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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长宁坐在榻上, 侧首耸肩,轻轻嗅了嗅裹在身上的披风。玄色的披风很大, 如一袭夜色裹住她的全身, 她在上头嗅到了长途奔波过后的淡淡尘土味儿。
萧长宁问:“北狄细作的事,还未解决么?”
沈玹并未回答。只将她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随手搭在榻边, 随即坐在她身侧问道:“今日进宫,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触及沈玹眼底的关切,萧长宁有些内疚,小声答道:“你近来如此忙碌,本宫哪里还舍得拿这些小事打扰你?本以为出门半日不会有事, 谁知会这样。”
闻言,沈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脸颊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低声道:“以后莫要如此大意。你的事,比别的事都要重要。”
萧长宁笑了,乖巧点头道:“好,以后本宫出门行动,一定及时向你报备。”想了想,她又问,“你一定还有公务要处理罢, 我们早些回去好不好?”
沈玹沉默了一瞬, 而后才抬起头来道:“长宁, 今日不必回东厂了。”
萧长宁愣了一会儿, 才问:“不必回东厂……是何意思?”
沈玹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像是无限眷恋般用指腹描绘她的眉眼,银铁护腕蹭在她的下颌处,带起一阵微凉的战栗。他唤她的名字,“这几日你暂时留在洗碧宫,会有人好好照顾你。”
“那你呢?”萧长宁几乎是下意识地问,语气急迫,“‘暂时’又是多久呢?”
“兴许几日,兴许几个月。”沈玹安抚地吻住她的唇,眼眸深邃,极尽深沉道,“我会常来看你。”
萧长宁呼吸一窒,猛地推开沈玹。
“几个月?”说话间,萧长宁眼底已有了水光,红着眼道,“自与你成亲,本宫从未与你分开如此之久。当初本宫对你避之不及,却偏偏躲不掉你,现在不想躲了,你又要弃我而去……”
“你知道并非如此,长宁。”沈玹伸手去碰萧长宁,却又被她躲开。
或许从她昏迷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预料到什么了,此时听沈玹要将她独自留在洗碧宫,便更是证实了她的猜想,心中的忐忑与不舍都如洪水决堤,将她的心绪冲得七零八落。
萧长宁眼底有泪,抿着唇片刻,才将手轻轻覆在平坦的小腹上,问道:“你告诉本宫,本宫腹中是不是有孩子了?”
“是的。”沈玹神情坦然,修长干净的手掌沿着她的腰线抚摸,最终落在她的小腹上,与她五指紧扣,嗓音柔和了不少,“我们的孩子。”
“这个月信期未至,本宫早该想到如此……”心中的猜想被证实,萧长宁面上划过一丝喜色,可很快,这一线高兴被深深的担忧所取代。
从年关祭祖过后,宫中几番动乱,沈玹的身份秘密已在萧桓的猜疑下岌岌可危。而此番她意外有孕,无疑使东厂危如累卵的局势又蒙上了一层寒霜。一想起方才沈玹和萧桓在水榭中谈话的模样,又想到萧桓有些阴沉的面容,萧长宁更是心慌。
“所以你才急着要同我分开?”萧长宁反扣住沈玹的手,“沈玹,你到底同桓儿说了什么?我腹中的孩儿会给你带来麻烦对不对?”
“这是喜事,并非麻烦。至于我的身份,皇上知道只是迟早的事,你要相信我能处理妥当。”沈玹伸手抚去她眼角的湿痕,声音沉稳可靠,“至于让你留在洗碧宫,是我和皇上共同的决定。东厂里杀气太重,女眷也少,厂中番子并不懂得如何照顾孕妇,对你养胎不利。”
萧长宁总觉得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她怔怔地望着沈玹俊美的容颜,望着他眉宇间残存的戾气,问道:“你没有别的事瞒着本宫?”
“没有。”沈玹道。
“你发誓?”萧长宁眼角挂着泪珠,恶狠狠地揪着沈玹的衣襟,鼻尖几乎与他的相抵,认真道,“我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都愿意和你一起承担。但是你若骗我瞒我,哪怕是为了我好,将来我也定不原谅你!”
