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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别傻站着。”宋欲雪绕到办公桌后,两腿交叠坐下,姿态优雅。她抬了抬下颚示意随春在对面坐下。
祝随春拘谨得要命,她下意识挺直背并拢腿。脑子里完全把自己当成那双手搭在膝盖上只等被训话的小学生了。
她看着宋欲雪,那一张一合的双唇今日是温柔的豆沙色。连带着也把的心绪稍微抚平了些,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两人之间相隔的办公桌,仿佛也正代表着两个人身份的差异。
而这份紧张,或许也来源于应试教育之下学生对于老师天然的应激反应。
“老师——”随春略有些无措,借着办公桌的遮掩双腿小动作不断。她一贯看上去强势又可靠的面庞上流露出少见的脆弱。神情也不复以往的嘻嘻哈哈吊儿郎当。事实上这样称呼宋欲雪,让她略微觉得有些难以开口。
宋欲雪垂眸翻看着点名表,从笔筒中抽出签字笔,转在手里。
“迟到?”
“起晚了!”随春稳住,龇牙吐舌俏皮回答。
“嗯,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随春否认,摇头,眉眼灿烂。
“我只是睡过——”话刚讲完一半,随春却又正好对上宋欲雪含笑的双眼,她一下埋下小脑袋,脸部瞬间充血,就连耳根都染红。
天啊。
这不是开往幼儿园的车!
她是在暗示那一天晚上俩人的颠鸾倒凤吗?
祝随春纠结得要命,脑子里在打架,究竟要不要再提那一夜发生的事?她刻意叫我过来有什么想法吗?祝随春有点飘飘然,这种被自己惦记的人惦记的虚荣让她有些快乐。
“嗯。”哐当,是宋欲雪把笔丢进笔筒的声音。“行了,去吃午饭吧。”宋欲雪把名单递给随春,“顺便帮我把这个点名表交给教务处王老师。”
蛤——?
祝随春愣在原地。
宋欲雪疑惑道:“怎么了?”
祝随春摇头,“没事。”
宋欲雪再次下驱逐令,“没事就去吃饭吧。”
随春把点名表拿在手上,走出办公室才晃过神。她瞟了眼名单,找到自己的名字。祝随春后是一个利索的弯钩。
全勤。
宋欲雪看她关上门,从搁在桌上的皮包里翻出烟盒,她抽肯特爆珠,她喜欢那种浅淡的薄荷味道。宋欲雪拿起烟盒,抖落出一根,夹在指尖后却又停滞了动作。
校园内禁止吸烟。
她轻微地嗤笑出声,似乎在嘲讽自己的行为,宋欲雪又把烟收回。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恰好是走道,一群刚下课的学生来来往往,仨俩打闹。他们的脸上都还是胶原蛋白,可宋欲雪的眼角已经布上了细纹。她喜欢刺激和挑战,这和年龄无关。
可就算是惊喜,也还是太小了。
电话响了,宋欲雪接听。
“今天萧肖来家里吃饭,你也早点回来。”
宋欲雪嗯了声,挂了电话,心里却烦萧肖,给他发消息。
“你别有事没事来我家成不?”
“宝贝,我没饭吃了——”
一想到等会回家又要当着自家母亲的面秀恩爱,宋欲雪就头疼。
她这个妈哪里都好,就是思想格局太小,不管她打拼到何种程度,都认为她作为一个女人,应该有个家。可是有家又怎么样呢?宋欲雪敲着方向盘,倒车,可她的眼底却晦暗不明。
四年又怎么样。她迟早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说起来,今天这小朋友,倒也和那个女人一个姓氏啊。
*
于皎给随春打了饭,一回宿舍便开始叽叽喳喳。
“我的天!我记起来了!宋欲雪不就是那个——”
随春上前就是捂住于皎的嘴,使得她只能支支吾吾哼出声音,于皎张牙舞爪着,最后放弃抵抗比了个ok的手势。不平等条约的确立使得随春松手,于皎哇哦一声,挤眉弄眼。
“梦崽和kiki呢?”
转移话题。但于皎也顺着竿子往上爬。
“她俩恋爱呢,今天估计不回了。”
梦崽的男友是高中同学,kiki和学长恋爱,俩人倒也算得上是622狗粮大户了。
“可以啊你,富贵。禁忌之恋——唉哟,疼疼疼。”随春哼气,收回假意拧人脸颊的动作。啐了一句,戏多。
“你还说我?到底怪谁?”随春越说越来气,干脆跟于皎算起了旧账。“有你这样的朋友?随便就让个女人把我带走?”
