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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了密旨, 四爷的心情就彻底沉重了起来,皇上竟要让他来防太子。为此不惜把侍卫统领海望派了回来以供差遣,甚至还让海望带回了令箭,那可是用来调遣禁卫包括九门的……
皇上就真的这么放心他吗?难道就不怕四爷也起了歹心。不, 一定不是这样的, 皇上此次出巡却更像是试探,山中无老虎,看哪只猴子要跳出来称霸。所以这即是试探太子,又何尝不是在试探四爷。皇上可是从不轻易下重大决定的,能这么做,必然也是经过反复的推敲。一来试探太子有没反意,二来试探四爷会不会对太子下杀手。
就连戴铎也嗅到了危机与转机。“此次四爷还需稳住, 非到万不得已,切莫对太子动手。”真要是兵戎相见,估计皇上的心里对四爷的好印象也会大打折扣。
四爷看着烛火, 不停转动着扳指。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太子先动手,要如何应对。他不先出手, 不意味着要眼睁睁看着太子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想,皇上最想看到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拉太子一把。就算太子真的反了,难道皇上就真的能痛下杀手, 就算圈一辈子, 也好过要了人命。想着想着, 四爷突然一敲桌子, 就起身出门去了。
太子在宫里何尝不是煎熬,门人屡屡死谏夺宫也是让他头痛不已。什么成王败寇,二废储位就在旦夕,如果这次再不抓住先机,谁也没有未来。
太子不过反复回问:“那如果失败了呢。”就老爷子的算计,他能算不到这层?说不定早就部署好了等着他们往套里钻,一个个真以为自己能称霸山中了。
门人倒是慷慨激昂,“左不过一死,也好过将来新君上位打击报复,死了倒是干净,要是不人不鬼的活着,何不如现在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太子何尝没有想到这个,如今他不就已经是不人不鬼了,将来,他是看不到了。可父子一场,逼到这个份上,怪谁呢?现在他早已是骑虎难下,就算他不动,下面的人也不可能再安分,不管成败,愿意与否,他都必须上场。就算败了,也不能当一个龟缩的失败者。
可听着门人一番部署,说要在皇上回銮的必经之路上设伏,太子便心惊胆战起来。如今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想想小时候那人还手把手教他写字练箭,如何能忍心。
门人不过劝道:“太子固然有仁慈之心,我等也断不会让先皇难过,势必痛快了结。”
太子闭眼,挥手将人都遣退,眼泪到底是流了下来,最后甚至都能听到毓庆宫里传来的嚎啕之声。
萧歆就算因为怀孕的原因,对很多事都后知后觉,但是再迟钝,这次也能感觉出来情势的变化已经到了危急的地步。最直观的就是,四爷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不归,早上匆匆回来也不过是换一身衣裳,有时候还能坐下一起吃口早饭,有时候连句话都顾不上说,就又急冲冲走了。
这日四爷回来的早,但却是一回来就让人把孩子们全叫上,竟是要带着家小连夜出城去圆明园。
萧歆虽还不至于走不动道,但是握着四爷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四爷便紧了紧握着萧歆的手,安抚道:“你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如果真的不会有事,需要连夜把家小都送走。这是怕有人拿家里人来威胁他吧?可这个时候,萧歆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问,四爷做事自有他的主张。还宽他心道:“爷要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就是,有这么多人护着,我们且不会有事。”是啊,这不仅把侍卫全召集起来了,就连火器都装备上了,说是全副武装也不为过。
就是弘晖也感觉出了,还在四爷身边说道:“阿玛只管放心,家里有儿子在,不会出乱子的。”
于是四爷把妻小送出城门,便就打马进宫了。
宫里的禁卫军早在白天的时候就被悉数换掉,连守宫门的都是太子的人。他这么些年的经营,动这点手脚还是不在话下。饶是知道四爷是亲王,也照样敢把人拦下。
四爷反手就给了守卫一个耳光,“凭你们也想裹挟太子起事。海望。”头都没回,“把这些人拘了。”这一队守卫倒是想拔刀示警,却被蜂拥而上的几十个禁军给瞬间拿下。这时才大开宫门,发现内里一片通明。
海望在身后戒备道:“还让奴才带人先行开路。”
四爷却只是一抬手,就有一人跑了过来,还单膝跪地,“庆复听候王爷差遣。”
海望就惊了,这人原先是在銮仪卫上,这次皇上南巡前才把人放到了九门上,看着是一个闲子,但毕竟是佟家人,其实皇上也是准备日后重用的,只是没有声张出来罢了。没想到……再看向四爷,心里不禁要折服。
四爷只从袖筒下掏出一个黄条,庆复接过后就匆匆去了,甚至也不问事由,可想也是事先早就部署好了的。
这时四爷才从中门一路入进宫,海望带着禁卫军左右护卫,十步之内没有活口靠近。就这么一路厮杀进毓庆宫。
太子的几个心腹就守在宫门前,见四爷一行来者不善,还先拔刀把人拦下,“雍亲王难道不知现在已是宫禁,你此来意欲何为。”嘴上这样说着周旋的话,眼睛却是朝旁边一人使去眼色,那人还没开溜,就在一声砰响下无声倒地。
