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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平静而忙碌的日子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
当然, 青筝以为的平静, 是对她而言的,并不是对钟离越而言的,钟离越的工作, 说是每一天都在面对着巨大的挑战和成就感也为过的。李先生的同仁们,搞革命都是好手,心里也都有国有家。可是搞经济,能人真的很少了。所以,钟离越才会被特别的倚重,也特别的累。
青筝眼看着才五十出头的钟离越就有了一半的白头发, 除了琢磨各种药膳给他调养身体, 实在也没什么办法。经济方面的事情,说句实在的,她只懂得做生意,但是涉及到整个国家那么大的经济政策, 她真的不敢随便掺和。越是现代,社会发展得越快,也越敏感, 越是不能瞎得瑟,一个搞不好,就会造成很大损失的。这跟通讯啊, 经济什么, 都很不发达的古代不一样。那时候, 随便想点儿现代的点子, 借鉴一下,就能成就一方事业了。这时候,可不行。
再说了,就是参与了,又能怎么样呢。她终究是一个人,一个并不那么紧要的人,她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所以,既使有领导特批,考虑他们家的特殊情况,允许青筝与港岛通信和调拨药材等生活用品过来,青筝也是尽可能的不动用这个特权的。自从回了国内,除了刚开始的几年,过年的时候,还带着孩子回去陪老人过年。到了后来,连过年都不回去了。
不为别的,因为青筝很清楚的知道,最艰难的时候要到了。
她是想走的,可是钟离越离不开。孩子们也不想走,他们已经有了太强烈的归属感。所以,青筝得陪着。
那一天,钟离越没有如往常一样下了班就回家,没有打电话回来,也没有派身边的人回来送信儿,以往,如果有应酬,或是临时要出差的话,钟离越是一定会亲自打电话或是打发人回家告诉青筝一声的。
青筝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了。
已经有太多的人出事了。因为李先生特别交待的关系,钟离家的处境虽然艰难,但总还过得去,并没有被为难。
“钟离夫人,没想到是我吧?”正在青筝跟两个孩子焦急的等待着钟离越消息的时候,门外乎拉拉进来了一大群人,领头的人,开口就对青筝说了这么一句。
青筝都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仔细的辨认了有一分钟,才模糊的觉得可能是某一个人,“你是白雅芙?”
可是,眼前的这个脸上布满了细纹,被生活磋磨得骨瘦嶙峋的中年妇女,哪里还有半点当年柔弱可人的小白花模样?
“是啊,钟离夫人贵人多忘事,大概已经不认得我这种小人物了吧,哈哈,你肯定也想不到,有一天,会落到我这种小人物的手上吧。冲霄,你们还等什么?快动手啊。”白雅芙脸上是那种多年压抑后一朝翻身的兴奋,似乎身上都有些颤栗,招呼身后跟着的人动手。
青筝看了眼那个叫冲霄的三十来岁的青年人,有白雅芙在,就很容易猜到年轻人的身份了,他实在与赵默白长得很像。
三十年啦。青筝早都已经忘了,年轻的时候,还有过那些平静而又惊险的岁月,也忘了,最初的几年,还曾经被这么样的两个人恶心得不轻过。
实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处理过了,就算了,谁还会特意记得这样让自己恶心的人呢。
没想,她不记得了,人家还记得呢!
也许,可能,如果她过得不好,不如意,不如他们。钟离越没有身处高位,她没有有闲有名望又有身份,他们也不会记得她吧……
“不好意思,你们恐怕不能随便乱动这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这院子也不欢迎你们,请你们出去。”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也知道他们凭什么来,青筝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如果她连这点儿准备都没有,那不是太笨了吗?
