这件事发生的根源是你,你没有那个脑子,就不要随便心血来潮去准备什么惊喜,我相信对于庄小姐来说,有没有惊喜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惊喜只是生活的调剂品,若是让她影响到生活本身,是你本末倒置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楼宛之起身,说:“我去洗个澡。银花你要一起来吗……好的我知道了。”
楼宛之自问自答,乐滋滋地去浴室了。
客厅里只剩下思考人生的楼宁之和无所事事玩手机的楼家二姐。楼家二姐不时从看手机的空闲时间里抬头,打量一下她这家这个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头后仰着,眼睛闭着。
安静得让楼安之陌生。
楼宛之洗完澡就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她的三妹闭着眼在思考人生,而楼安之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怜惜。
楼宛之:???
她挡在了楼安之和楼宁之之间,自然隔开了楼安之的视线。
楼安之:???
楼宛之回头微微瞪了她一眼。
楼安之给她做了个口型:神经病。
一家三姐妹在客厅里各忙各的,楼宛之抱着平板回邮件,楼安之去书房拿了楼宛之的kindle,登了自己的账号,而楼宁之全程变过姿势。
两个姐姐互视一眼,挨着坐在了一起。
“她不是睡着了吧?”楼安之小声问道。
楼宛之:“不确定,我看着像。”
楼安之站起来,戳了一下楼宁之的胳膊,楼宁之蓦地身体一动,睁着双牛眼瞪她:“干吗?”
楼安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没事。”
楼宛之在一旁憋笑。
楼宁之抹了把脸,说:“大姐二姐,我先回家了,我去和她谈谈。”
楼宛之欣然笑道:“情侣没有隔夜仇,事情解决得越快越好,行了,你快回家吧。”
楼家两个姐姐送她到了地下车库,楼宁之站在驾驶室门外,楼宛之对她说:“谈恋爱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你只需要记住,用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换另一颗真心,就能无坚不摧。”
楼安之嗤笑一声。
她本意是嘲笑楼宛之的,结果楼宛之趁她不备一把搂过她的腰,压进自己怀里,道:“我和你二姐就是例子,你二姐已经快被我感动了。你等着吧,再过几天你就能喝我们俩的喜酒了。”
楼安之挣开她:“谁要被你感动了,臭不要脸。”
楼宁之乐出声。
论不要脸,她在她大姐身上,还是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的。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眉开眼笑,从大开的车窗向两个姐姐挥手:“大姐二姐再见。”
楼宛之:“再见。”
楼安之回了她一个笑容。
目送楼宁之的车子消失在视野范围,楼宛之自然而然地牵过楼安之的手,这一牵,手落了个空,楼安之已经离她几步之外,“夜宵吃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楼宛之:“嗳。”
她还以为对方会留在这里住呢,不过这样也好,两人的关系总算越过了冰点。
楼安之发动了车子,但是没踩油门,对方在外面眼巴巴地望着她。
楼安之发现自己心里划过了一丝名为心软的情绪。
她叹了口气,说:“后天晚上我有空,我想吃XX路那家西餐。”
说完就一脚油门出去了。
楼宛之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等她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肌肉,像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一样憨笑了起来。
刚开出停车场,楼安之的手机就响了一下,她点开来,是条语音消息。
楼宛之:“我现在就去订餐位,还有,我爱你。”
楼安之把手机放回去,开出一段路,才摸上自己上翘的唇角,似甜蜜又似无奈地轻叹了口气。
……
楼宁之开到一半接到了庄笙的电话,连忙接了。
“你在哪儿?”
两人异口同声。
庄笙顿了一下,说:“你先说。”
楼宁之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路,说:“我在回家的路上。”
“哪个家?”庄生呼吸一滞。
“有你的那个。”楼宁之问,“你又在哪儿?”
“在家里,准备去找你。”
楼宁之还残存着的一丝不满至此一扫而空,温柔笑道:“我开车呢,你乖乖在家等我,别乱跑,我马上回去了。”
“好。”
两人不欢而散,庄笙也在家里反省了一晚上,后悔莫及。最后终于决定去找楼宁之摊牌,包括她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两个人在一起,是了解对方也是了解自己,也是不断完善自我的过程。就算楼宁之现在回家是想通了要和她分手,她也会去把她争取回来。
两人真正相见的时候,气氛有点儿不对。
庄笙怀着一腔孤勇视死如归,楼宁之和她静默相对一言不发,唯独没有剑拔弩张。
两人面对面坐下,开诚布公地谈,庄笙先开口:“你发烧的那天,我睡醒了拿你手机拜托方小雨帮你请了个假,之后一时好奇点进谈嘉鱼的名字,发现你和她明明应该聊过天,却没有聊天记录。那天下午,我又发现你和她聊过天,之后记录又被删了。早上问你社团的名字,你支支吾吾,想不起来,我就起了疑,就有了后来的事。对不起,我不该跟踪你,也不该不相信你。”
由于楼宛之帮她分析过了,楼宁之听到这番话,倒不觉得吃惊,只有一种“我果然这么早就露馅了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的惆怅。
庄笙忐忑地等着她的回应,等来的却只是楼宁之的发呆。
庄笙:“???”
这是什么反应?
