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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越跟林秀一走, 朱秋荷跺了跺脚,到底跟了上去。
房里没了外人,林秀重复的问了声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朱秋荷小心的瞥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有些难看, 一旁的皇帝更是气势大震,一下朝她压了下来,她忙道:“我们就是想在山上采些果子罢了。”
朱秋荷委委屈屈的, 她也没想到,今儿不止碰到了当皇后的表妹和当今皇帝, 更让何云婉受了伤。
“你跟我说清楚?”
采野果?这周围又不是只有他们庄子上的几座山,四周还有不少山头都是无主的,她们不去那无主的山头跑这皇家的别庄做啥?
原来朱秋荷近日交了个手帕交, 就是这何云婉何姑娘。
再稍早时,城中有底蕴的人家姑娘不屑跟她们打交道, 朱秋荷也瞧不上她们的装模作样,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原先每日在城中四处瞎逛,后头听说城郊有不少庄子都是对外开放的, 里头花草鱼鸟各式各样, 只要交几个银钱就能游玩一通,很是得城中娘子姑娘们推崇,便跑到了外头庄子上玩过几回。
何云婉就是在城郊认识的。
这何姑娘家住在城南, 家中还有一兄一姐, 长姐已经出嫁, 余下兄长今年还参加了科举考试,听闻文采上佳,在城南那一圈,这兄妹两个也是远近闻名的人物。
长兄以文采出名,何云婉本人就是心灵手巧了,且她还生得貌美如花,又贤良持家,不时挣上些银钱贴补家用,正当年华之时,求亲的人家险些踏破了何家的门槛。
朱秋荷刚认识何云婉时,何姑娘就是才从山上采了药材下来。
两人认识后,朱秋荷也不时跟着她往山里去了好些回数,所以,在说到何云婉时,她也是推崇得很:“表妹你是没见到,云婉是真的很厉害,她认识草药不说,采回来还能制成一些丸子,可以避蚊驱蛇,除臭添香,就连山中的野果都识得大半,还能制成果酱,前儿她还送了我一罐子,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靠着这些果酱,她一个小姑娘还挣了不少银钱呢。”
说实话,这样勤快能干,嘴还甜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林秀没有表情,依旧淡淡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朱秋荷只得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然后她们今儿路过别庄,先是去了平日里惯去的山头采了些带药性的花儿,云婉说这些都可入茶,放茶里格外清香,下来时恰好路过这几处山头,云婉还笑着跟她说这是皇家别庄,山上的野果最是繁多,不少东西都是别的山头没有的,还说让她以后有机会来就上山去采几把,她替她酿制果酱。
朱秋荷前两日正被果酱给征服了,一想起那酸酸甜甜的问道,顿时被勾起了馋欲,脑子顿时发了热,怂恿着何云婉进了山。
提到此,她还一个劲的往自个儿身上揽,对把何云婉给牵涉进来受此大难更是愧疚得很,“表妹,不娘娘,陛下,擅闯别庄的山头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云婉起先是不同意的,她为人最是心善,被我求了两句就应下了,要不是我,她也不会成这样了。”
这副样子看得林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还没问啥呢,啥错都是朱秋荷的了,那何姑娘反倒是成了受害者了。
可要不是她有意无意的提及这别庄上头的东西,朱秋荷又岂会上钩?
她自来是不信真有人集柔弱和坚强为一体,又勤快能干,又贤良持家,又貌美如花,还会挣钱识药材制丸子炼果酱心地善良,除了出身弱了些,听着这何姑娘当真是完美无缺的一个人了。
往深了想,她一个普通人家的闺女,这些本事都跟谁学的?
有这般美貌,她还整日往外走,就不怕出点啥事?
