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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大佛还可以在旁边领祈愿纸。
桑苑一直觉得, 这代表自己能许两个心愿。
所以她对大佛许愿的是幸福安康,前程似锦。
等她领了祈愿纸,提笔要写的时候,纪亦往她旁边一站。
桑苑立刻警告他:“你不许偷看我写。”
纪亦听话地点头。不偷看你写,我只看你写好的。
他不像别人,郑重思索半天要写的东西,提笔刷刷就完事儿,然后凭着身高优势, 轻轻松松挂在榕树高处。
李露看他动作的时候, 咬着笔头:“我愿望太多了, 感觉这张纸都写不下。”
李甘在她身边:“写个最想实现的。”
“那就考上清华吧。”说着,她又问一句,“你写的什么?”
李甘给她看了一眼。
谈一场恋爱。
李露瞥他,五官都皱着了:“你真俗!”
“诗怡,你写的什么?”
胡诗怡摇头:“就随便写的风调雨顺, 开开心心。”
话虽如此, 但她藏起来的红条上写着的却是: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据说祈愿纸挂得越高,就越容易实现心愿。
纪亦帮着两个女孩将纸条挂得特高。
纸反扣着, 他目不斜视,没有一点要翻过来偷看的意思。
这边做完后, 他又殷勤地去找桑苑, 笑得天真无邪:“桑苑同学, 我也帮你挂上去吧。”
桑苑个子不高, 每年都随便找了个矮矮的地方拴上完事儿。今年有了纪亦这个机会, 她却摇摇头。
“反正只是图个热闹。我又不信这个,上面位置还是留给相信的人吧。”
纪亦不强求,笑着点头:“没关系,你的心愿一定能实现的。”
榕树最上面灯光昏暗,只能看见纸条飘动,上面写的什么却不清楚。
李露围着走了好几圈,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去问她哥。
“纪亦到底写的什么?”
她哥瞅一眼,鄙夷:“估计和往年一样吧。”
“往年是什么?”
李甘抬了抬脸:“桑苑不是小个子挂不上去吗,那家伙每年帮她写一句‘希望桑苑梦想成真’,挂得最高。”
李露嗤笑一声,又挽住胡诗怡胳膊:“你说他是不是傻的?”
李甘看她俩:“反正,我要恋爱了,绝对不要像他这样。”
胡诗怡抿着嘴角,安静地笑。
李甘看了一会儿,拍拍手,再次好笑地和她们八卦:“最关键的是,桑苑每年的心愿,都如同大佛寺的氛围,那叫一个普度众生。”
根据纪亦的观察。
2003年,桑苑写:祝福2010年世博会成功举行。
2004年,桑苑写:希望美伊战争早日结束。
2005年,桑苑写:愿世界再无恐怖袭击。
李甘觉得今年大概也差不多。
事实也确实如此。
桑苑今年祈愿条上写的是:大熊猫团团和圆圆健康快乐。
陆之遥的祈愿纸挂在她旁边,晃晃悠悠的。
——become a man of success。
***
从大佛寺下去,正好到零点。
秒针对准12的一瞬间,骤然嗖嗖的声音从无数个方向穿过来,然后“轰”地在城市上空绽放。
天空上顿时开出无数朵闪闪发光的烟花,形状各异,将整个夜晚点亮,有如白昼。
大家不约而同站住脚步,往上面看去。
桑苑表情很认真,眼睛单薄的线条被忽明忽暗的光芒渲染,也如重重添上一笔,晕出更为浓郁的色泽。
她微微张着嘴,眉毛弯着,看起来心情不错。
陆之遥站在她左边。
城市的喧嚣把冬夜的寒凉都似乎驱散了不少,陆之遥垂下的手稍稍碰到了她的手背,带着三分暖意。
无意间的触碰让他愣了愣,低头看了眼。
她手指自然地蜷着,又细又白。
初二时班上组织节目,同学们需要一起表演一支手语舞。
陆之遥天生就对跳舞一窍不通,不管看老师教多少次,他都没法儿把动作记下来。
眼看着登台的日子越来越近,老师实在是急了,索性让他同桌桑苑给他辅导。
于是桑苑会趁着下课时间,慢慢教他动作。
她做手语动作的时候,陆之遥就有注意到她的手。
小而纤细,让他一瞬间想起一句本来死活背不住的古文。
——指如削葱根。
真是精妙的形容。
那后来,就算他已经把动作全部记下来了,但他还是冷着脸看桑苑愁眉苦脸教他动作。
他觉得他是恶作剧般捉弄人,只是看桑苑在他面前露出挫败的样子很有意思而已。
但深藏的端倪他从未追究过。
陆之遥身子稍微动了下。
他坚信自己绝非故意,手背再次擦过她的手背。
只要他稍稍反过手,就能牵住她。
他半晌没有动作,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等待对方明白暗示之后先动作。