那些人,当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真的离开,没关系,青筝并不是真的只凭一张嘴的。早在很多很多年前,早在青筝第一次见到李先生之后,就一直在谋划怎么渡过这一段时间了。所以,领导的墨宝什么的,她可是正经收集得不少。
第二天,钟离越就回来了,之后,虽然不能出去工作了。但是自由还是有的。他们又不是靠着工资活着的人家,没有了收入,也完全可以维持着相当不错的生活水准。
只当是趁机调理身体,也好。
“我只是担心李兄和其它的一些老朋友……”钟离越没人的时候,偶尔会跟青筝感慨。
“没事,楚南,放心吧,都会过去的。”青筝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尽量表现得平静,平静的接受生活给予的一切,并且安然的面对,把再不开心的日子,也当成明天就会海阔天空一样的过。可能是这种心态,感染了钟离越吧,两人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早已血肉相连,钟离越知道,青筝并不是装不出来的,是她真的充满的希望,所以,他也慢慢的放松下来,真的开始,每天做做健身操,养养花草的过起了休闲的日子,空闲了,开始翻译外国的书籍。他可是留学过几个国家的人,会五六门外语呢。
书都是钟离远给带过来的。
那孩子,早两年,就已回到了港岛,接掌了家里的生意。知道了国内的事情,知道父母行动不自由之后,想方设法的,弄了一个国外的身份,转了几百个弯,跟着一个访问团,到了京城。完成了所有的公务活动之后,才有空偷偷的来家里一趟。
一进屋,见到正在给君子兰浇水的钟离越和在一旁帮忙的青筝,远儿立马就跪下,眼泪哗哗的就下来了,压抑的哭声惊醒了专注的两人,回头才发现,自家好几年都没见的大儿子就跪在门口。
青筝的心被揉成了一千一万个褶,酸痛得不行不行的,“远儿……你怎么来了?跪着干什么?起来起来,快起来。好孩子,别哭,别哭,爸爸妈妈都好着呢。”
钟离越已经愣在原地,不会动了,青筝上前,拽起来儿子,给孩子擦眼泪,鼻涕。盯着远儿的脸,怎么也看不够。
“好……好……”钟离越终于能动了,可是除了说个好字,再也说不出来别的,到底是见过了太多事情的人了,并没有流泪,但是眼圈也是红得不行。
“弟弟妹妹呢?”叙过了别情之后,钟离远问起闹闹与忙忙。
“他们都下乡去了。”钟离越停止工作之后不久,两个孩子上了一半的大学就没法继续读下去了,要下乡。闹闹去了最南面,忙忙去了最北面。
“爸爸,妈妈,要不让弟弟妹妹回来吧?我在苏国那边还有些关系,先让他们去那边留学。然后再转欧洲,再转回港岛。这边太苦了。”钟离远听说弟弟妹妹在乡下,心疼了,很快有了主意。闹闹与忙忙小时候,三个孩子是待在一起的,因为相差的多,远儿知道照看着弟弟妹妹了,三兄妹感情特别好。这些年,见面虽然少的,但是并不影响什么。
“这个我们可不管,得看他们自己。明儿个我就给他们写信,问问他们的意见。看他们自己决定吧。”这一点上,钟离越与青筝的观点是一致的。
其实,闹闹与忙忙本来也不是必须得下乡的,就算是下去,也可以在附近。是他们自己选的地方。还真不是热血上头的冲动,当时青筝就给他们分析过利害关系和可能会面对的困难了。是他们自己考虑了好些天后做的决定。都是二十岁的大人了,钟离越十五岁就出国留学一个人生活,青筝二十岁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外面教书。从来都不是固执的父母。
“好吧。爸爸,妈妈,我不能留在国内太久,访问团过几天就要回苏国了。不过这次是谈一个援建项目,过两个月会有一批专家过来,我可以找个工作人员的身份随行。”也不知道这孩子,做这些,花了多少心思。
钟离越第二天就跟闹闹跟忙忙写了信,信里大概的提了一下远儿的提议。一个月之后,收到了回信,俩孩子都不想出去,信里都说,日子虽然苦,但并不是没有所得。
好吧,乐意待,就待着吧。
所以,等远儿再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弟弟妹妹的选择,父母都没意见,他更没法说什么了。
钟离越的外文书,就是那之后,远儿给他带过来的。
借着远儿的苏国身份,一家人总算还能偶尔见上一面,消息也不算是断绝。几位老人在港岛那边儿知道孩子们并没有吃什么苦,也安心不少。
当然,日子不可真的那么顺遂,一点儿烦恼都没有。
白雅芙和她的几个儿子女婿的不停骚扰,就实在是很烦人。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没能把青筝打入到尘埃里就不甘心,总是想方设法的给青筝找别扭,甚至还特意调到钟离家的片区做小领导,天天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十回里得让青筝挡回去八回,还能契而不舍的坚持。
到是一直没有见过赵默白。
开始的时候,青筝以为是他多少还要点儿脸面,没好意思出面。后来时间长,听邻里们聊天才知道,原来,赵默白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据说当初还是做过什么贡献,是因工去逝的。
就说嘛,他一个大学老师,怎么家里这时候能这么“牛”呢!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他们这是无辜的成了一个怨妇的报复对像吗?
很偶然的一次,白雅芙被青筝气急了,脱口说了句,要不是因为她,他们现在也在港岛了……
好吧……
又得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