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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出了十三爷的事, 这个年过的格外平静。不说宫宴精简了,就连皇阿哥们也都默契的在年里不宴客不串门子了。
还没开朝,康熙就把儿子们都召进了宫去。
“十三弟也去。”萧歆在替四爷理衣,随口问道。
听说儿子折了后, 十三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不管是不是在跟康熙置气,这父子俩却是很久没见了。
原本从宗人府出来的时候,十三就该进宫去谢恩,再表示一下自己知道错了,这事也就算是圆满了。
现在这样僵着,这些兄弟估计都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
四爷说道:“你放心,十三弟不是鲁莽的。”意思是指十三不会因为这而做出什么没规矩的事或是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萧歆却不置可否, “我相信爷会规劝好十三弟的。”
四爷就握了握萧歆的手,说了一句,“好好在家。”就戴上暖帽出门了。
只是刚上马车没走出多远, 苏培盛就朝车内的四爷说是十三爷等在路边。
于是四爷叫停了马车,让十三上了车,兄弟俩同乘一车一齐进宫去了。
四爷其实最不会安慰人, 那几日过去十三府上也不过是陪着他。这会真要说什么,反而显得十三是多不懂事似的。
十三爷就先开口了,“福晋这些日子有劳四嫂记挂, 身子总算是养好了起来。”说着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 里面赫然是一盒子的东珠。都不等四爷拒绝的话说出口, “这倒不是要给四哥的, 是兆佳氏的意思,还让四嫂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四爷沉吟了一会儿,要说这些珠子的品相肯定是好的,一颗颗的都快赶上帽子上的大了。可真要收下东西,反而显得对十三好还心思不纯了。何况就十三的日子,过得未必比四爷富裕,这个出手说是阔绰都不为过。
可兄弟俩要是真去掰扯这些,也没意思,于是便替萧歆收下了。
“出门前你嫂子还念叨该好好劝慰劝慰十三弟,说这孩子没了皇上指定也是没少难过的。前面宫宴的时候还听额娘悄悄说了,皇上不仅请了章嘉大师在法渊寺做了道场,就是自己也跟着斋戒了三天。”这事,要不是德妃私下透露出来,想借此缓和十三跟皇帝的关系,就康熙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还真没人能知道。
这事,十三爷真没记恨皇上。用福晋的话说,主要还是她自己身子不中用,还有也是他太过逞能造成的。
真要赖皇上,未免就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了。
只是如今听四哥说了这么一番不为人知的事,心里反而惭愧了起来,觉得自己也是有够混蛋的,怎么就能同皇阿玛说那样不尊重的话。
于是等进了宫,还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像极了乖宝宝。
康熙见如此,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脸上还隐约带着笑意。
底下的儿子们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这都跟着绷了一个月,简直要把人给憋坏。
同样也是在心里把四爷给数落了一顿,谁不知道这哥俩是乘一辆马车来的,要不是老四同十三说了什么,他能表现的这么乖巧!不过是借机表现给老爷子看的罢了。真是,平时秀恩爱也就算了,这秀兄弟情就有点无耻了。
可等康熙再给四爷指派差事,兄弟们就更不愉快了,凭什么好事都让老四占了。
康熙可不管其他儿子高不高兴,要说实心为朝廷为百姓的,这些儿子里可没几个,难得老四算一个。不管是真是假,这些年总是有所坚持,总比连装都不会的要强。于是还把十三提出来,“同你四哥一道去陕西视察河工,春汛过了也别回来,都去四川把那儿的差事了了再一起回来。”
兄弟们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觉得这个年把自己关家里忒不划算了,起码也要去十三府上走走,表表关心,要不老爷子想装做不知道你为兄弟做了什么,他还真就能当个睁眼瞎给你看。
这其中最不安的大概就属十四爷了。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才刚觉得跟四哥关系近了一点,这十三一来,江口的事儿四哥还能用的上他?