这些她还没说出口,被遣去请大夫的雨晴姐妹已经回来了,在门外通报。
“爷,娘娘,大夫已经请来了。”
朱秋荷顿时坐不住了,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林秀心头一堵,不耐烦的摆了手,“去吧去吧,知道
你满心就惦记着。”
“嘿嘿,还是娘娘了解我。”朱秋荷讪讪的笑了笑,大步朝外走。
雨晴姐妹还候在门边,她便让雨霞跟过去看顾着。
无论这事情里头到底有多少诡异之处,但何云婉被箭给射中,是事实。
雨霞福了福身,随着朱秋荷去了,雨晴便进来伺候。
从头到尾的,楚越都是一言不发。
“怎么了?”林秀见他若有所思,问道。
楚越搁了手中茶盏,同她说:“以后还是让朱家表姐离这姑娘远些吧。”
楚帝虽不过弱冠之年,但早过了毛头小子的年纪,也不是起行事冲动的鲁莽之人,这事情,从中处处透着诡谲。
比如,他射的是兔子,突然冒出个姑娘。
楚越想着先前在山上那一幕,他是听庄头管事说山上野兔成群这才起了心思上去的,上去后确实很快就发现了野兔的踪迹,也不欲在山上转悠,锁定了一只野兔就射了箭。
那箭没射中兔子,反倒射在了突然从一旁灌木里跑出来的姑娘。
兔子受了惊,撒腿就跑了,剩下那姑娘倒在地上,胸口的血泊泊流下。
严大两个先过去查看了一下,确认是个普通的姑娘楚越才过去的。
谁料他刚一走进,却被一只带血的手抓住了衣裳下摆。
若不是何云婉死死都不肯撒手,又岂会让楚越这个当皇帝亲自抱了人下来。
但这会儿,他却说了这话,林秀不由问道:“陛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楚越只道:“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不止在同一座山头,还看上了同一只兔子?
朱秋荷不说是上山采野果的么,那怎么在听到何云婉受伤后才从另一侧跑了过来?
合着一人老老实实采野果,一人准备猎个兔子?
林秀点点头,随后失笑:“我这表姐如今满心眼都是人家的好,我说的话她不见得能听进去,幸好这是位姑娘,要换成了个男的,岂不是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朱秋荷说好听点这性子大大咧咧的,直爽,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缺心眼。
片刻后,雨霞那头来回了话。
“大夫来看过了,说血已经止住了,箭射得不深,没有伤到心肺,躺着歇息几个月也就长回来了,只是女子天性爱美,恐怕那皮肤上得留下痕迹。”
林秀早在楚越说见有人后收了力道就猜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如今被大夫断言后,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气。
“既然如此,让宫中御医为她配置些药膏罢。”都这时候了,无论个中如何,林秀也不愿深究下去了,倒不如大方一些,了了这摊子事。
“这都什么事啊,本来好好的。”雨霞听了,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可不是么,高高兴兴到别庄上,却险些弄出了人命,任谁心里也不舒坦,处理完这何姑娘的事儿,楚越两个就回宫了。
何云婉是第二日才醒来的,她嘤咛一声儿,睁开眼时,正有两个婢子打扮的侍女守在床边儿,含笑问着她:“姑娘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这,这是哪儿?”何云婉四处瞧了瞧。
有侍女回道:“姑娘忘了,这是城外的皇家庄子,姑娘昨儿被箭给射中了。”
这一说,何云婉顿时想了起来。
她下意识说了出来:“陛,陛下呢?”
先前还笑着伺候的侍女闻言顿时一僵,面面相觑后,对她的态度顿时淡了很多,勾着嘴,似笑非笑的,“陛下啊,陛下自然是在陛下该在的地儿啊。”
“可不,咱们这是哪个牌面儿的,陛下日理万机的,哪里能顾得上,有吃有喝就行了,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是。”
何云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理侍女们夹枪带棒的话,眼眸微颤,脸上露出几分柔弱,解释着:“我,我就是昨儿晕倒时好像瞧见了陛下......”
全天下的女子没几个不是对楚帝怀着敬仰之心的,尤其这还是皇家的别庄,再加上她一副无助可怜的模样,侍女们撇了撇嘴,到底没在说什么,交代她好生躺着后也就出去了。
门被从外头给阖上,何云婉原本委婉的面容也变得凌厉起来。
听这意思,陛下已经回宫了?