见她强撑着气势,沈玹叹了声,一点一点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随即下移,将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萧长宁心中有气,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唇,直到唇舌间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沈玹低低地哼了声,非但没撤出,反而像见了血的野兽一般吻得越发热烈。
“别哭,长宁。”他在她耳畔低喘,温柔中夹杂着一丝初见时的狂妄,“我何时骗过你。”
萧长宁气势汹汹地质问只得到这么个模棱两可的结果,她心中一闷,索性躺在榻上用被子盖住半张脸,转过身去不见他,仿佛在用背影诠释生气。
“长宁?”沈玹摇了摇她的肩,萧长宁不理。
“夫人?”沈玹捏了捏她的掌心,萧长宁甩开。
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片刻便没了动静。萧长宁拥着被子侧躺在榻上,眼珠转动,耳朵捕捉着身后的气息,见久久没有动静,她也顾不上生气了,心想:沈玹难道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不会真的丢下自己走了吧!
再过了一会儿,萧长宁终于忍不住了,一骨碌翻身坐起,唤道:“沈……”
而后愣住了,张扬俊美的东厂提督正屏气凝神地坐在榻边,朝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来。
原来他一直没走!萧长宁登时气结,又羞又窘,直起的身子又倒回榻上,背对着不愿见他。
沈玹知道她若是真见不到自己了,怕是又该着急,便也脱了皂靴和外袍,与她并排躺在榻上,从身后侧身搂住她的腰,鼻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低哑道:“不生气了?”
良久,萧长宁闷声道:“生气呢。我知道你瞒了我事情。”
沈玹只是更紧地拥住了她,炙热的唇在她颈项处轻吻,慎重道:“我这一生也许坐尽恶名,唯独你,我不愿伤及分毫。”
萧长宁心中一动,心里的气已消了大半,只余下若有若无的惆怅,像是果糖,甜丝丝的,又夹杂着酸。
她在沈玹的怀抱中动了动,转身回抱住他强健的腰肢,脸在他的胸口拱了拱,随即在他心口处不轻不重地张嘴咬下,骂道:“混蛋。”
沈玹竟低声承认:“我是。”
日落黄昏,阿朱熬了热腾腾的水晶虾仁粥,配上一碟子醪糟鸭信和牛肉脯,沈玹同萧长宁一同用了膳,伺候她梳洗完毕,便靠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过多久,萧长宁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沈玹怀里寻了个舒服的角度,昏昏欲睡,不多时便发出绵长安稳的呼吸声。
夜色悄然席卷大地,期间宫婢贴心地给殿内燃了烛火,罩上灯罩,又悄声退下。沈玹一直未睡,只望着怀中萧长宁安静的睡颜,眼神在跳跃的烛光中明暗莫辨。
良久,他在萧长宁微微张合的唇上一吻,这才缓缓抽回手,披衣下榻。
打开洗碧宫的大门,深沉的夜色铺天盖地而来,料峭的夜风卷起沈玹的披风,在灯火下荡开一抹暗色的弧度。
沈玹迎着火光,眸中的温情褪去,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气势。他按着刀站在猎猎风中,下颌微抬,冷然望着洗碧宫外严阵以待的百余名东厂番子。
番子们俱是一身暗黑色武袍,见提督出门,忙整齐下跪。番子们正要开口请安,沈玹却是沉沉抬手,示意他们噤声。
萧长宁在睡觉,他不愿吵醒她。
“厂督,锦衣卫已率先行动。”方无镜亦是一身黑武袍,用红绳扎着护腕,朝沈玹一抱拳道,“属下们都已整装待发,全凭厂督吩咐。”
沈玹点点头,问道:“厂中牺牲的几个弟兄,可安葬妥当?”