为这,出了宫,十四爷也不着急回家,一路直奔他四哥府上了。
“你阿玛不是最顾家的,平时从宫里出来跑的比兔子还快,这会儿反倒还没回来了。”逮着弘晖,十四爷哪里会轻易放他跑掉,正好有事要问呢。
弘晖就赶紧的把他十四叔往花厅里请,转头让人茶水点心奉上招待。
这侄儿跟哥哥就是不一样,十四爷心里就先舒服了。等再吃了一盏茶,看着乖乖的立在一旁的弘晖,也没有四哥讨厌的样子,就笑道:“你也不要太拘泥了,十四叔问你点事,不打听你阿玛,你还实话实说才是。”
这是还惦记着上次在宫里的事。
这会儿阿玛不在家,弘晖自然郑重点头,“十四叔光明,侄儿定然磊落,您想知道什么,侄儿但凡知道的一定如实告知。”
看看,这个侄儿可比四哥可爱多了。
十四爷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十三叔真是为你二大爷出头才被关去宗人府的?”不怪十四爷不信,就那几年在营里跟十三的相处,他的为人,十四多少还是知道的。就太子对谁都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能哄住十三为他肝脑涂地?这不是太子手段高明,而是十三脑子有坑吧。
弘晖就挠头了,“十四叔,这事侄儿真不清楚。”未免十四爷不信,弘晖还继续说道:“您看侄儿如今这年纪不正是搁家里读书的时候嘛,身上也没有功名,这一年进宫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有剩的。就是想给皇爷爷请安都得等到年节扎在皇孙堆里一起去磕个头,皇爷爷还未必能记得侄儿哪个孙儿呢,您说这事儿我上哪打听去。”
十四爷就啧了声,这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可这条理这么清楚,说出来反倒不可信似的。
弘晖又说:“您当侄儿是有什么依仗才胆敢去宗人府?”见十四爷一副那不是吗的表情,还苦笑道:“侄儿这不是秉承了书里学来的,要事诸父如事父,不说是十三叔,那就是十四叔你被关进去了,侄儿还不得照样去看望,至于冒险不冒险的,当时也没想那么多,不过回来被额娘狠揍了一顿倒是真的。”说着撸起袖子,就把之前练拳时留下的淤青亮给十四叔看。
十四爷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四嫂是亲额娘吗?对亲儿子,还是嫡长子下得去这狠手,后的都未必敢吧。
可想当初弘晖闯进宗人府未必不是鲁莽行事的后果,要不四嫂知道了真不一定能让他去成。明哲保身嘛,再正常不过。
“那你十三叔被关的这段时间还有什么人去看过他。”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是至交。
弘晖就知道他十四叔的意图了,还装着一副不好受的样子,“叔伯们倒是一个也没去。其他人最会见风使舵,主子爷都没出面,哪里敢往上凑。侄儿也是替十三叔不值当,您说能跟他往来的,哪里有不真诚待人的。”
十四爷就被噎住了,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给十三打抱不平,可这内里要表达的意思可就连他也一起数落进去了。哪怕他不在京城,事情肯定是知道的。
见十四爷略有点尴尬,弘晖就一脸歉意的说:“才刚额娘正敦促侄儿去读书呢,要是被她知道在这儿躲懒,晚上不定又要怎么惩罚侄儿了。十四叔您看……”
十四爷也是瞧着弘晖怪可怜见的,这过了年都九岁了,也算是大孩子了,走在外面还不都是被奴才拥护着小爷小爷的叫着,这在家惧怕额娘成这样,以后长大了能有大出息?
真是,十四爷有时候就真的很想说说这个嫂子,辖制住哥哥也就算了,如今连儿子也不放过了?