那她苦心筹谋一番,还险些搭上一条命,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的。
“咯吱”一声儿,门被应声推开,何云婉立马放柔了表情,露出秋水潋艳的苍白容颜。
“你醒了。”朱秋荷手中端着药,快步走到床榻边儿上,搁了药,满脸欢喜的凑了过去,“云婉你可吓死我了,都怪我出的这馊主意,差点害了你。”
何云婉大方的摇头,表示没事,随即又满是担心的问道:“我爹娘可知道了?”
朱秋荷拉着她的手,道:“是庄上的人过去报信儿的,没说你被箭射中了,只说在山上崴了脚,要住上几日。”
何云婉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朱秋荷见她有了精气神儿,心里总算好受了些,又急忙从兜里掏出个瓷瓶,献宝一般递了过去,“这个你拿着,是宫里送来的,听说是太医院的太医特意给你配置的,用了这膏药,以后就不会留疤痕了。”
何云婉只听到了特意..配置几个字,心里突然剧烈跳动起来,眼里是不敢置信,又闪出夺目的光彩。
陛下果然是记得她的!
“皇后娘娘还说,小姑娘家家的留了疤不好,让太医院那边都用的上好的药材。”朱秋荷还在说着。
但何云婉脸上的狂喜却渐渐怔住。
“是皇后让太医院配的?”
“是啊,怎么了?”朱秋荷不疑有他,说道:“昨儿陛下和娘娘都在庄上,可惜出了这事儿,等大夫给你看了后,就回宫了。”
朱秋荷的话何云婉已经听不到了,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上辈子她倒在陛下怀里,他高不可攀,却离她很近很近,一会儿是侍女们的明朝暗讽,说她痴心妄想。
“云婉,你怎么了?”心大如朱秋荷也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了。
何云婉已经没了应对她的心思,只道:“秋荷,我突然觉得头有些疼,心里有些难受,你先出去吧,我歇一会就没事了。”
“那我去请大夫。”朱秋荷顿时急道。
何云婉耐着性子说:“不用,就是个后遗症罢了,歇会等适应了就好了,你先出去吧。”
她说得头头是道的,朱秋荷再三确认她没事后,这才一步一步退出了房门,小声的把门给带了上。
人去室空,两行清泪从何云婉眼里流下。
她是去岁时重生回来的,回来那一日,正逢帝后大婚,普天同庆,何云婉自是气得很,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陛下大婚时回来了,而皇后之位依旧是上辈子的林家。
要是早一些,在建国之前就找到陛下,抢了林家那救了陛下的恩情,哪里还有林家的事儿。
这皇后之位落在谁身上还不定呢。
只是已成了事实,她在怨也无用,只得绞尽脑汁想法子。
上辈子也是在这时间前后,陛下突然到了庄子上,也上了山打猎,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只鹿,追逐到草林中时一箭射到了正顿在草丛中偷偷采药的她身上。
也是因为那一箭,陛下不止让大夫给她治了伤,还守了她好几个时辰,跟她说话更是耐心细致,温和有礼的。
几月之后,她被一顶轿子给送到了宫中。
她很清楚,上辈子的别庄上,只有陛下一人,并没有皇后。
到底为什么上辈子的轨迹变了?
何云婉从头到尾的思量,最终把怀疑放到了当今皇后身上。
这位皇后,姓林。
却不是上辈子那位林皇后。
她还想到了其他。
上辈子这时候,莲妃、仪妃已经相继入宫,除了这两位身份贵重的,从选秀里出来的三嫔、贵人,美人们也已安置妥当,可这辈子,不仅莲妃、仪妃待字闺中,宫中更是从未进行选秀过。
偌大的皇后,后宫中尽只有皇后一人。
难不成,除了她,还有其他人也经历过上辈子
可除了后宫的变数外,前朝里也同样如此。
他记得上辈子陛下跟朝臣们关系并非如今听闻的那般僵持、激烈,也没有成立都卫,下旨让身有残缺的学子能入朝堂科举,也不是这时候的事,而是数十年后的事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让何云婉怀疑后又忍不住疑惑起来。
如此的天差地别,上辈子的事到底是她臆想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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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举后一月有余,在四月中旬之时,中举学子陆续从各地赶到了梁上,准备参加五月上旬举办的会试。
朱大舅几个还没见识过这般盛况,到了梁上后,一行人最爱出门在街上四处逗留,听着各处楼里学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儿弹琴作画,吟诗作对的,回去好一顿说,手舞足蹈的,比自个儿去参与还高兴。
朱二舅跟他哥说:“甭管现在看啥都新鲜得很,等过些日子也就腻了,左右不过那样。”
他翘着腿儿,磕着瓜子,手边还有一盏热茶,日子过得逍遥得很。
要是以前谁跟他说能过上这种大老爷的日子,打死他也不信的。
朱大舅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不就是比咱们先到么,神气啥。”
朱阳被拍的歪了歪身子,撇了撇嘴,浑然不在意的理起了衣摆,余光见着两个在屋里跑动的孩子,忍不住说道:“我说大哥,你这两外孙也不小了,就不打算送去学堂里认几个字?”
