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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寰楼顶层包厢。
温颜毓刚将深灰色的西装外套脱下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顾意便在服务员小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听说温氏被水淹了?”顾意懒懒散散的往长长的沙发椅上一坐,跟个大爷似的将右脚踝搭在左大腿处。
“它还在。”温颜毓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在嵌在桌子上的电子光屏勾选了几个菜, 又道:“最近很忙?”
“嗯。”顾意的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浮现出了几丝疲倦,声音沙哑道:“你不知道医院里的那群傻逼同事有多没用,就因为前几天的海啸致使十几个人发烧, 这就导致了一些本不该我做的手术硬生生压到了我的头上。”
“能者多劳?”温颜毓在菜单上点了确定, 淡笑着调侃了一句。
“老子宁愿去部队多牢。”顾意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随便在光屏上点了几个菜, 又道:“噢对了, 之前那几个游轮上的客人,发烧总算是好了。”
“这都快三个月了吧?”温颜毓双手交叉抵住下颚,笑容不变道。
“其实没那么长时间, 他们后面也是断断续续的烧, 有时候间隔三天,有时候间隔一两个星期。”顾意喝了一口茶,眉间浮现出了几丝厌恶, “而其中有一位病人的母亲最为糟心, 只要她女儿一发烧, 便动不动就会怪到医生头上。”
“尖酸刻薄, 胡搅蛮缠,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可是文莱服装的董事长,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顾意嘲讽的笑了笑, “都五十多岁的人了, 说出的话还这么幼稚愚蠢。”
“文淑琴?”温颜毓轻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眸色微暗。
“大概是叫这个吧,没注意。”顾意随口道,看着服务员小姐将一道道制作精美的菜摆在了桌子上。
掰开筷子,夹了一片脆藕放在嘴里嚼着,顾意又懒洋洋接着道:“她妈都这德行了,女儿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娇纵跋扈的不得了,我的针还没插.进去呢,那姑娘就开始哭的死去活来,说我虐待她。”
温颜毓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看戏的意味。
“你那是什么眼神。”顾意瞥了他一眼。
“按照阿桓的话说,是慈爱而又怜悯的眼神?”温颜毓保持微笑道。
听此,顾意嗤笑一声,道:“我听说你前一阵子在查沈崽子的一个朋友?”
“嗯,怎么?”
“能不能收敛一下你那可怕的控制欲,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怀恶意的。”顾意摊了摊手,颇有些无奈。
“他是我养大的,我有这个权力。” 温颜毓不为所动,神情淡漠道。
“好吧,那查到了什么了么?”顾意随口问道。
“没有,很完美的背景资料,挑不出一丝错处。”温颜毓淡淡笑了笑放下茶杯,从而与桌面相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啧,真可怕。”顾意随手扯开扣至脖颈的衬衣口子,“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暂且先看看吧。”温颜毓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眸色深沉。
***
下午四点。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深蓝色平静的浩渺海洋。
白海市与南海毗邻而居,气候湿润,是一个繁华的都城。
沈沉转过身向客厅走去,阳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散落于他的肩膀,渲染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走到躺在羊毛地毯上看书的人鱼跟前盘腿坐下,将他对方手里厚重的书拎起放到一边,淡定道:“关于你的秘密,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他陪这个人鱼撒了一中午的欢,在海水里畅游了将近三个小时,欣赏了海底的景色和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的确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白荆用那双墨蓝的瞳仁看了他半晌,银白色的长发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散落开来,像是盛开在血海里的花。
而那银白色的鱼尾呈扇形展开,有种奇特的通透感,仿佛有洁白的光在其中流动。
人鱼勾起淡红的唇,微微直起身子将下巴搁在沈沉的大腿上,嗓音低哑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神。”
听此,沈沉垂眸,轻轻“嗯”了一声。
“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神。”白荆眼睑微阖,“很多人都说神是完美的,神圣的,无私的,悲悯的。”
“而实际上,神都是肮脏的。”白荆直起上半身,用尖锐的指甲覆上他的脖颈,眉眼间充斥着愉悦的笑意。
“每一个神,都代表着一个宇宙的起始与终结,执掌万物,进化文明,几近永生。”
“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律,等这个规律无法运转时,便说明这个宇宙所有的生命走向了尽头。”
“而神则是规律应运而生的产物,它是一个身份,也可以说是一种职业,而往往能获得这份职业的只有生来天赋异禀,气运强大的人才有可能获得。 ”
沈沉沉默了片刻,莫名有种对方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错觉。
毕竟他是被唯物主义教育了二十多年的人类,人鱼说的这些的确是打破了他的三观范围。
白荆用指甲轻轻戳了戳沈沉的左脸,突然有些不满,扣住对方的下颚眯眼问道:“沉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闻言,沈沉用那双黢黑的眼认真的看着人鱼,道:“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么强大的你为什么会来到了这个世界。”
“因为我在那个世界陨落了。”人鱼双手环着沈沉的脖颈漫不经心道,而他腰下的鱼尾弯成了一个浅浅的S型,有一下没一下的呼扇着,“然后我便来到了这里,顺便寻找一个我已经遗忘很久的答案。”
沈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在为何陨落和寻找答案的两个问题中选择了前者,道:“为什么会陨落?”
“我对那个世界感到很失望,所以我就把它给毁了,并肢解了我自己。”
“失望?”
