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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早就冷汗潺潺, 半伏在地上。
此时刚化雪, 正是一年之中最寒冷之际,公堂大开其门, 四面八方的灌风, 若不是秦氏心虚, 怎么冒冷汗。
四喜紧张的手脚冰冷,这会儿退下堂去, 依偎在严铁柱身旁,丈夫果然是自家的好, 瞧他一门心思的捂住小妻子的手,眼神入定般看着堂上的岳父。
李有胜果然不是一般人。
他大体能悟到秦氏并非善类, 却因为本身还是纯善过度,对她抱有期望,从军之前把妻子女儿托付给她, 等他回来看到这一切以后,对继母秦氏的幻想也破灭了。
他翻出来三十多年前的旧帐,一举把继母对他的控诉砸了个粉粹。
李有胜那宽而阔的肩膀,曾今承载了一家老小致富过好日子的梦想, 也搭载着一家四个女人的期望,若不除掉秦氏,他的四个女人,终究是过不得好日子的。
“开棺终将是要开的, 你真要把自己弄到这样的处境吗?我母亲身高五尺半, 少有女子有这么高的身高, 只要开了棺,一切都会明了。”李有胜说道。
秦氏还在掂量,人都死了快四十年了,开棺能查到这人曾经是男是女,能查到当年是如何而亡的?
若是此时招了,她就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若是开馆看出个究竟,最差也不过是这个结局。
遂咬咬牙,说道:“民妇没有做过,这逆子自己做了亏心事,还赖在民妇身上,无凭无据的,大人不能把这等滔天大罪扣在民妇身上,我不服!”
心里也有了计较,纵使能验几十年前的骨,她大不了咬死不认就好了,当年的目击证人已死,又没有第二个人看到!
“既如此,那就只能开馆验骨了。”周敞说。
于是叫待下去开馆验骨的时间,毕竟要挖开人祖坟,如此大事必须要跟族中长者商议,诸多规矩,一并与族中三太爷商定此事。
秦氏因成了重要的嫌犯,其后扣押在大牢,谅其大病初愈,以免还未开审人就死了,因此命衙役好生看着,切勿叫她冷到冻死!
秦氏不服,大喊大叫道:“老妇人这么大年纪,太爷要将我困在大牢里面,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
周敞冷笑:“如此大的罪过,若叫你逃了,本官这乌纱帽还带不带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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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依的马车自被人拦停,前面一列人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那男子身穿一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披着一件佛头青素面杭稠鹤氅,身段略显瘦了些,衬的一张惨白的脸更有些病态了。
那男子拦停马车便径自上前,撩开马车帘子,直冲冲闯了进去,车内的茯苓真抱着瑶依的脚给她暖着呢,忽然见到这男子进来,吓的手脚发抖,磕了个头便出了马车。
天刚蒙蒙亮,已经这样赶路赶了一晚上,车外的马夫也是换着班来,车外温度依然很低,马夫的手上带着厚厚的手套握着马缰,茯苓出来之时却只穿了一身薄棉袄。
马车在车夫的驱赶下继续往前,茯苓坐在马夫旁边哈着气儿,车内车外温差着实大,她撮了撮手,只怪自己滚出来的太急,还没来得及带件厚衣服出来,就在这时,一件厚实的披锦斗篷,瑶依看的不错,这衣还是小姐的。
茯苓可不敢生病,小姐出门就带了她一个婢子,万一她病了谁伺候小姐啊,想到这里用披风把自己裹的紧紧的,并吸了吸鼻子。
瑶依被突突的拦停,本有几分恼火,一见来人顿没了脾气,虚欠了下身子:“兴献王殿下,下官身子不爽,就不起来行礼了。”
***
兴献王严诚是太子长子,今年十六,不知是不是遗传了太子身子孱弱的毛病打小就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他上车来搓了搓手,与瑶依钻进一床锦被之中。
瑶依与他也是打小相识,却最不喜欢他这幅自来熟的模样,严诚嘻嘻笑笑的与她拢到一处去了,握紧她的小手儿,说道:“怎的,我二叔还不肯回来,当逃犯当上瘾了么?”
他的声音跟人一般轻佻,虽是一家子生的,这幅模样跟他二叔严恒俨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地下的王爷生的命好,又是太子的种,更是太子妃生的嫡子,偏生这样好的一个出生也不能给人一幅好的身子,这人生来就是孱弱,偏生又不大自重,御女有道,如今才不过十六,看着跟日暮西山一般。
这样的人,好好将养着身子,也能摇摇晃晃活到八十岁的,偏生好色不算,还极重权势,太子还没倒下,他已经开始动作起来。
瑶依皱眉:“莫不是你父亲当初逼得紧了,怎会害他逃到这里来,如今你也找到他了,怎不自己找他说去。”
严诚讪讪笑道:“我父亲与我二叔可是打小的不对付,但我二叔对我却是极好,若是我父亲熬不过这关了,还是要我二叔帮扶我一把,否则我那瘸子三叔可是日日惦记着呢。”
太子自得了花柳,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储君之位摆在众位皇子面前,眼看成年的皇子就三个,太子若是早亡,就只有永王严恒,福王严邕有夺嫡的资格,眼看着若是父亲继位,自己会成为皇太子,严诚可不干了,于是利用起太子的势力也活动了起来。
若是太子亡故,他便从将来的储君之位变成一个实打实的郡王,这天与地的区别他可接受不了。
若是能得到永王的扶持,便给他上位增添不少筹码,皇帝虽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永王通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手里握有南越二十万的雄兵,只要手里过了过来这二十万雄兵,加上皇长孙的位子,还怕那个瘸子三叔?