“今日已下葬,家中有父母亲眷的,各给了二十两抚恤银。”方无镜道,“听说锦衣卫那边也折了几名精锐,能在东厂和锦衣卫的范围内大肆暗杀,看来这群北狄细作对我们的人员部署摸得一清二楚。”
沈玹长眉一拧,狭长的眼中酝酿着杀意,缓缓道:“远在万里之外的蛮夷,竟对京师厂卫的部署如此清楚,只有一种可能。”
方无镜把玩着指间的小刀,了然道:“锦衣卫或者东厂之中,有叛徒通敌。”
沈玹拇指摩挲着刀柄,吩咐道:“让有福留在东厂接应,重新布防。另外,将蒋射调来洗碧宫当值,你与林欢各领番队随本督外出缉拿细作。”
方无镜道了声‘是’,随即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沈玹漫不经心道。
方无镜干咳一声,小心翼翼道:“您特意将患有言疾的蒋役长留在长公主殿下身边,是不想告诉她东厂有人被暗杀的事么?”
沈玹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东厂布防被泄露,已然不太安全,本督不愿她冒险留在那儿,倒不如卖皇上一个人情。”
那日诊脉,吴有福说萧长宁儿时受冻伤了元气,身子有些许薄弱,偏生又在此时怀了孕,是最要忌讳大悲大怒的。沈玹怕她知道了胡思乱想,本想再多瞒几日,等一切稳定了再告诉她,谁知临时横生枝节……
萧长宁晕倒,皇帝知道她有孕的事实;厂卫接连被杀,东厂和锦衣卫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地。
这一场恶战甚至比年关的祭祖宫变要更加危险可怕,因为敌人隐藏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对他们的布防行动了如指掌。
“属下担心长公主会误会什么,毕竟您在她需要特殊照顾的时候离开她……”
“此事她帮不了忙,知道了只会平添烦恼和担忧,对她身子的调养十分不利。”
闻言,方无镜便不再说什么。
沈玹定了定神,忍住想要回头望向洗碧宫的欲-望,一挥手沉声道:“出发!”
萧长宁睡到半夜就醒了,伸手摸了摸身侧,被褥微凉,早已没有了沈玹的温度。
洗碧宫的翠色纱幔浸润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模糊难辨。萧长宁没了睡意,睁着眼睛躺在榻上,心里是十分生气的。
或许是孕期容易伤春悲秋,她气着气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沈玹又走了,甚至没有叫醒自己告别。萧长宁揉着湿润眼睫,心想:下次再也不要理他了!
然而真数日不曾见他,萧长宁心里又空落落的,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洗碧宫被蒋射的人马保护得很安全,便是连皇帝进来探视也要经过层层关卡。见到这般阵仗,萧长宁便是再傻也觉察到了局势的紧张,渐渐的,便不再询问沈玹的下落。
这日,萧桓退朝后来洗碧宫看望萧长宁。
萧长宁坐在窗边练字,望着一身绣金龙袍的少年帝王掀开珠帘走进来,不觉笑道:“不经意间,皇上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年前萧桓还只与萧长宁一般高,仅仅是半年过后,竟然要比她高出两寸来高了,身形更加挺拔俊逸。若是再过两三年,定是丰神俊朗的美男子。
只是,这俊逸的小少年眼底有一丝盖不住的疲倦忧虑,坐在萧长宁对面道:“阿姐身子好些了么?”
“托皇上的福,好多了。”说着,她笔下行楷不停,继而问道,“皇上呢?”
“朕也挺好。”萧桓命人呈了一个锦盒上来,打开一看,却是两罐小小的石色颜料。萧桓道,“这两罐黛蓝送给阿姐,用其点染山水,可保画卷千年不变色。”
萧长宁笔一顿,抬首瞥过那两罐珍贵的黛蓝,“皇上怎么知道,本宫正缺这一味石色作画?”
