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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戎说:“没喊你就别出来,省得碍手碍脚的。”
贺程程缩着两手退了几步,点点头:“关绒绒。”
已经大步流星走出一段距离的关戎回过头:“干嘛?”
贺程程眼睛里湿湿亮亮的:“你小心点。”
关戎莫名地觉得嗓子越发痒。
他别开眼:“……知道了,啰嗦!”
跟头一次见面时,那个彬彬有礼的小绅士截然不同,关戎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力主义者,向来信奉谁的拳头大谁做主。
大院那几年随军的家属多,有一帮跟贺程程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大家玩得久了成了小集体,对初来乍到的关戎很排斥。
别看关戎在贺程程面前是大爷,跟比他大的那些孩子走一块,就威风不起来了。
而且他那时候男生女相,又是一口小奶音,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的,根本没人把他当男孩子看。关戎成了程程第二,是仅高过贺程程的食物链底端一员。
一次过家家打仗不给枪,要他舞手绢做文艺兵。贺程程看他太委屈,摸摸他沮丧的小脸,软绵绵地说:“绒绒,我来。”
坏小孩们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从家长那边多多少少知道他们的那点关系,围着两人手点脸,起着哄:“你们俩谁是老婆谁是老公啊,你们会亲嘴吗,会一起睡觉吗?”
小孩子已经有了性别观念,知道被这样说是一种嘲弄。贺程程扁一扁嘴快哭了,小奶音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爆发了,逮谁揍谁。
关戎虽然个子高过同龄人,但身板瘦,胳膊细细的一条,还没贺程程有肉。可谁想到都是一身腱子肉,那么小一个孩子,揍起人来稳准狠。
关戎咬着牙吼道:“我们家首长说了,做人要学会忍耐,但是只给你三次机会,忍了你三次还不收敛,那就一点不客气,揍死你丫的。”
那天打得天昏地暗,直到被几个路过的军士看见才把孩子们分开。关戎挂了彩,鼻血把迷彩T恤染了一片红,但死撑着不落泪,冷冷看着周围几个哭得满地打滚的孩子。
贺程程也不争气地流眼泪。她记得妈妈的话,要跟关戎团结友爱,他打架的时候她拉架,替他吃了好几个拳头。现在嘴巴破了肿得老高,疼得一阵抽抽搭搭的哭。
晚上回去都被骂了通,关戎因为没照顾好妹妹,分外被关爷爷拿小棍抽屁股,更罚他不许吃饭,不许睡觉,一脚踹到小院外面去放哨。
贺程程嘴上敷过药,在妈妈的指点下,偷偷拿了一个包子绕出去给关戎。哪怕没人看着,他仍旧以立正的姿势站在墙根下,一双眼睛坚毅地平视前方。
贺程程把包子递过去,被他直接无视了,贺程程歪头想了想,小手抓起他的刚准备塞,关戎忽然高声说:“卫兵神圣不可侵犯。”
贺程程又吃一次瘪,小声说着:“我没有侵犯,我给你送包子。”她两手展着送到他眼前,包子还冒着热气呢:“很香的,是大肉包。”
“我不吃。”关戎尽管这么说着,视线却忍不住流连在那白乎乎软绵绵的包子上,使劲咽了口口水:“我们首长不许我吃饭,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萝卜头那么大,还军`人呢。可关戎轴起来就是,多少头牛都拉不回来。贺程程拿他没办法,又不肯铩羽而归,跟着站了好一会儿,包子都冷了。
小丫头下午遭了罪,现在身上还疼着呢,过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一屁股坐在关戎的脚边。她从脖子上拨出一个钥匙当镜子,想看看自己的嘴。
没过多一会儿,关戎就发觉靠着他的这家伙身体抖起来,哭声跟没吃饱的小猫似的,呜呜咽咽的,问干嘛,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妈妈说会留疤。”
“留疤就留疤,有什么了不起的。”
“留疤会丑的,再也没人喜欢我了。”
关戎一脸不耐烦地看了下这小妞,觉得这孩子脑子太蠢了:“人不是只看外表的,除了脸之外,还有很多东西是很宝贵的。”
贺程程仍旧很伤心的哭。
“再说了,”关戎小朋友向着贺程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奶声奶气道:“你丑就丑呗,反正你是我童养媳,我不嫌弃你就行了。”
贺程程一梗,哭得更伤心了。
“……”关戎拿脚轻轻踹了下她,说:“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一会儿到点了也回去。以后我打架你少掺和,这就不是你们女孩家家能管的事。”
从那之后,关戎但凡手痒痒,都先把贺程程藏一边。贺程程起初还担惊受怕,后来发现他其实并不冲动,也很有分寸。
加上他越来越成熟,这样的事情一共也没有几次。
今晚是又要原景重现了吗?贺程程听话地站在树底下,不近不远地看着他。手机紧紧地抓在手里面,随时准备好了一会报警。
关戎怕打草惊蛇,刻意放轻了步子走过去。
可惜做坏事的人,耳朵都异常的灵敏,两人距离起码五步远的时候,偷拍裙底的那家伙听见动静,一把把手机塞回口袋,回头快速看了一眼就准备开溜。
关戎立刻大喝:“前面那个给我站住!”