他说的是大房的闺女朱秋莲的两个子女,秋莲丫头夫家姓张,这两孩子如今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正是活泼好动,喜欢吼叫的年纪。
说来他们老朱家这回来了不少人,除了大房的女婿,个个都齐全了。
朱程扭头看了眼两个外孙,道:“还小呢,再大些送去也合适。”
送学堂可不是见小事,他们到梁上也就是出来见识见识,迟早是要回去的,万没有一直住在外甥家的道理,再说,闺女出嫁了就是张家的人,这孩子也是张家的孩子,上学这事,还得征询人张家的意思呢。
朱阳也就随口一说,见他心里有底也就不再多言。
大哥家不止外孙,就连亲孙子都有了,年前秋华那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是让他羡慕得很,再看自家这一房,秋荷那丫头整日往外跑,没个定性,小儿子朱秋石更是连媳妇都没有,吊儿郎当的也不知道在想啥。
凸自想着,朱大舅还推了推他,“老二,我看外头那些举人老爷们整日不是这个诗会就是那个会的,咋的外甥女婿整日猫在家里算咋回事,这不出个门,万一读傻了可咋办?”
“这,不会吧,外甥女婿人聪明着呢,”朱阳憋了半晌才憋出个词:“这叫稳重,你看外头那些咋咋呼呼的,就知道附庸风雅,我看会试准没戏。”
谁先来谁有道理,朱大舅摸了摸下巴,点头:“你说得有理。”
“秉两位爷,宫里赏东西来了。”侍女在门口禀告。
“啥?”朱大舅兄弟两个顿时抬了头,“又赏啦。”
原本宫里头就不时赐下各种贡品珍宝,自打朱家老两口到梁上后,更是三五不时就有赏赐下来,吃得府上上上下下个个都圆了。
侍女抿唇笑了笑,房里孙氏、赵氏等女眷都出来了,还有两个小的满脸欢喜的边跑边喊,“哦,赏东西咯,赏东西咯。”
“快快快,让我老婆子瞧瞧,又赏了些啥,”赵氏被侍女抚了出来,跟兄弟两个说道:“人家管事们送东西也辛苦了,可得把人招待好了。”
“娘你放心吧。”宫里来的,精灵得很,人早就放了东西就跑了。
其实不止是林侯府得了赏赐,就是各家大臣家中也不时被赏赐些贡品,比如周家、钱家、赖家、姚家等等,隔三差五的也被赏些布料瓜果。
有细心的人把这些家给串在一起,发现竟然有着蛛丝马迹的联系。
全都是当日入选过且在宫中批阅了试卷的臣子。
且人宫中赏赐的管事还直截了当的说了,这是皇后娘娘下的旨,说是体恤诸位辛苦了,给各家补补身子。
是,人家出了力,所以现在赏赐跟流水一样涌入各家,这没啥好酸的,但不酸归不酸,瞧着还是眼红得很。
宫里头,雨晴姐妹也打趣着笑林秀手宽,是个足足的散财童子。
“不赏下去咋办?”她摊摊手:“宫中人少,隔上几日就有贡品从各处运来,吃穿不完堆着还怕发霉呢,倒不如赏下去做个人情也是好的。”
她赏的都是有功之臣,明摆摆的,也不怕有人不服,说她不均。
其实就是不均又如何,是人都有偏爱,十指都有长短,老百姓家里都有受宠的不受宠的,何况她?