这时大家才发现,四爷手里不知何时端起了一把镏金手枪,不像滑膛枪,这种手枪近距离搏击最是能要人性命。而且这个被人说是眼神不好,箭法烂到家的四爷,竟是一枪就命中了对方要害,直接索命。
太子的那个心腹咽了下口水,才说拼了,就被海望的人给摁倒在地,其他负隅顽抗者,杀的杀拘的拘,不过须臾便就扭转局势。只是那个心腹捆倒在地还不服输,仍笑道:“王爷要是以为只这几人在这里守着,那你就太天真了。不消片刻,西山大营的人马就会杀到,到时候。”哼哼两声还没落下,就被四爷一脚给踩了过去,“太子之所以有今日,就是被你们这些人给坑害的。”
这时身穿黄马褂的庆复已经回来复命,道是九门已接收完毕,十三爷在西山大营业已制服所有作乱者,外面一切平安。
那人不信,几次欲挣脱束缚要冲向四爷同归于尽,一旁的海望果断手起手落,就将人给结果了。
四爷再次踏进毓庆宫,恍如隔世。以前,他是最常进出这里的。这几年同太子疏离了,反倒是很久没再踏近来过,就算是平时进宫,即使驻足在毓庆宫门前,也不曾再踏进去。如今走在熟悉的石板路上,耳边依稀还能听到那悠扬的琴音回荡在宫殿内外,就好像太子第一次教他抚琴……
“错了,眼睛别只盯着手指,看琴谱。”
“不是不是,你这手指怎么就不会打弯,弦上是埋了刀子不成,用点力,你怕它疼还是怎么着。”
“……哎,也就你能耐啊老四,这一个月扯断了二哥多少把琴了。真是,就不该教你这个,你还是练箭去吧。”
“老四,你说说你,怎么连老五还不如,那么大的一个耙子立那儿你不射,非要瞄着旁边的太监干嘛,他是招你惹你了。”
“好吧,二哥对你也是没脾气了,咱们不练琴不练箭,练骑马吧……什么什么,四阿哥从马上跌下来了,我去你大爷的,这人合该他关家里看书……”
儿时种种如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一幕幕闪过,那个如父一般的兄长,如今四爷却要亲自去拿他。门前四爷站了许久,海望几次要推门进去都被四爷止了,他要听太子弹完这一曲,也是他当初授教的第一个曲子,高山流水。
太子琴艺高超,这个曲子,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烂熟于心,挥洒自如。只是在一个急流勇进的时候,琴弦却突然绷断……乐声聚停,同时传来了太子的声音,“是老四来了吧。”
四爷应声推门而入,只看到太子一人一琴席地而坐,身上却是穿着素服。四爷抿紧了嘴,这是事成为皇上穿的,而事败为自己穿的。如今看到四爷来了,身后还跟着海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二哥如今只求你一事,善待二哥的家小。”说着就去拿放在身边的酒盅。四爷惊惧的不假思索直接将手里的令箭掷了过去,堪堪砸到太子手背,酒盅掉落,酒液倾洒满地。
“二哥这是何苦。”四爷急行至跟前,扶着太子痛心的问着。
太子便发笑起来,“至到如今,你说我还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你让我如何面对皇阿玛,他又将拿我如何。难道真要皇阿玛背负杀子的罪名吗?”说着便泪如雨下,“我就是畜牲,竟能干出弑父的事情,如今是你老四最好,你就成全了二哥吧。”
四爷将太子扶起,还信誓旦旦道:“胤禛知道二哥有太多的身不由已,我在这里向你保证,势必会保你周全。”
“你是让我好死不如赖活着吗?”太子苦笑,如今他就是死,都不能自己做主了。要不身后一群女人孩子该怎么办,给他陪葬吗?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四爷才从宫里出来。太子还暂时让人看押在毓庆宫里,等皇上回来再行发落。
别的兄弟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听说了这件惊天大事。一个个也是被震的久久说不出话来,直郡王坐在帐子里骂了声蠢货,哪怕是再被废,起码人身还是自由的。如今出了这事,就算不死,也落不了好下场了。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突然说太子也败了,直郡王的心情很复杂,这就好比打败你的人,原来也是个蹩脚货一样,那种感觉,真不是一般的不好。
三爷则是直接把砚台给打翻了,都顾不得洒了一桌的墨汁,跌坐回椅子里,喃喃自语道:“老四现在是真的稳如泰山了。”可不是呢嘛,谁又能想到,他们都还在做着春秋大梦的时候,人家已经平定了一场叛乱。现在对他来说,真的是前路坦荡,任遨游了。
五爷正起夜在后面解手,听心腹这么一报,吓得尿都尿不出来,还赶紧提上裤子跑出来,“谁赢了。”
“太子事败,党羽已被悉数擒拿,在逃的也连夜发布了海捕文书下去。”
五爷恍惚着挥手把人遣了,心里在想的也不过是,以后还该把尾巴夹紧了才行。这么一想,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然后低头一看,咒了声,忙跑回去解手。
十四爷则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际发呆,心里想的无不是,老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准没跑。十四爷以前还天真的想着去算计他,如今想想,还好从没付诸行动过,要不被怎么收拾的都不知道。遂也不去多管闲事,还进屋换了行服,继续去火器营整治那帮龟孙子去。
萧歆一夜没睡踏实,天没亮就起身坐到廊下去等着四爷,等看到拱桥那边出现了一抹玄色身影,就起身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