道路僻静,时不时从篮球场上传来杂乱的拍球声,更衬得黑夜宁寂。关戎的声音哑而凶,一下划破长空,把在场的都吓了一跳。
女生一下将手机从耳边挪开来,一脸惊骇地转头过来,陡然看见个男人满身煞气地大步追过来,顾不上想他是干嘛的,吓得边哼哼边跑。
关戎来不及管她,忙着去堵偷拍的那家伙,毕竟是练家子,野外拉练时常拿第一的军`人,三两步就追过去,飞身一扑,曲肘扼住他脖子。
男生喘着粗气,想绝地反击,出的全是下三滥的阴招,一边踢裆一边咬人。
可是他腿太短,只勉强够到他腿;对方扣住自己头的一只手又硬得像铁,肌肉贲张,一口咬下去连个着力的点都没有,反把自己的嘴磕得生疼。
一个晚上接连被咬两次,关戎心里的火腾地冒上来,摆拳挡开他使阴招的手,再挥直拳砸在他脸上。只用了三分的力气,仍旧将人击得鼻酸眼斜。
淋漓鲜血从鼻腔里涌出,男生呜咽几声,失去抵抗。关戎擒住他手腕,用力往后一别,同时起脚踢在他膝盖内侧,男生顿时狼狈跪倒在地。
“你大爷的,就你这孙子,也配咬我?”关戎寒着脸,死死扣住他手,紧压在背上。对方除了喘气,一动不能动:“拍什么玩意儿呢?把你手机拿出来!”
贺程程握着手机的手心都泌出汗来了,看到关戎没怎么费事的就把人撂倒了,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下去。
她从树底下走出来,要赶过去帮忙,圆头的芭蕾鞋刚刚踏出树影,关戎抬眼敏锐察觉了,立刻朝着她摇了摇头。
正好篮球场上好几队不打了,这条路又是大家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看到这场景的年轻人们都好奇地走过来。
贺程程知道关戎他们有纪律,被人发现他跟手底女兵交往过密,影响不好。她想了一想,又退回去,仍旧等他。
方才偷拍的男生不老实,说什么也不肯就范,关戎没耐性地拉他起来,预备去掏他裤子里的手机:“小气什么,就是借了报个警呗。”
男生立马抖了抖,撅着屁股怎么也不肯让他碰过来,看到过来的一阵人里有熟悉的同学,连忙大喊:“救命啊,穿军装的打人了!”
男生们都聚过来,相熟的同学糊了一脸血,对视觉的冲击十分大。转而看到旁边穿军装的这一位,凶神恶煞,仿佛随时准备给人致命一击。
人都有对弱势一方的同情,又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大家纷纷道:“怎么了,老兄,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动肝火啊。”
偷拍的男生赶忙说:“我刚刚在路上好好走着呢,他上来就给了我一拳。现在又扣着不让我走,你是警察吗,凭什么这么对我啊?”
不明真相的纷纷道:“就是警察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大家纷纷过来帮忙,要把男生从关戎手底下救下来:“赶紧放了我们同学啊,我告诉你,你看他鼻血流个不停,要赶紧送医院!”