“对了,杜府的赏下去没?”
杜家还挂着帝师的名头,杜帝师如今更卧病在床,他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安抚一番,是以林秀每回赏大臣时,便也让宫人多备了一份送到杜家去。
如今人人都称赞说楚帝尊师重道,心胸宽广,就算帝师无礼,仍然厚礼以待。
“赏下去了,”雨晴还说道:“奴婢听闻帝师已然大好,只是精神头有些不济,有两回被宫人给撞见,说帝师和夫人起了争执,帝师想归隐休养,夫人不从。”
林秀听了,面色复杂,良久才唏嘘了一口。
“盼着经过这回能大彻大悟吧,本就是不通人情的人,何必沾上这满身的淤泥,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归隐了好,好啊。”
便再不过问杜家事了。
正说着,有宫人恭敬的递了折子进来。
折子是烫着金边儿的,纹着腊梅,向来是命妇们奏请皇后用的,宫人在一步之外停下,“秉娘娘,碌王府的折子。”
林秀看了一眼,雨晴会意的接了过来,再递给她。
宫人退了下去,林秀打开折子,随手看了一眼,便置之一旁了。
雨晴见她脸色有些变化,也不敢问了。
晚上安歇时,林秀才跟楚越说了起来:“钦怀,今儿碌王府递了折子到我这儿。”
把玩着她手的大掌顿了下,若无其事的说道:“说什么了?”
林秀在他身上翻了翻,话里很是不可置信,“楚蔓要定亲了。”问她要郡主的位分呢。
林秀不可思议的,连楚蔓都定亲了。
不对,有人要了。
这也是个人才啊,连凶名在外的碌王府大姑娘都敢沾。
真汉子无疑。
反而楚越听得轻笑了起来:“听你的意思,还觉得她嫁不出去了?”
林秀也没顾忌,很直白的点了头:“那可不,楚大姑娘多横啊。”
这还不是郡主呢,都已经声名远播了......
“别管她,她就是个捅破天的主儿,”楚越又说:“等她真成亲了,你随意给她添置点什么也就行了。”
“那楚则成亲呢?”
楚越唇角的笑更冷了些:“就当不知道吧。”
林秀也不想赐东西,碌王府两兄妹,要说最惹人厌的,反倒不是横天横地的楚蔓,而是这位表面儿看着醉生梦死的楚则。
碌王惦记着楚越坐下的那把椅子,楚则同样。
这父子二人惯会做出远离权利的模样,其实背地里早惦记得欲生欲死了。
如今楚越有都卫在手,碌王府那些暗地里的勾当只怕已经有了眉目,早就呈到楚越案前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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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快出来!”朱程大步跨进屋里,气喘吁吁的,随手端了案上的茶盏牛迎了一番,抹了抹嘴,一甩手,胸口还气闷不已。
朱阳从内室里头出来,“咋了大哥,谁气你了?”
边问,他一屁股在太师椅上坐下,端了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满足的喟叹一声。
提起就是气,朱程拍了拍桌:“你猜我今儿在街上遇见谁了?”
“谁啊?”朱阳顺口一问。
“那老林家那毒婆子你可还记得!”朱程拍着桌子啪啪作响。
大街上头,那毒婆子就巴巴的拉着他说甚家里丢了个孙女,她巴巴的养了多久,费了多少米粮,结果竟然跟着别人跑了云云。
他娘的,那婆子还不着痕迹的跟他炫耀林老三考上了举人,这次会考还要跟她挣个状元,说他妹子要是不和离,指不定还能跟着沾光呢。
朱程说不过,吃了一肚子火气回来。
“那老毒物也来了?”朱阳吃了一惊。
这老林家也是走了狗屎运,还让考上了个举人。
“可不是,”朱程说道:“我看肯定不止她一个,这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皮的,不知道啥时候就出来膈应人了,这几日咱们都不出门了,我看他们敢不敢找上门来。”
朱阳当即应了下来:“那行,大哥你也别气了,咱们府上人这么多,他们要敢上门,咱就把他打出去。”
气着了人,严氏那头倒是畅快得很,脚步轻快的回了落脚的小院儿。
院子很旧,连大门都是破破烂烂的,里头更是一望既见,统共两间黑漆漆的破房子,外头还搭了个草棚砌着灶头,他们一家老小吃喝都在那草棚那个小角落里头。
“儿子,娘回来了。”
林睿坐在院子里看书,闻言头也没抬,喊了声:“娘。”
倒是马氏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后头还跟着老林家大房的林柳,笑着迎上前:“娘回来了。”
她正要接东西,目光一凝,却发现严氏两手都是空的,顿时笑容就淡了些,“娘,你不是说去城里割上二两肉给当家的补身子么?”
