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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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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村长敲开了萧家的门后,整整一天,萧家众人仿佛都踩在云上,有一种极端不真实的感觉。

    村长听说了萧英封侯的消息后,当场愣怔,等他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拔腿就跑,急吼吼地来给萧家报信。萧家祖坟冒青烟,竟然出了一个侯爷,虽然不知新朝廷能存在多久,但那毕竟是侯爷,桐木乡上上下下几百年,连官爷都少出,更别说侯爷了!村长兴奋地一个趔趄,直接扑到在路上,但他浑不在意地爬起来继续跑,眼看萧家就要发达了,他现在得提前和萧家打好关系,来当这个报信的吉利人,说不定萧家的侯爷一高兴,随便打发他些好处,他这一辈子都够了。

    村长大力拍门,萧老夫人指挥三儿子打开院门,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村长你说什么?萧英怎么了?”

    寒冬腊月,村长却跑的满头都是汗,他顾不得擦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户还懵懵懂懂的人家,几乎恨不得自己替他们去大兴城享福,哦对,现在该叫长安了。

    “别磨蹭了,赶紧去准备,一会京城里的贵人就要来了,别让贵人看了我们桐木村的笑话!”村长急切地说道。

    这番变故把全家人都吵醒了,不光萧家,连隔壁人家都亮起了灯火。萧玉丽和萧玉芳躲在门后,探着头观望院子里的事情。

    萧玉丽回头,低声和萧玉芳说话:“姐,你听到了吗,村长说大伯当了侯爷了。”

    “我听到了。”萧玉芳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忐忑,她朝大房居住的方向扫了一眼,语带不满地对妹妹说道,“你看,我早就说了吧,没事不要去惹大房的那位。现在好了,他成了侯爷的儿子,我看你怎么办。”

    “你少放马后炮,之前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难道就没参一手吗?”萧玉丽不忿地嚷嚷,她也想起年初的时候,她们曾设计让萧景虎和祖母要钱买木马,狠狠膈应了萧景铎一通。因为祖母偏疼二房,二房的人做起事来颇有些不管不顾,她们从没想过要给大房留一线,正如她们从没想过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大房伯父居然能封侯。现在大房要发达了,萧玉芳和萧玉丽都有些慌,以后这该如何是好?

    萧二婶自然也想到了此事,她胡乱披了衣服,和丈夫站在院子里,听村长显摆侯府的富贵:“你们不知道,京城里来的贵人,那气度,那排场,真是我们想象不到的阔绰。我还听贵人说,大郎萧英这几年不是失踪,而是从军了!当年那班劳役走到半路就造了反,他兜兜转转投到宣国公容家军麾下,随着宣国公南征北战,去年更是一起攻入大兴城,生擒叛军,另立新帝。几个月前,新帝将皇位禅让给宣国公,宣国公登基,定国号为宣。圣上对有功之臣特别亲厚,好些随着圣上打天下的将军都封了侯,大郎萧英,就是靠着军功,封了定勇侯!”

    前来萧家凑热闹的乡亲都发出赞叹声,萧老夫人喜得直掉眼泪,嘴里不住念佛:“谢佛祖保佑,我就知道,大郎从小机灵,哪会不明不白地死在外面。原来是当了侯爷,好,好!”

    街坊邻居都围上来祝贺萧老夫人,萧二婶听了片刻,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最后忍无可忍,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刚刚退出,萧二婶似有所感地回头,正好看到萧景铎站在檐下,似嘲非嘲地看着她。

    萧二婶僵硬地对萧景铎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她都意识不到的讨好,之后她再也不想面对大房,立刻扭头朝屋里走去。

    萧英现在一跃成为了侯爷,众人除了恭维萧老夫人生了个好儿子,也在暗暗打量萧景铎。本来以为萧景铎只是一个丧父孤子,现在突然成了侯爷的儿子,众人都在暗自羡慕萧景铎命好,伶俐些的,已经围上去和萧景铎套近乎了。

    果然如村长所言,没过多久,侯府来接萧老夫人入京的车队就到了。膘肥体壮的骏马停在院门口,华丽的马车将萧家门前整条巷子都堵了,即使这样,还是有好几驾马车进不来,衣着光鲜的下人只能下车,亲手将车上的箱奁搬到院子里。美丽纤细的侍女们聘聘婷婷地从马车上下来,指挥着军士下人搬东西放东西。一时间,萧家不算小的庭院里挤满了人,竟然连转身都困难。

    一个穿着曳地长裙的女子从院外走来,方才还伶牙俐齿地指挥着下人搬箱子的侍女见到她,俱都低头行礼,恭敬又温软地唤道:“雪兰姐姐。”

    雪兰只是随意地点点头,看也不看退到两旁的人群,径直朝萧老夫人走来。

    萧老夫人看到来人,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

    雪兰托着长长的披帛,带着一身暖香,停在萧老夫人三步远的地方。然后她伸起手臂,身姿袅娜地行了个大礼:“奴婢雪兰,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

    萧老夫人脸色一下子窘迫起来,慌忙摆手,想要扶雪兰起来又怕弄脏了人家的衣服:“使不得使不得,姑娘你赶紧起来,我这个糟老婆子可不能让你行礼。”

    “老夫人当然受得起,您是侯爷的母亲,我们定勇侯府的老祖宗,谁的礼您都受得起。”雪兰站起身,温雅一笑。

    萧老夫人一辈子都和村里人打交道,村妇也多是粗鲁爽快,直来直往,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精致讲究的美人。雪兰长得美,言谈又颇会讨老人欢心,没一会,萧老夫人就拉着雪兰的手,再不愿意放开了。

    雪兰由老夫人领着认人,见每一个人时她都笑容满面,礼仪周全,萧玉芳姐妹几个见到她,都讪讪低下头,露出自惭形秽的神色来。

    等走到萧景铎面前,老夫人忙不迭介绍道:“雪兰,这就是萧景铎,大郎的儿子!”