当然,这些也就是想想,小叔子去给嫂子说教,他还办不来这事儿。
所以还略带点同情,道:“紧着去吧,我这没什么紧要的,明儿再来也一样。”说着也不让弘晖送,自己走了。
弘晖转头就回去把十四爷来的事告诉了他额娘。
等四爷回家的时候,萧歆就转述了弘晖的话,“你说十四弟这又是想干嘛呢。”拿亲哥没办法,倒是知道拿捏起侄儿了。
四爷换了便服出来就说:“还能为什么,怕爷带上十三弟就要撇开他。现在倒是知道自己在老八哪里也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早干嘛去了。”
不管他们兄弟怎么处,“这也不该老是拿弘晖来打岔,他一个做侄儿的,再怎么样也要尊重叔叔。”这既不能太得罪人又要把话说的规整不漏口风,可想得多难为孩子啊。
四爷就知道了,等第二天十四再上门的时候,都不容他说什么,就先说上了,“之前你不是教过弘晖练箭,他倒是觉得很受用,还说别个教的都没亲叔叔上心,希望你空闲了可以过来指点一二。”
十四爷就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实话,他教弘晖那两下还真是一点都没走心。
而且这个侄儿给他感觉其实比四哥还讨厌的,四哥那好赖起码也是表现出来的,他却是个会耍心眼子的,看着老实巴交的,都是暗搓搓的憋着坏。
倒是没想到这孩子还能向着他,在四哥面前说他好话,这便笑道:“那不是亲侄儿我也不可能去花那心思不是。”
四爷就说:“既然你们叔侄俩这么投契,倒不如你自己就去皇上那儿求个恩典,这次就不去江口了,留下来陪陪额娘,顺便过来教教你侄儿,或者把他拎去你府上教也行。”
“不是,四哥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呢。”岂止是糊涂,十四爷都要傻眼了,这怎么还扯到江口的事上了,他有表现的那么不想去吗?“这教弘晖跟去江口是两码事儿吧。”这么能扯的四哥,怎么不干脆说书去得了。
四爷道:“那你倒是说说,爷同你还有十三一块儿去,别人该怎么想。”
哪怕十四爷表面上看像是八爷阵营的人,可他们这哥三走出去才让人觉得是一伙的吧。又是去办那事关财帛的差,哪怕他们真的行事磊落,没有霸占分毫,也保不齐别人不会用这个口实来攻讦。所以这个时候退出去一个,看起来反倒更合理些。
但十四爷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是我退出去,让十三留下陪他福晋就是了。”反正刚没了孩子这话,十四爷也是有所保留了才没秃噜出来。
四爷就瞪了一眼十四爷,“十三弟的差是皇阿玛点的,你让他这个时候去回了,这是想表现对皇阿玛不满,还是觉得刚失了孩子就可以有恃无恐的顶撞君父。”
十四爷就哑口无言了,他的确觉得十三现在就是有这个资本,不好好利用岂不是可惜。
但就这天大的好事,连太子都不惜惹怒老爷子也要横插一手,他是傻了才主动要求退出。
可这四哥说出口的话向来都是能做到的,就算他自己不去说,四哥估计也要跑去说的。
十四爷心思一动,就冲四爷道:“要我不去也行,四哥你就随便拿个百八十万两来打发我吧。”
百八十两爷都不一定会给你,还百八十万!这个十四果然就是没怀好心去办这个差,四爷顿时就没好气了,“你怎么不干脆去抢。”
十四爷也不相让,“张献忠的宝藏谁不知道是富可敌国。那县志上可都清楚的记着当年有地方乡绅雇了几个水鬼下去愣是给捞了十几筐的银子上来。就这还只是沿途散落的,沉了成百上千艘船呢四哥,这要是全挖出来,百八十万两能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
四爷反而不恼了,还冷眼看着十四,道:“那要是最终没找到呢,爷是不是还要给你垫这百八十万两银子。”
十四爷嗤笑,“怎么可能找不到,咱们前面派了多少人去沿途摸排了,除了几处龙潭,基本是可以断定就在下游的虎行弯至老虎滩那一带,只要截流,河道上还能藏住什么。”还不是擎等着捡钱就是了,非要说的这么复杂干嘛。
这就是无理取闹了,都当截流改河道是挖一条臭水沟那么简单呢。为了做这件事,户部已经可以说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办成了还好,要是砸了,他们去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落着好。
四爷还就不信十四不懂这个道理,偏偏这人眼里就盯着钱了,也不想想利弊从来都是如影随形。就算最后真找到了,这钱难道就不烫手吗?
所以四爷也懒得再跟十四掰扯,“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明天就自己进宫说去,要不去陕西前我指定替你说了。”
十四爷就跳脚了,“再没见过你这样的哥哥了,你可是我的亲哥啊哥,能不能多想着我好点,这事办好了是只有钱一个好处吗?老爷子指定是要大封的。”这多隔了多少年没封过了,爷我还是个光头阿哥呢,身上没有一点爵位,谁稀罕搭理啊。
这算盘打的可真响,“要不爷让你去得了。”真这么擅经营,用得着指着这个等封?