关戎一只手铁钳似的,再往下一压,男生杀猪般叫起来。
关戎将人重新拖回到身边,另一只手挡在身前,眉头紧皱着看向面前的人,说:“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少管闲事。”
“怎么跟我们没关系,这可是我们同学!我们现在走了,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再打他,有事好好说啊,用不着一上来就动手。”
稍微明点事理的去推了下那男生头:“你是不是跟这位有什么误会,哪里做得不对道个歉,四海之内皆兄弟,没必要搞得这么僵。”
男生说:“能有什么误会啊,我刚刚就好好走着呢,他上来就揍。你们闻闻他是不是喝酒了,当兵的都爱喝两口,耍酒疯呢吧!”
关戎手再一紧,这人疼得出了一脑门汗,再说不出话来。后者腿一软,索性跪回到地上呜咽起来,眼泪跟水似的掉。
群情激愤,一下推搡过去,将人团团围住,说:“你还打人,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还敢欺负人,报警报警,没王法了。”
“看你样子,是给新生军训的教官吧,晚上不用训练吗,一个人在学校绕什么玩意儿呢,你们领导哪位啊,知道你这么拽吗?”
“怪不得,是教官啊,这么晚出来,别是跟谁约会吧。他们那边僧多粥少,全指望出来军训的时候泡妞呢,呕糟得一笔。”
一直藏在树底下的贺程程瑟缩了下。
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颗心还是虚得不行。
小碎步挪到树后面,又为关戎着急,又怕被发现后情况更恶劣。
四周乱糟糟的,关戎成了被彻底孤立的那一个,此情此景还真像他当年在大院的样子,所有孩子抱团挤兑他,他一人抗击全世界。
只是他近年越发成熟,不会再跟儿时一样,因为一两句话就被激怒得要找人干架。他下意识瞥了下几十米外树下的影子,确定她平安无事,才将视线落到这帮毛头小子身上。
冷冷道:“你这么多同学在这儿,我本来不想让你这么丢面子的。人还年轻,谁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可你这脸皮也真是厚,看得我恶心。”
他下颔微扬,看着手底那男生道:“你刚刚在人家女生裙子底下拍什么呢?”
一句话吐出来,四周男生都怔了下。
男生紧张得声音微抖:“谁谁谁拍了,这儿哪有女生啊,你少血口喷人!”
“是啊,说话是要讲证据的,这人我舍友,平时好得很,年年得奖学金。”
关戎说:“学习好可不是免死金牌,有本事把手机拿出来自证啊。”
男生说:“你让我拿我就拿,你以为自己是警察呢?”
关戎说:“你要是心里没点鬼,为什么不肯替自己洗脱嫌疑呢。”
男生说:“我有自己的隐私权!再说了,你要我拿手机,你倒是先把我放开啊。”
关戎嗤声:“你这种人转脸就不认人,放开你还不马上跑了。”
关戎单手掏出自己手机:“我没权查看,那就让有权的人过来,反正我问心无愧。”
男生们起哄,说:“报就报呗,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到时候你可别怂!”
方才偷拍的男生这会才有一点紧张,说:“道个歉就算了,报警什么的……”
“必须报,你别怕,哥们都挺你,非得治治这帮当兵的的匪气!”
这边正乱糟糟地闹着,忽然又走来两个穿军装的,戴白手套,别对讲机,头上还顶着一个白色钢盔,侧面写着红灿灿的两个字:纠察。
看到人群里有穿常服的学员,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停下来,问:“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围着关戎的一帮学生看到军装,顷刻间都去围着他俩,说:“你们是管他的吧,他无缘无故打人,给你们军`人抹黑了。”
学校里的纠察是专门用来监督军`人纪律、开展警戒巡逻的集体。不管你多优秀,官多大,都要受到他们的监督,接受他们的质询。
纠察皱着眉,垂眼看了会,抽出蓝面的文件夹,十分严厉地说:“你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学号多少?”
关戎咬了下牙关,终于将人松下来,立正站好,向着两人敬了一个礼,说:“报告,二营一连,关戎,学号是:XXXXXX。”
天黑路灯昏暗,又有帽子挡着,两个人起初没看清脸,听到这名字才怔了下。彼此对视一下,都在想,怎么会是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