这婆婆也太抠门了。
他们好不容易到了这梁上城,天子脚下,不说住客栈,好歹也找个普通的人家家里借借宿吧,她可倒好,也不知咋个打听到说城北的房屋最是便宜,领着他们就住进了这破房子里。
可真是遭罪,连老林家那破房子都不如。
“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严氏瞪着她,嘴里噼里啪啦的算起了账:“咱们从淮镇出发,这一路坐车行船,还有几张嘴要吃饭,还没到地儿就花了我二十两,这还没算这房租和老三的笔墨纸砚,还有你们每日的口粮,还有五六日才科举呢,多待一刻就要花银子,你有钱你来出?”
马氏被说得讪讪的,再不敢开口。
随即,严氏跟变脸似的,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几步走到草棚下拿了个碗,取了个鸡腿出来,叨咕着:“这梁上的东西老贵了,一个鸡腿就要一百个大钱。”
弄好,她转向马氏两个,马着个脸:“老娘警告你们,这鸡腿可是给老三补身子的,你们两个馋嘴的要是敢吃一口,小心老娘翻脸不认人。”
“知道了知道了。”
马氏两个连连保证。
“哼,”严氏这才扭着屁股回房了。
林柳忍不住问马氏:“三婶儿,咱们咋办,不会又吃干饼子吧?”
“不然咋办?”马氏道。
“早知道就不让二婶儿走了,要不然咱们早就吃香喝辣了,哪里......”
林柳口中这个二婶,指的是她二叔前一个媳妇儿朱氏,如今人家凭着进了宫的女儿,还被封了啥朝国夫人,二哥林康更是成了国舅爷,住上了大房子,奴婢环绕,想吃啥吃啥了。
就他们,还在啃粗窝和干饼子呢。
“谁说不是呢。”马氏也忍不住感叹。
林柳咬着唇,朝马氏凑近了几分,“三婶儿,你说咱们是不是可以......”
楚蔓定亲的日子很快,就在五月初,跌破满梁上城老百姓眼珠的是,人楚大姑娘还找了个举人老爷,模样也还周正,不过二十四五,在举人这个圈子里,还算很年轻的了。
何况,人家还不是穷举人。
那凤阳郡鹿氏可是鼎鼎有名,满门上下清贵无双,自上到下的文人风骨。
“所以,这鹿氏儿郎到底是有多想不开?”不止在宫中的皇后吓了一跳,怎么都想不通,就是在梁上城随意提个人出来也觉得很匪夷所思啊。
满门的文人风骨啊,马上就要有一颗耗子屎进去搅坏一锅汤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连老百姓都知道,堂堂凤阳鹿氏莫非不懂?
林秀实在好奇,还让都卫去打探了一番。
无他,上辈子的楚蔓真的没嫁人,她不是没定过亲,但在定亲之前都被她活生生打跑了,弄得城中男儿提她如畏虎。
到最后,别说正经人家的了,就是想攀上高枝的人家都不干了,就是有这么凶横。
楚越那头在知道她调了都卫后,倒是没阻止。
五月上旬,会考如期举行。
巍峨的贡院大门缓缓打开,正是日出之时,破晓升起,浅浅金光洒在大地,蜂拥而至的举人们正等候着查阅。
林侯府的几个大老爷们,林康、朱家兄弟、朱秋华、朱秋石、田生等人都候在一旁替殷崇元入场。
“东西带齐了么,笔墨可多带上了?”
“干粮和清水可尽够?”