萧长宁只在一个月前与沈玹提及过这种颜料。这种极为珍贵的黛蓝色原产于波斯,乃是从青金石中提炼而出,极为珍贵,宫中虽然存过几两,但杂质颇多,远不及萧桓手里的这两罐纯粹。
那样鲜艳干净的蓝,应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且可遇而不可求。
萧桓显然被萧长宁问住了,顿了顿,方笑道:“刚巧有使臣进贡了两份,放在朕这儿也是浪费了,想起阿姐正巧擅长丹青,便送来此处。”说着,他软声央求道,“阿姐请收下罢。”
萧长宁又看了眼那包装精美的珍贵颜料,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嗯’了一声道:“放在旁边罢。”
萧桓便将那颜料摆在案几上,又听见萧长宁问道:“看皇上气色不太好,眼底多有疲倦,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自从搬回洗碧宫这几日,萧长宁便与沈玹断了联系,蒋射又是个不肯开口说话的闷葫芦,她心里记挂沈玹,却不得方法。正巧萧桓前来,她本想旁击侧敲打听一番东厂的形势,谁知萧桓也是个嘴严的,只道:“一切安稳。”
萧长宁啪的一声拍下毛笔,也不练字了,只望着萧桓道:“你莫要骗我了,你到底和沈玹说了什么?”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或者说,你与他交易了什么?”
“阿姐……”萧桓有些委屈,弱声道,“难道在阿姐眼中,朕就是如此不顾亲情、攻于算计的人?”
萧长宁望着他,没有说话。
萧桓解释道:“沈提督假冒太监进宫,又霸占着阿姐不还,致使阿姐有了身孕,刚开始时,朕的确是很生气的,生气到恨不得……杀了他。”
萧长宁倒吸一口气。
萧桓忙提高声音道:“可是朕也知道阿姐很喜欢他。朕已经伤过你一次了,便是再恨沈玹,也不愿因他而伤你第二次,况且北狄细作在京师大肆暗杀,试图瓦解锦衣卫和东厂,正值用人之际,朕不会傻到在此时……”
说到这,萧桓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有些慌乱地看着萧长宁。
萧长宁已根据他的只言片语推测出了前因后果:或许是因为东厂遭遇了危机,沈玹才决定在此时将她送入洗碧宫休养?
心跳有些快,萧长宁竭力稳住心绪,对萧桓道:“运筹帷幄的事也好,决胜千里的事也罢,本宫不太懂。本宫只知道,本宫的不能没有丈夫,孩子也不能没有父亲。”
萧长宁轻轻覆住萧桓紧握的拳头,坚定道:“所以,此番动乱结束后,不管胜算如何,都请你放过沈玹,也放过你自己罢。”
萧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萧长宁似乎早料到他想说什么,打断他道:“本宫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近来朝中流言颇盛,有人说东厂提督九千岁,加上长公主千岁,合起来便是万岁之尊。宫里只会有一个万岁,所以你害怕了,这次动乱,你既希望他活着回来,又不希望他活着回来,对么?”
萧桓微微失神,随即自嘲一笑,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阿姐,你是这么想朕的么?”
萧长宁只是微微一笑,放缓声音道:“皇上现在该知道,被人误解和怀疑是怎样一种伤心的体会了罢?”
萧桓一怔。
萧长宁望着案几上的黛蓝,轻声道:“本宫不管史书如何评判,也在乎千岁万岁,只想同他厮守百年。”
萧长宁永远都是如此,没有苛刻的言论,也不曾哭喊大骂,但轻飘飘的一句话总能直击萧桓的内心,令他无从遁形。他早该知道的,这个姐姐只是同他一样表面柔弱天真了些,其实内心比谁都敏感细腻。
“对不起。”萧桓垂下头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声道,“这颜料,是沈提督让朕转交给你的。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朕知道他很想你。”
萧长宁微微一笑,淡然道:“本宫知道。”
萧桓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被尽数咽回腹中,只让萧长宁好生养胎,便起身离去。
萧桓一走,萧长宁也没心思练字了,目光总不自在地被案几上的两罐颜料吸引。她索性拿起一罐颜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打开盖子,手指捻了捻黛蓝的粉末,仿佛上头残留着沈玹的温度,嘴角荡开一抹笑来。
“傻子。”指尖的黛蓝在阳光下闪着典雅的光泽,她低声道,“若你亲自送过来,本宫会更开心啊。”
萧长宁发了会呆,直到敲门声响起,蒋射清澈的嗓音在外头响起,一个字一个字艰难道:“越、瑶。”
蒋射说话不便,萧长宁便猜测道:“是越瑶来了吗?”