瑶依浅浅笑着:“你想谋你二叔手里的兵权支持,又知道他这个人是极有心机的,怕他不信你,便派我去试试,你可知道我一出现,他便对我存了疑,再也比不得当年那些信我的心思了。你个小东西拿我当玩物一般,逗一逗他,看他上钩不上钩不是?”
严诚逗了逗她的下巴,轻轻挑起,却叫瑶依厌恶的甩去一旁:“你别弄我玩,我好歹也是你老姐姐,又不是别人的玩物。”
严诚一本正经的说道:“若我做了皇太孙,就像爷爷奏请娶你如何,现如今我也没有正妃,你也知道我打小就喜欢你的,可惜你一双青眼看歪了,非要盯着我二叔,他有什么前途,我皇爷爷憎恶他,不管他多身强体壮,又挂着皇子的名,可皇位也是决计不会传到他那里去的。”
瑶依闭上眼睛,心中却又不一样的想法,都说皇上厌恶永王,却又为何让永王拥兵自重,不仅如此,还曾让他位至侍卫将军都指挥使,掌行从宿卫,皇城关防门禁,总管本司事物……
严诚只当这个二叔手里的兵权最耀眼的是远征南越的二十万大军,瑶依却心里门儿清,真正有分量的是皇城都禁军,这一只一万人的队伍在永王督管那两年间变的极其强大,若是要造反,只怕不要一日就能占领皇城。
至于这对父子的关系,也一直成谜,为何一直备受冷落的皇子会在十年前得到如此大的权利,还能不声不响,让人以为他只是皇帝守卫疆土的工具,正当他风头正劲之时,为何又要仓皇离京,弄出一幅落水狗的模样……
严诚这小子难道真以为,永王严恒真若能回京,还能像以前一样扶持他不成。
就算是暂时掌握在严诚手里的禁卫,也并非铁板一块对严诚忠臣,殿前左右副都点检都是严恒一手提拔上来的,就连人家兄弟的前程,也都握在如今不问世事的严恒手里。
严恒心机深成,纵使是跟了他好几年的部下,也未必能弄清楚始末原委,瑶依想到此处,竟觉得有些胃疼。
严诚靠近瑶依坐紧了些,手伸在她的手炉子上面,顺便也试探性摸了摸瑶依的手,摸到却是一皱眉,瑶依笑道:“怎样,姐姐的手可不是那么好摸的。”
瑶依握惯了刀剑,手指虽纤长秀美,触及才知道上面有茧子,严诚从十四岁开始在姑娘堆里面打滚,摸过多少双手自己也不记得,却从未摸过这样一双手,所以瑶依躲了一下,又让严诚抓在手里,那样一个细皮嫩肉的贵公子,断然让人看不出来有这等力气,瑶依有些火了,手却攥在别人手里出不来。
严诚说道:“怎样,不如来给我当王妃吧,我二叔都已经娶了别人了,你也不肖想,你等他也是无益。”
瑶依心里按骂着这龟儿子胆子越来越大,太子得了花柳以后,这亲儿子整天上蹿下跳,这么嚣张又蠢笨的皇长孙,真当皇帝是死的么,又害怕哪天皇帝真的脑子抽了立个皇太孙,以她的性格来说,自然是两厢不要得罪为好。
瑶依说道:“我长你好几岁,如今看着还好,再过几年便是日落黄花,我老了你却还很好,再说你能守得住我一个人吗,若你敢出去拈花惹草,我可是会生气的。”
说罢嫣然一笑,瑶依虽是习武出身,却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光那张细嫩的脸蛋,整个京城都难找出五个比她姿色更美的,严诚自忖御过不少女子,却从未见过这样带刺的玫瑰,每多看一眼便要多上一层心动。
“小姐姐生的这样好看,怎会有这样一问,你若入主兴献王府,本王哪有心思弄别的女人进来。”严诚坐的离瑶依更近了些,那张惨白的脸恨不得贴上她的,一阵倒胃口的心思涌上来又退了下去:“我到好奇了,我二叔到底看上个什么女子,竟然舍弃瑶依姐姐这样又刺又美的美人儿不要,一脑袋就栽进去了。”
瑶依心思一动,想到严诚提到让永王一头栽进去的那个女人,雪地里面跟他撒娇的那个女子,那天她两站在屋顶说话,她也是冷冷站在下面瞧这,虽说看的不大清楚,可在瑶依看来也是个埋没在人间的仙子。她长得美,能入她眼的美人自然也是不差的。严诚是个什么东西,三五不着调的半吊子,以前太子好的时候他靠巴结着皇上,没把三叔福王严邕放在眼里过,如今眼看着爹靠不住了,二叔也不在野,便这般嚣张,真要是给他当了皇太孙甚至是皇帝,他还不会纳几十个美人日日耕耘。
若不是猜不准主子的心思,又何至于受这等调戏。
“你怎知你二叔回来不会自己夺嫡?”
“我二叔,别说他不会,哪怕有这样的心思,我皇爷爷也绝不会立他做太子的。”
“看来你是知道些什么。”
“自然。”严诚轻蔑一笑:“我二叔只是皇爷爷一时兴起搞出来的野种罢了,你知道吗,皇帝的种很多,能称为野种的却是不多,再者为何他会仓皇出京,只怕其中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他连你也信不过。”
“你知道是什么人起了动你们家永王殿下的心思吗?”
看来他是知道了些什么。
瑶依秀目圆瞪,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年轻人,有什么原因,连永王殿下自己都不知道,这厮不会是在诓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