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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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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恒摸的叫人觉得很舒服, 四喜觉得困倦, 偏生他此刻安安静静让人一点遐想也无,便闭上眼睛, 安心被他圈在怀里。

    因此刻她想到了第一天见到他那时, 他灰头土脸的, 只剩一对黑黝黝的眼睛,却在见她第一眼时竟是防备, 不知为何,她心思彻底的软了, 在她眼里这人虽是牛高马大,却跟小白一样能引人疼。也没枉费她破天荒的收留, 本以为只是捡来个壮劳力,又何曾想捡回来个皇子。

    迷糊间她做了个梦,梦见他走了, 走时青衣布衫,回来时却骑着一头纯黑色的高头大马,腰胯五尺长剑,一身铁甲精神奕奕, 见到她亦弯腰伸手,对她浅笑。

    相比他走后自己的忐忑,看到他时的欣喜,过了这些时刻变成了无尽的担心, 他始终是高门贵胄之后, 不可能像李家村的严铁柱一样了, 那个挎着弓箭日日上山打猎的猎人,那个连刨坑挖坑都不会的年轻人,那个平时沉默不语,却会在她面前甜言蜜语的丈夫.......

    ***

    被秦氏这样一闹,势必连个好年都是过不上的了,再加上丈夫过不久要返京外出,四喜心里揣了满满的心事,一直到腊月二十九这天还未曾高兴的起来。

    这段时间左右也是无事,四喜没事便搬着一本书,坐在火盆边上看书,权当消遣打发时间。

    四喜打小会认字,自跟严恒在一处以后,借着他的东风,又看了不少的书,从公堂回来以后整个人就埋在书堆里面看《大律法典》,看不明白的便要严恒与她讲解。严恒昔日曾参与整理法典一事,讲起来头头是道。四喜这个学生领悟力也很好,他本不期一个妇道人家能看懂这么复杂的法典,没想到几日间她倒领悟了不少东西出来,时不时能提个刁钻的问题出来难道自家相公。

    比如那日看到个关于丈夫休妻的条例,里面言道,若是妻子年逾二十五依然无子,还不给丈夫纳妾,丈夫则可休妻,休妻者妻为弃妇,即使回到娘家,这辈子恐怕也再难做人。

    看到这里她便问严恒:“像我母亲这样的,是不是我爹爹可以休弃了。”

    这个问题关系到丈母娘,再谨慎的男人也要想好了才能回答,严恒干咳两声,以拳掩嘴:“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么不公平,难道女儿不是后代?”四喜一下子急了眼。

    女子无后若是不给丈夫纳妾,则犯七出,不知道多少年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严恒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跟四喜解释这个问题,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很复杂,比如休妻这件事情必须由丈夫做决定,家中长辈觉得没有问题才可以,像你爹娘这种情况,若你爹不开口休妻,秦氏就算再闹腾,也无法逼迫你爹休妻的。”

    “还有这个!”四喜指着左边那行字说道:“贵人纳妾皆有定制,讲起来好像是控制贵人纳妾数量一样,其实就是规定了贵人可以纳妾对不对,比如五品官可有一妻四妾,还有还有……”

    严恒心里默念,难怪在这里看这些,敢情是挖坑给自己跳,并提前找出对应之法,当朝对皇亲贵族、官吏、平民娶妻纳妾皆有定制,并非所有的平民都有纳妾的资格,若想纳妾,则需正妻亲则并正妻无后才可以纳妾,关键点是——里面还名文规定了亲王可有一妻四侧妃八妾。

    “我的乖乖,好好的日子不过了研究什么法典,难不成哪天要去做状师不成?”手从她腋下穿过,头颌在四喜头顶上,严恒忍不住在她身后蹭了蹭,哪天她不这样忧心忡忡就好了:“我不一定会回到京城,即便是回去,我也只会在你身上费功夫的。”

    四喜偎在丈夫怀里,轻声说道:“原来你始终还是要回去的,你娶我之时没有跟我说呢,我全然不知道……”

    说道这里声音渐渐变低,人也随之颓起来。

    ***

    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呢,虽然如此,但是他有信心能挑起以后的重担,哪怕回去要面对,也只有他去面对,四喜的面前依旧是一个小家,两人相亲相爱。

    “你把什么胆子都放我这里好了,我会好好护着你,无论何时,都有你的一片小天地在,我只要我的乖乖,我的四喜能开开心心的,哪怕叫我摘下天上的月亮我都是愿意的。”

    谁知道四喜听惯了这些,眼皮子都不抬,在那里哼哼:“说信你,说不定你在京城自有老妻,等你回去了自不用管我了,自家一屋子妻妻妾妾,好好过日子去吧。”

    严恒把头低了低,吻她额,又吻着她的面颊,绵绵细细的觉得不管怎样都是不够的。

    “我没有老妻,若说有,等你老了就成了老妻,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可否会嫌弃我。”

    四喜更加没抬眼皮子了,这样的话说了太多,早就没有新意。

    “这法典还是你编纂的呢,我咋没发现你有这么多坏心思呢。”

    “…….”