十四爷就没底气了,四哥要是不去,大哥还不一定能玩的过老八,他就更不可能裹挟的了人家,到时候还不是老八说什么就是什么。
十四爷一时也是心乱如麻,再不想跟他四哥多说什么,随意抱了抱拳,“既然这样,四哥也不用管我了,这事我自己会处理好。”说着也不看四爷脸色,就走了。
十四爷在街上溜了几圈,就偶遇了九爷十爷。
“这是怎么了十四,被福晋赶出来了这是?”十爷语带调笑的说着。
十四爷就跟着长吁短叹起来,“那倒不至于,是四哥。”
九爷就点了点十四,“你说四哥他既然都不喜欢带着你玩,你还巴巴的往上凑干嘛呢,你这不自在都是自找的,该。”
“不是九哥,你当我想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啊,这不是四哥见不得我跟在八哥后面怕拆他的台,让我去回了江口的差事。”说着觑了两位哥哥一眼,“你们说说,这种时候我能让八哥一个人孤立无援吗?”
九爷十爷互看了一眼,十爷就拍了拍十四的肩膀,“知道你用心良苦。只是这事,也不是在大马路上能说的清楚的,咱们还是找八哥合计合计去吧。”
合计?
八爷笑容满面的看着十四。有什么可合计的,你亲哥让你别去,听话就是了,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嘴上却说:“不如先说说你自己的打算。”
十四爷就道:“弟弟自然是听八哥的。只要八哥需要,我胤祯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要是八哥也让我别去,那我就不去了。”
又来这套,八爷都忍不住想去踹一脚十四。
偏偏九爷十爷听着也是非常的感动。瞧瞧,这么听话的兄弟上哪找去。
于是还劝八爷道:“八哥,这老四如今有十三去帮衬,可以说是如虎添翼,在这上面咱们可不能落于人后。十四弟这么机灵,总归是能帮上忙的。”
八爷笑笑不语,心说你们就撺吧,什么时候把你们自己撺沟里就知道错了。
十爷附和,“是啊八哥,我们都不在身边,这老十四好歹也是个练家子,机变能力也不差,这靠自己人总比靠那些不靠谱的奴才强。”
这话虽然动听,“不过四哥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的,谁不知道你们三兄弟比谁都亲,就算你同四哥十三弟他们不对付,总架不住你们是亲的。这嘴长人家身上,到时候怎么编排,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的是吧。”
十四爷就道:“既然八哥你也这么认为,那弟弟这就进宫去向皇阿玛辞了这个差事。”说起来竟是一点也不可惜的模样。
八爷就恨不得捶十四一顿。奉了他的意思才去辞的?这么说皇上会怎么想,会以为八爷怕四爷得用的兄弟太多,会威胁到他,所以干脆撺掇十四主动放弃,自己虽然看起来少了个可用的,归根结底还是老四吃亏更大吧。
“倒也没这个必要。”八爷说了句,十四就立马回头了。
“是吧八哥,你也觉得这次咱们可以捞多点是吧。”十四爷说着就表现出一副财迷样。
十爷就啧了声,“十四你也不要表现出来好不好,这让人家看了该怎么说,咱们八哥是那贪财的人吗。九哥你说,这里面就你最懂八哥了,他是什么人你指定比我们有数。”
九爷就想一个大嘴巴给老十呼过去,什么叫他最懂,他有数。他跟八哥私下里那点事是能出来说的吗?他贪不贪财我是不知道,反正我这里每个月都得溜走一大笔银子就是。可这话能这样说出口吗?还想不想好好做兄弟了。
于是九爷还笑的无害似的捏了捏十爷的肩,“老十你这话可说的不讲究了,咱们八哥那是出了名的廉明,你要说太子贪财还差不多,八哥,不能够。”
十爷就配合着打了自己嘴巴一下,“瞧弟弟这张嘴,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吃东西去得了。”说着就跑边上找东西吃去了。
八爷也不过点了点十爷,一笑而过。这边招呼两兄弟入座,各自吃了茶,才再说:“十四弟这差事,依我看还是先别辞了,皇阿玛派十三弟去,难道就没有权衡过,要是真有这方面的担心,在宫里的时候当面就把十四弟的差事收回去了,何必还要等到现在才来反悔。”
“还是八哥说的有理。”十四爷也是受教了。
“所以说啊老十四,遇上什么事也别咋咋呼呼的,这不是还有八哥呢嘛,他会给你拿主意的。”
“信八哥就对了!”
八爷几不可见的嘴角抽搐,心说爷谢你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