有新的烟花升起。
这次距离他们极近,就是近处居民楼的住户放的。
一群年级更小的孩子跑跑闹闹冲过来,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
桑苑往旁边让了让,再一想,对纪亦嘀咕一声,往前面走了几步。
陆之遥怔忪着扫一眼,桑苑那只手已经放进了大衣的兜里。
再往上抬眸,纪亦紧随在她身边,靠得很近。
他眼睛也同样闪亮着,嘴角带着纯粹的笑。
莫名的,陆之遥生出些奇怪的感觉。
——这两人都没说话,但是他俩之间有种让别人插不进去的气氛。
任别人率着千军万马,还是带着尖兵利刃;任世界针锋相对,还是危机四伏,他俩都会这样安安稳稳、平平淡淡地坦然面对。
两个人一起。
他皱了皱眉,很快把脑袋里面的想法抛开。
最近日夜颠倒的生活实在是太混乱,居然让他昏沉沉地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太离奇了。
想太多了。
那两人又不熟。
***
纪亦停在烟花上的注意力并不多。
事实上,博喻英中每年也会有烟花夜。
一来是为了庆贺学校今年取得成绩,二来是宣传手段,三来是能振奋人心,激励莘莘学子。
学校的烟花比这个有排场多了。
他觉得自己看个两三眼就够了——他真想直勾勾地看桑苑啊,桑苑眼睛倒映着烟花的时候,肯定特别漂亮。
但现在不能。
他只能偷偷摸摸看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此时此刻应该说的话。
“新年快乐。”
桑苑视线收回一些,也同样说:“新年快乐。”
纪亦抿抿嘴,到底收敛不住,挟了淡淡烟火味的夜风一拂过,他笑容就舒展开。
桑苑看他酒窝愈来愈深,撞撞他:“你笑什么?”
他个子高,稍微低下头和她说话:“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说法。”
“什么?”
“新年第一天做了什么,一整年都会做什么。”
“嗯。所以呢。”
纪亦毫不掩饰他的期待:“我俩现在在一起,是不是说,我们今年一整年也能天天在一起?”
桑苑笑一声,像小恶魔一样挑了挑眉,慢慢说:“纪亦同学,你是不是睡太晚脑子不清醒了,什么我俩,这里可是有整整六个人。”
纪亦嘴角垂了一下,略一思索,又振作起来:“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没回答,也不看她了,眼睛注视着闪耀的天空。
桑苑小指被他碰了碰。
紧接着,像是一鼓作气,他手贴上来,手指扣在她手背上,将她手紧紧攥住。
手心贴合在一起,暖得不可思议。
她拇指甚至能感觉到他手掌下骨骼的线条延展,然后停在指根的关节处。
纪亦没敢看她,喉头滚动,心脏跳得飞快。
他感觉脸上也很烫,但他还是佯装着淡定自若的模样,一本正经。
“现在就不一样了。”
***
桑母在她开学前两天回了广东。
临行前叮嘱好多次,让桑苑暑假的时候,和老太太一起来广东玩。
她笑着答应下来。
《白夜行》里说,失去某种东西,并不意味着能回到当初没有这种东西的状态。
她能理解这句话,现在更有些切身的体会。
火车渐行渐远,她心中五味杂陈,搅一起泛出涟漪。
开学要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学典礼。
春季开学比秋老虎时期舒服多了,桑苑精神良好,一边随便听着校领导讲话,一边在心里把纪亦的数学笔记过一遍。
直到校主任说到“五校联考”的时候,她才停下自己的思绪。
张胖子夹在一众领导之中,坐在主席台长桌后。
现在轮不到他发言,但他表情特骄傲。
校主任的声音铿锵激昂:“这次五校联考,我要特别表扬07级的纪亦同学和桑苑同学。”
“纪亦,年级第一,总榜第二,非常好,继续努力,争取下次拿个状元回来!”
“还有七班的桑苑,进步非常大,希望不要止步不前。目标的设定不要仅仅是我们学校,也要放到校外,咱们争取把七中比过去!”
纪亦跟着校主任声音不停点头。
然后问李甘:“你听校主任念我和桑苑儿名字的时候,会不会有我俩名字就该紧随一起的感觉?只要提起其中一个,另一个名字就理所当然从脑袋里蹦出来。”
李甘品味一下:“没有啊。”
纪亦沉着地想了想,满心踌躇:“那再多念几次,应该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