    ***

    刘婶跟向氏两人却都忙坏了,向氏不敢出门,便由刘婶出去采办过年要用的东西,加上严恒又邀请了李有胜等人来家过年,家里多了几口人于是更加热闹了。

    刘婶跟向氏两人把家里挂满了红灯笼,于刘婶看来点上这么多灯笼是件很奢靡的。

    三丫如今也不用剪了窗花上街卖了,严恒给了一大笔的聘金给李家,如今的三丫也在家学认字、女红,这几日即便是住在四喜这里也忙个不停。

    四喜这年纪刚好是蹭蹭长个的尾声,这半年下来,已经可以到了严恒耳垂的位置了,她本来就瘦,又长高了许多,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于氏一见面就埋怨几天没看到这姑娘,袄子似乎做的小了些。

    三丫也是几天不见变了好大的模样,她不介意姐姐穿过的衣,反而嘻嘻笑着说:“二姐这衣裳也是新裁的呀,真好看,穿过一季也是不妨碍的,改天换下来不要了留给我,回头娘给熨一下,跟新的一样,留着过两年可以穿呢。”

    “都快过年了,娘也不给你裁两身新衣服。”四喜翘着嘴埋怨母亲,母亲是节省惯了还是怎样,大过年的看着三丫还穿着自己以前的旧衣:“娘,我是针线不好,你若有空去我那里拿些新布给三丫做两身好看些的袄子吧。”

    三丫穿着四喜往年的旧衣,一张鹅蛋一半圆圆的脸已经显现出女孩儿的模样,两道弯弯的远山黛酷似四喜,只有眼睛跟母亲和姐姐们不一样,她眼睛长得像爹爹,又大又亮。此刻这一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母亲于氏,满脸都是期待,鼻子里面亦哼哼着:“娘…娘….”

    其实早前几年三丫都不必过这样的日子,捡着姐姐剩的还这样开心,也难怪,四喜这几身衣服是严恒托人从府城裁剪过来的,裁剪之时是一个身量,穿的时候又长高些了,此刻穿着刚好合适,要想留着明年穿也是不能,只能留给给三丫长大了穿。

    也不知道娘忙些什么了,连每年必裁的新衣也不给妹妹裁剪,若不是手艺不精怕浪费了上好的料子,四喜真想自己动手给妹妹裁剪一身。

    母亲手里却是忙着别的,四喜看着是一批白棉布,稀松的棉纱布是最柔软的,在娘手下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布料。

    “娘你整得啥东西?”四喜偏过头来,看着娘忙天忙地,总觉得没忙活什么正经样式。

    三丫拿起衣料子来,一块块叠好,娘先裁剪同样大小的,接着是略大一些的,至于稍微小一些的布料,也被裁剪成更好的料子,三丫也依着娘裁的大小,又是一层层叠好。

    “姐姐你可看好了,这是小娃娃穿的衣服呢。”三丫嘴角翘了起来,不像是真的生气了的样子,仔细瞧瞧倒好像在撒娇。

    难怪三丫刚才起了这样一个头,原来是埋怨母亲给小娃娃做衣服才忽视她的,想到这里脸蛋一红,她本来就生的好看,只是常年埋没在乡间,人靠衣服马靠鞍,俏姐儿还要几分细打扮,如今嫁得好,相公疼,没有婆婆要伺候,过得又是有仆有役的舒服日子,端端养的一天比一天水灵,眼瞧着李家四朵花,便是这朵开的最灿烂。

    于氏忍不住多看女儿一眼,想来她过得好,每一次看到都不同些,果然还是底子好,自己年轻时候虽说颜色好,却远不如四喜了。

    “娘这是给谁做的呢。”四喜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敢情是看她成亲了,母亲催着抱外孙子,当时严恒提亲之时可是允诺过生个大胖孙子跟着姓李的。

    于氏看着女儿羞答答的表情,也知道她想些什么,说道:“你姐姐前几天带信回来,说是有了,都有两个月了,这两个孩子也真是,女婿还在读书呢,也闲着。”瞟了三丫一眼,觉得在小女儿面前说这话不合适,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可手里却没停,一直在忙活。

    “我姐姐她!”四喜一句话梗在一半,原来不是自己,不过大丫能这么快怀孕,她也觉得很意外。

    “都说姑娘家身子养的好就很快,你们又年轻——”于氏这话自然又是卡到了一半,年轻,意味着易怀孕;年轻,意味着能折腾。

    四喜脸上更加红了红,好在是冬天,衣服领子拉的高,若要叫母亲看见脖子上的红印子,指不定多臊人呢。

    “大丫都这么快,你们也快了吧,衣服做两样的裁剪,我做起来也快些,看看你估计是不会捣弄这些东西的,娘先提前给你准备好小衣服小件,免得到时候来不及。”

    “咋会来不及,我这都还没音呢,你给姐准备就好了,干嘛扯上我。”四喜忍不住埋怨,她还不是怕娘累坏了爹怪她。

    “你这傻孩子,始终要做的,做两趟还不如一趟弄好了,你看看这料子,都是未染色过的白面线纺的棉布,又揉又软,做好了多洗上几水,小宝宝穿着呀,才舒服不刺嫩肉,你们这些个毛孩子还没正经做过大人呢,就要当娘了,叫娘咋会放心。你也就罢了在娘眼前,你姐一个人在府城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候生了不知道怎么办,亲家母家里那么大个家业,肯定也照应不了,到时候还是我去伺候她月子吧,这万一去了府城,哪里还能顾得上你?”说到底于氏看着至多不超过二十八,还像一个刚嫁人的小妇人,谁曾想她即将要做外婆了,想到这里嘴角都是喜气,心里跟灌了蜜儿一般甜。

    四喜嘟起嘴来,把手上的书放下,一找到个空档,她就捧着这本书不放:“原来如此,娘心里都有计划了所以才把我这份提前做好,以防到时候去了府城来不及照料我,你肯,也没问问我爹肯不肯。”

    李有胜跟于氏向来是秤不离□□,除了这次出征,从未把于氏一个人丢家里过,要她去府城只怕李有胜不会肯的。

    此时未跟于氏说起严恒要回京一事,却是圈在四喜心里的一个铁疙瘩,要是夫妻两个看见女婿才成亲完就要走,会怎么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