    “哦?”雪兰挑起一边眉毛,显然有些吃惊,侯爷有儿子,怎么没听侯爷提起过?雪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景铎一眼,这才笑道,“竟然是侯爷的子嗣,侯爷还不知道呢。雪兰给大郎君见礼,等回到长安,让侯爷见到大郎君,侯爷指不定要多高兴呢!”

    “对对对。”萧老夫人在一旁说道,“大郎离家的时候,萧景铎还没出生,他走后一个月,大媳妇才诊出有孕。说起来,他们这对父子也是坎坷,铎儿从没见过大郎,大郎也不知铎儿。”

    “这有何难,等回侯府后,大郎君就能和侯爷相认了。”

    萧老夫人呵呵笑着,萧景铎却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来,他本就是父亲的子嗣,为何要相认?

    但是面前这位雪兰娘子却浅笑吟吟地立着,看着他的眼神也并无隔阂,萧景铎拿不准到底是自己多想了,还是雪兰确实话中有话。

    萧景铎没有纠结于此,他不满地提醒萧老夫人:“祖母,你还没引见我母亲呢。”

    “哦对,我竟忘了。”萧老夫人这才如梦初醒,她一直不待见赵秀兰,这些年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媳,现在一高兴,就完全忘了赵秀兰的存在。要不是萧景铎提醒,萧老夫人还记不起自己这位大儿媳,萧英的正经妻子呢。

    赵秀兰身体还有些弱,但她面容绯红,目中隐隐还带着泪珠。她等了九年,终于等到萧英回来了!

    雪兰脸上端着笑意,莲步轻移,双手交叠地给赵秀兰行礼。她这样一蹲身,正好显出婀娜的身形来,雪兰那如黄莺出谷一般娇嫩的声音慢悠悠响起:“奴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赵秀兰的脸上不知为何有些僵硬,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灰蓝色的上衫,洗的发白的下裙,袖口还缝着一块补丁。赵秀兰莫名不想站在雪兰面前,她偏过头,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

    萧老夫人嫌弃地看着赵秀兰,心里暗骂“丢人货”,面上还得给雪兰陪笑:“她就是这样,一介村妇没见过世面,雪兰你不要在意。”

    “祖母!”萧景铎不悦地皱眉,出声说道,“父亲裂土封侯,母亲就是侯夫人,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大郎君说的是。”雪兰柔柔笑道,“夫人金尊玉贵,乃是享福的命。能伺候夫人,是我们这些奴婢莫大的荣耀呢。”

    说完,雪兰冲着身后喊道:“清荷。”

    “奴婢在。”一个穿着绿衣的美貌侍女应声而出。

    “我将你调到夫人身边,以后,你要好好侍奉夫人。上京路上,若夫人掉了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

    “奴遵命。”清河低头应道。

    萧老夫人被这阵仗吓怕了,喃喃道:“赵氏她什么都能自己做,哪能使唤你们呢!”

    赵秀兰也连忙摆手:“我不用,你们回去吧。”

    “夫人此言差矣。”雪兰笑道,“长安的夫人身边,个个奴仆如云,没有奴婢的反倒有失身份。我们出门走得急,没带够人手,只能拨给夫人一个婢女,等回到侯府,有一个院子的人都供您差遣呢。”

    赵秀兰还想再拒,萧景铎却按住母亲的手,道:“阿娘,你就收下吧。”

    赵秀兰自己脾性弱,被人欺负也不敢还口,反倒最听儿子的话。既然儿子都这样说了,她只能惴惴不安地点头:“好吧。”

    雪兰唇边笑容更深,她又唤来两个人,说要拨给萧景铎使。萧景铎看了眼那两位衣带飘香的侍女,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雪兰又劝了很久,萧景铎都不为所动,后来,萧景铎干脆板起脸:“我说不要就不要,究竟这里谁做主?”

    虽然雪兰才是实际上做决定的人,但萧景铎把这句话摆到明面上,她反倒不敢应承了。雪兰没想到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主子竟然这样难缠,她面上有些尴尬,只好勉力笑道:“没想到大郎君主意这样硬,是奴多事了,请郎君恕罪。”

    “铎儿!”萧老夫人气愤地盯着他,不满他给雪兰难堪,就连母亲都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对此,萧景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但还是坚持自己的主张。

    躲在一旁偷听的萧二婶低声咕哝:“有人伺候他他还不愿意,真是装腔作势。”

    而萧景铎从小耳力好,萧二婶的话正好被他听了个正着。他侧过脸,看到萧二婶躲在墙角后,装作凑巧路过的样子,而二房萧玉芳、萧玉丽两姐妹也趴在墙角,既羡慕又畏惧地盯着他。察觉到萧景铎的目光,她们俩连忙扭过头去,萧景铎看了眼恭立在自己身侧的侍女,当目光扫到她们鲜妍华丽的衣饰上时,他露出了然的神色。

    萧二婶利用萧景虎抢夺母亲医药钱的事还历历在目,当时的气愤和憋屈仿佛还在昨日,然而这才过了多久,如今就连最嚣张的二房也不敢直视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失踪九年的父亲归来了。

    父亲派来的人到达萧府后,连着几天萧景铎都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多年压在胸口的郁气终于发泄了出去。父亲回来了,而且以一种他想都不敢想的姿态,荣耀加身,衣锦归来。他不由对尚未蒙面的父亲期待起来,祖母和母亲都说他极肖父亲,不知当了侯爷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萧景铎坐在回京的马车上时,心里还在想,这样真好,父亲回来了,以后,再没人敢欺负他们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