“驱蚊的药丸带上没?”
一个个殷切的叮嘱着,瞧着比殷崇元这个考生还紧张,林康还颤着手指,说道:“好生考,二妹和殷家老爷夫人都在镇上等着你呢。”
殷崇元不住点头,还安抚着他们:“姐夫,舅舅,你们别担心,外祖和舅母们已经替我收拾妥当了。”
现在不过才卯时,早在黎明十分,为了殷崇元参加会考,侯府里早早就动了起来,赵氏早指着两个媳妇把他篮子里头的用度给查验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好,这就好。”朱家兄弟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队伍朝里走着,很快就轮到了殷崇元,林康等人隔着人见守门的士兵熟门熟路的开了篮子查验,随后把人放了进去,递了个号牌给他。
殷崇元进了贡院,又回头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后转身进了里头。
这次会考,跟乡试考举人一样,都是三日整,但整场只有两场考试,分文试和经事,最后录四百一十三人。
而这两场,又以经事的重量又大过文试。
不只殷崇元明白,相信参与过月前乡试的举子都心知肚明,殷崇元的师兄弟中有不少就败于经事当中,与如今陛下要求的不能读死书背道而驰而被刷下,就算侥幸考上了举人,这次会考也并没有前来,跟殷崇元来过信,说要沉淀沉淀。
与他们相反,殷崇元恰恰是在经事中占稳了脚根儿,他打一入梁上就关在屋里苦读,是因为在两科之中,他的文试弱于经事,书本上的东西,除了死读他别无他法。
号房里,鸦雀无声,大多举子们都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等着会考来临。
辰时一刻,随着“咚”的一声,锣鼓连敲了九下,随后,贡院大门被阖上。
“开考了。”
贡院外送学子们入场的人都听到了声响。
朱大舅等人这才相互招呼着准备离场,不料有人比他们更快,严氏带着马氏和林柳从他们身边走过,还朝他们哼了哼。
她走得快,没看见马氏和林柳两个眼睛在看向林康等人身上那上好的穿着后满是羡慕的目光。
宫中,林秀也收到了都卫传来的消息。
严二绘声绘色的跟她讲着:“...话说那一日,在城外五里外,有一位从凤阳郡赶来的举人老爷,长得那是年纪轻轻,模样端正,家中很是清贵,无奈规矩极严,举人老爷只带了个书童上路,正逢暴雨,官道旁四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山头,无处可躲,不止马车被淋湿了,那马儿还受了惊,狂奔了起来。”
他举着手,摇摆间像是在描绘那日的场景一般。
林秀让人端了盘瓜子来,招呼着雨晴姐妹一块儿来磕,还示意他继续。
严二顿了顿,不满的撇了撇嘴,到底不敢反抗,只得继续说:“马儿发狂了起来,在车厢内的举人老爷跟书童被颠簸得险些被抛了下来,书生文弱,被撞得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更让人绝望的是那无处躲藏的暴雨和随时可能会有的生命危险。”
他面色一肃,正经了起来:“正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前方,一辆马车行来,眼见着要被这发狂的马儿连累了,只见前行而来的马车外,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站在上头,手握长鞭,神情坚毅,对着奔来的马儿“呼”一个鞭子抽了过去,顿时,那马儿被抽了个四仰八叉,嘶叫一声,朝一旁歪去,须臾,女子又是一道鞭子甩过去,还在挣扎的马儿彻底倒在了地上,哀鸣几声,英年早逝了。”
“在马儿倒地的一瞬间,只见那马车也一个侧翻倒在了地上,里头的举人老爷和他的书童通通被摔了出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时候,只见那手握长鞭的女子走了下去,在举人老爷面前停了下来,见人如此狼狈,顿时起了怜悯之心,把人给救了下来。”
都说着这世间最美的不过是一场英雄救美,连严二这么个大男人都满脸羡慕。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又成全了一对有情人啊。”
听完了这各种曲折,林秀连瓜子都磕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恶寒:“你怎么知道这是一对有情人了?”
先不说这其中有多少修饰词,被美化了多少,就提楚蔓英雄救美,利落甩鞭那一手。
她一个字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