于皎坐在自己安装的吊床上,啃着苹果,悄声说,“爽的还不是你?”
“你说什么?”随春佯装没听清,威胁问。
于皎笑嘻嘻,“一箱柠檬茶,行还是不行?”
“两箱。”
“靠,祝富贵,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
随春埋头掏了掏耳朵,挑眉。
“三箱!”
“行行行,你大爷的,两箱就两箱。”
祝随春脸上重燃笑意,如同阳光熠熠生辉,但她心里又在暗自庆幸,终于让于皎转移了话题,这丫头,不愧是谈钱色变的铁公鸡。
可祝随春心里也空落落的。人就是贱得慌。
若是宋欲雪今天主动提起那一天的过往,祝随春八成会觉得这个人随便又放荡,并且开始为自己这学期的新闻心理课的成绩而感到焦虑。当学生的,最怕遇到小人似的老师。
可宋欲雪今天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一套小西装配精致高跟鞋,浑身充斥着知性与成熟的气质。宋欲雪还大发慈悲地给她填了个全勤,一个下马威也没有。倒是她,神迷意乱了一整天,闹出了不少笑话。
祝随春趴在桌上,两臂前伸,叹了口气。
于皎那家伙早就躺在床上戴着耳机开始了日行一求生,场场不吃鸡。
祝随春摆弄着桌上的小玩意儿。宋欲雪是不是不记得她了呢?
她那么熟练,说不定,有好多好多像她一样的存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所以那一夜对她而言是初次绽放,但对宋欲雪而言,不过萍水相逢的捡了个便宜。倒不是说祝随春对于□□有多么在意,她只是不甘心啊,一场只有她一个人耿耿于怀的艳遇,便根本也称不上是艳遇,而是她的自作多情。
“啊啊啊!!”祝随春烦躁地嚎了一嗓子,挠着脑袋走出宿舍门。
床上的于皎取下耳机茫然地看了看。
咋地了,狂犬病发作?
祝·狂犬·随春,蹲在厕所里刷着手机。
此刻的班群热闹得要命。
没有老师的新闻一班。
班长:我靠,告诉你们,今早那宋老师可真是牛逼。
蔡梦:????
董思雨:哟,梦崽约会完了啊?
蔡梦:你管我?
班长:你们给我认真点!
薛城:班长,有啥八卦就直说,别跟个女人似的磨磨唧唧。
班长:我打听了下,她好像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还优秀学员呢。据说在校的时候就拿了很多新闻奖,刚毕业就进入中央台,好像没两年还拿了中国新闻奖和全国百佳新闻工作者的奖。
董思雨:我擦,这么牛逼?
薛城:怪不得长那么好看。
班长:对啊,好像当年新闻学院俩朵花就宋老师和祝学姐了。
董思雨:@祝随春
班长:哈哈哈哈哈,倒也是和春哥一个姓。
祝随春:。。。。。
她绝不告诉他们,她倒也和那个所谓的祝学姐有些联系。
祝舒雅,是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方表姐。
想当年,她爸妈在知道她选读新闻后问了一大家子,终于想起了还有个在新闻行业混的风生水起,今日日报一手主编的祝舒雅。爸妈安心了,乐呵着自家闺女以后出社会也有人照应。
可祝随春对祝舒雅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现在满脑子都被宋欲雪占据。
她很快理清了思路,为自己制定了一个完整的作战计划。
她,祝随春,对着卫生间之神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把宋欲雪的假面给掀开,让同学们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一个诱拐无知少女上床还哄骗她人的衣冠禽兽!做不到就罚她以后上厕所从没有纸!
这点灵光一现照亮了祝随春的心情,她哼着小曲想要站起来,腿有点发麻,祝随春两手摸遍了衣兜却没找到半点纸张。
我靠,不是吧?
祝随春想起刚才的发誓,欲哭无泪。
她给于皎发消息,却没有得到一点动静。
祝随春想起于皎打游戏时屏蔽聊天的习惯。转手给于皎打电话。
第一次,被挂断。
第二次,电话刚刚接通。
“于——”
“闭嘴,老娘在吃鸡。”
……
还是不是姐妹?
第三次。
“祝随春你个死婆娘,你到底要干哈子,老子差点就把对面一枪爆头。你倒好,给老子打个电话过来,鸡屁股都凉凉了。”
是的,于皎是个四川辣妹子。
祝随春酝酿了一下情绪,说。
“我,我没带卫生纸。”
“……”
“等着,我把这把观战完。”
祝随春看着四面的白色隔板,无力地撑着隔板,又缓缓蹲了下去,腿脚发麻。
呜呜呜,塑料姐妹花,真实塑料姐妹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