事到临头了,楼宁之也就懒得再找借口瞒她了,反正她这智商基本上就告别撒谎了,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天中午,我问你,是不是我自己赚的钱你就肯花了?你说是。”
庄笙点头,虽然她的本意并不是这个,是被楼宁之刻意曲解的。
楼宁之“嗳”了一声:“第二天我就去问方小雨她们,有没有什么兼职可以干干,我去挣点儿钱呗,她们就说什么发传单啊当家教扮玩偶啊,我吃不了这种苦,结果不了了之。正好谈嘉鱼她有个同学的爸爸是开书吧的,就在学校附近,要招个看店的,一天两个小时,五十块,日结。我就去了,就我告你说社团活动那天开始的。
“我一想,我肯定不能告诉你啊,就把谈嘉鱼跟我的聊天记录删了,主要是微信它不能只删一部分记录,不然我就只删掉说兼职的那一部分了……卧槽。”
庄笙:“怎么了?”
楼宁之用头撞沙发:“我才想起来微信明明可以一条一条地删消息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被下降头了吗?”
庄笙手挡在她额前,忍俊不禁:“好了好了,下次就知道了。”
楼宁之坚决说:“不,没有下次了,我下次肯定还会露出别的马脚被你抓住,我才不犯第二次错误!”
庄笙忍笑应和她道:“好好好,不犯了。”
楼宁之拉下她的手,放在掌心一上一下地含着:“我们继续说,刚说到删了谈嘉鱼的记录,对,然后就是那天做多了发烧,删掉的是老板和谈嘉鱼的记录,他们问我中午为什么没去书吧。社团是我编的,你知道我就加了一个什么早起的协会,我发现他们都想泡我,然后我就退了,现在什么社团都没。你打篮球怎么回事儿啊?”
庄笙才想起来还有一件没交代:“我看见你和谈嘉鱼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心里郁闷,不知不觉就去了篮球场,有个男生邀请我一起打球,我就答应了,之后我问他们你报的那个社团有没有,是他们告诉我没有的。”
“你给他们联系方式了没有?”楼宁之立马问道,那几个人里可有好几个花花肠子的,见到庄笙眼睛都放光。
“必须没有,连名字都没告诉。”庄笙三指并拢,指天发誓。
“那就好。”楼宁之细细琢磨回去,叫了一声,“不对,我什么时候和谈嘉鱼一前一后下楼梯了,哪一天,具体什么时间,地点。”
“我去学校的那天,中午十一点五十左右,就在你上课教室的那一层楼,正对着楼梯的地方。”
楼宁之苦心思索半晌,说:“我想不起来了,反正我除了那天她领我去书吧的那次,没有和她单独在一起过,你一定误会了。”
庄笙:“嗯。”
楼宁之行将炸毛:“嗯是什么意思?”她都这么说了,还不相信她?
庄笙顺毛道:“就是我相信你的意思,是我误会了。”
楼宁之哼哼两声,放松地窝进她怀里,仰头捏着她下巴上的嫩肉,软声道:“以后你要有什么想法,都跟我说行不行,不要吵架,吵架太累了。我也有什么都跟你说,要有没说的,你直接问我。”
“嗯。”庄笙闭眼,轻吻着她柔软的发。
“我大姐说,每次吵架都像是在什么什么上划一条道子,是什么我不知道了,水还能滴穿石头呢,道子划多了,再坚固的感情也会散掉的。”楼宁之说,“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不能走散了。”
庄笙嗓子沙哑:“好。”
楼宁之听出她声音变化,补充道:“除了床上,不能在别的地方哭。”
庄笙一秒破功,笑道:“……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话?”
楼宁之嘻嘻笑道:“我不告诉你。”
庄笙说:“喂,你刚刚还说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楼宁之被将了一军,小脸瞬间皱起来,不情不愿地说:“之前看小说学来的嘛。”
庄笙看她真这么实诚,不由哑然笑了会儿,道:“像这样的事情,你可以坚持不告诉我的。另外,如果你要给我准备惊喜的话,可以明说,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你,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我不会那么计较的。”
这么一来可操作余地就大了很多,楼宁之心想,现在她知道我在干兼职打算给她买礼物,但也不知道我具体要买什么,这样四舍五入也算是个小惊喜吧。
她登时高兴起来,搂着庄笙脖子亲了好几口。
庄笙主动回应起了她,两人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楼宁之便打起了哈欠,想睡觉,说睡她就顺势趴在庄笙身上睡了。庄笙便抱着她去浴室洗澡,楼宁之哼哼唧唧地被收拾干净送进了被窝里。庄笙冲了个战斗澡,两人相拥而眠,有什么东西似乎无形之中悄悄地又发生了改变。
一场小小的危机被扼杀在萌芽期。年轻的情侣们不知道的是,恋人间的争吵有时候是两人一步步走向决裂的催化剂,但每次争吵暴露出的问题得到及时解决,就会让它成为彼此感情更加坚固的粘合剂。
雕刻时光书吧里书籍藏量甚丰,第二天中午,庄笙根据楼宁之给她的地址去了书吧,发现里面有很多电影方面的专业书,楼宁之又在这里工作,索性办了张会员卡,上午练完车回家做两个便当,带到书吧里和楼宁之一起吃,下午楼宁之去上学,她就在里面学习,晚上等对方下班后再一起回家。
书吧里摆放着一架钢琴,老板在的时候偶尔会弹,如果有顾客想弹的话也可以。老板是个很随和的人,也很乐于见到大家在这里得到放松。
那天中午,庄笙和楼宁之在柜台小声说着话,庄笙随口提到这里老板弹钢琴很好听,楼宁之马上止了话头,神采飞扬地说:“等着。”
庄笙永远记得那一天,楼宁之坐在书吧角落的钢琴前,暖澄的灯光大片大片地洒落在身上,安静垂眸,像是林间穿梭的精灵,指尖在黑白琴键上弹奏出了一场盛夏。
那个她们相识、相恋、相知的,独一无二的,连蝉鸣都可爱的——夏天,以后都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