门外,蒋射点了点头,而后又怕她看不见,低低道:“嗯。”
萧长宁忙将颜料收起,拍了拍指尖的粉末,喜道:“快让她进来。”
越瑶穿着锦衣卫的官服,长发束入乌纱帽中,披着阳光进门时仍在嘀咕道:“哎,现在来洗碧宫看望殿下,还要被解刀了。”
萧长宁知道越瑶身份特殊,先帝开了恩,准许她面圣不必下跪,不必解刀,如今来洗碧宫还要搜去利刃刀剑,心中多半不太快乐。她道:“蒋役长也是奉命行事,看在本宫的面子上,越姐姐就别记恨他啦。”
越瑶行了礼,坐在萧长宁对面道,“你这个役长相貌堂堂,怎么就是哑巴呢?”
“他不是哑巴,只是天生不太会说话。”萧长宁一把拉住越瑶的手,“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
越瑶大方道:“殿下请问。”
“你们锦衣卫和东厂到底是怎么回事,沈玹将我放在洗碧宫,已有好几日不曾露面了。”萧长宁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越瑶笑道:“殿下放心,祸害遗千年,沈提督好得很呢。”
萧长宁见她说沈玹是‘祸害’,佯怒般拧起眉,在越瑶小臂上轻轻一拍:“又胡说。”
越瑶‘嗷’地一声,疼得眉毛都皱在一起。萧长宁平时与她玩笑惯了,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忙道:“本宫没用力!怎么这么疼的么?”
“臣受伤了的。”越瑶解开护腕,露出小臂上的包扎的绷带,皱眉苦巴巴道,“肩上还有一道口子,否则臣哪有时间休假来见你呀?”
萧长宁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还不是因为那群莫名出现的北狄刺客。”越瑶三言两语概括了前些日子的遭遇。
话说那日,越瑶与温陵音便衣跟踪乐坊的那几名北狄汉子,顺藤摸瓜找出了接应他们的线人,竟是某位尚书家的管家,双方交战,北狄细作服毒自尽,线索就此中断……本以为此事暂时告一段落,谁知当天夜里,越瑶竟在锦衣卫总府述职时遇刺!若不是温陵音及时赶到出手,她也许就难逃一劫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锦衣卫里头有人通敌。”越瑶省略了乐坊中强吻温指挥使的事,只捡了些惊心动魄的细节说,又转而道,“听说东厂也不消停,被刺杀了好几名番子呢。”
萧长宁心里一惊,案几上的五指不自觉蜷在一起。
片刻,她稍稍定神,给越瑶泡了杯热茶,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臂上缠着的绷带上,笑道:“谁给你包扎的伤口,这个结十分特殊,听沈玹说好像是军营中惯用的包扎方式。”
“是么?”越瑶抬臂看了看伤处,笑道,“温大人给我包扎的。”
“……”萧长宁有些高深莫测地望着越瑶,“你觉不觉得温陵音对你有些怪怪的?”
“有!”越瑶一拍大腿道,“他总是跟踪监视臣呢!”
越瑶回想过去的几日,自从乐坊一事过后,温陵音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便越来越多。她巡查归来,温陵音便站在北镇抚司的门口清冷地唤她:“越抚使。”
她半夜翻墙喝酒回来,温陵音便站在门口阴恻恻地唤她:“越抚使。”
她遇刺受伤,温陵音一边强势地拉起她的手臂给她上药包扎,一边眼神复杂地唤她:“越抚使……”
烛影摇晃,越瑶终于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纳闷道:“是不是卑职做错了什么啊温大人?”
温陵音淡色的唇张了张,而后才垂下清冷的眼睫,给她的绷带打了个结实的结,低声道:“没,就叫叫你。”
越抚使、越抚使……
越瑶索性落荒而逃,到洗碧宫来寻个清净。
听完后,萧长宁笑得肚疼。
越瑶一脸莫名地看着她笑,问道:“殿下笑什么?”
萧长宁道:“双喜临门,本宫不该笑?”
越瑶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头雾水道:“何为双喜?”
“一是喜越姐姐终于觅得良人,二是喜……”她将手覆在小腹处,微笑道,“本宫有了身孕,你要做大姨了。”
“噗!”越瑶一口茶水险些喷出,简直不知该从哪一点开始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