“具体的原因我暂时还不清楚,因为我的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人鱼轻声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沉的面庞,又道:“其实我们在很久以前见过,只是你并不记得。”
沈沉嘴唇开合,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人鱼淡淡道:“不是我被搁浅到沙滩的那一次。”
沈沉默默的闭上了嘴。
“至于我为什么会选择你……”人鱼缓缓凑近了沈沉并将对方压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唇角微挑,舌尖色.气的舔.过饱满的唇瓣,眼中的墨蓝看起来无比诱.惑,他压低了声线道:“因为你的灵魂很温暖,很干净。”
“在黑暗阴冷的地狱待久了,便会不由自主的会向往阳光的温暖。”
人鱼的双臂撑在青年脑后的地毯上,眼中仿佛有个深邃的漩涡,无声的诱人沉沦。
“或许这世界上温暖而干净的灵魂有千千万万,但我想要的却只有你这一个,只因为于我而言,我们在最糟糕的时间里邂逅了最难以遗忘的初遇。”
“神的第六感很准,甚至是堪比预言,所以,我能感知到你能教会我一种很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说不定就是我要寻找的答案 。”
“我活的太久了,在学识方面无人能及,但活的越久越会觉得无趣,当一种事物的新鲜感丧失,那么这种事物便失去了它的价值,从而被我抛弃。”
“战争胜利的喜悦,帝国赋予的骄傲,在燃起一丝希望后又被生生捻灭的万念俱灰,被异族斩断四肢的憎恨痛苦,我都一一体会了个遍。”
“一开始还会有报仇的快.感,但随着时间的逝去,所有的情绪也逐渐淡化,直至归于虚无。”
“那个世界中已经没有任何能吸引我的东西了。”
银色柔顺的发散落了下来,垂在沈沉的脸颊两侧,传来细微的酥.痒感。
沈沉面容平静的回望着他,一言不发,而他的内心却远远没有面上的那么平静,某种陌生的酸涩感,以及被某种尖锐的东西拉扯着,揪着的生疼感从心脏处逐渐蔓延到全身。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新奇,沈沉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但唯一确定的是,这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因眼前的这条人鱼而起。
他作为神,几乎永生不灭无所不能,看似高贵神圣站在神龛的制高点,但在褪下华美的王冠与长袍后,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孤独。
没有任何人能在相同的高度与他比肩。
“这么惨。”在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后,沈沉简短的做出了一个总结,令人鱼不禁微微一怔,像是没料到他这个反应似的。
“你说我能教会你一种很重要的东西,但其实这种东西,或许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学会一些了。”沈沉轻声道。
“是什么?”白荆追问,话语中流露出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几丝迫切。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在我面前,是真实的,情绪外露的吗?”沈沉看着人鱼妖冶的面庞回道。
“真实……”白荆垂眸自语了一句,而后翻身躺在了沈沉的身侧,目光幽深的望着天花板。
“最起码于我而言是真实的。”沈沉将双臂叠起垫在自己的脑后,声音低缓的分析道。
“从一开始,在你没有恢复部分记忆的时候你应该是依靠本能行事的吧,而在那段时间里,我能感受到你流露出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依赖着我的。”
“面具带的太久了就摘不下来这句话说的固然没错,那如果将这面具彻底打碎呢?”
“其实就算是现在恢复一部分记忆的你,在不经意间也流露出了很多真实的情绪,只不过你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就比如说刚才,从你的语气眼神,以及话语中所运用的措辞,你说了那么多,但我只从里面提炼出了一句话。”沈沉坐起身,单手搭在屈起的左膝上,侧着头看向人鱼。
见此,白荆顺势将脑袋搭在了他的右腿上,半眯着眼望着对方,发出了一声性感的鼻音:“嗯?”
沈沉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干燥温暖的手指轻抚过人鱼顺滑的银发,低哑着嗓子道:“要亲亲,要抱抱,举高高。”
人鱼:“……”
***
白海大学东门巷。
橘红色的晚霞在天边铺散开来,夕阳迸发出柔和的余晖,悄无声息的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在白海市的大学城区,有一条较为偏僻的小巷,这条小巷连接天七街道的西端和白海大学的东门,每天早上和中午走过的人还稍微多点,到了傍晚便几乎没什么人了。
步桓和贺之澜看着堵在他们面前的几个男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喂,你们就是数学系沈沉的室友吧。”其中一位穿着皮夹克,胳膊上纹着黑色纹身的男人问道。
“不,我们不是。”步桓毫不犹豫的否认道。
“放屁,我们可都已经调查过了!”另一位嘴里叼着根烟的男人不耐烦道,右手拿着铁棍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左手掌。
“那你们还问什么?”步桓跟投以了一个看傻子的表情。
“你……”
“好了闭嘴。”那个纹身的男人低喝一声,神情冰冷的看向他们,直接问道:“告诉我们沈沉在哪,就放你们走。”
“凭什么,你让说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步桓反唇相讥,模样看起来无比嚣张。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后面可能是要吃苦头的。”纹身男人声音阴沉道,“我的时间很宝贵。”
“真是可笑,他在哪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也就充其量只是他的室友罢了。”贺之澜抱着双臂冷笑道,“这都想不明白,怕不是智商还没进化到人民平均线上。”
“给他打电话。”纹身男人把玩着手里的折叠刀,懒得跟他们废话。
“不打,你又能把我们怎样?”步桓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不要逼我们动手。”先前那个抽烟的男人将不耐烦的将手里长约一米左右的铁棍敲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
“那你们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他?”步桓挑了挑眉。
“怪只怪他缠上了我们雇主看上的人。”纹身男人的声音中没有丝毫温度,但说出的话却让步桓和贺之澜听的一愣。
“……你们雇主?谁?”步桓神情古怪的反问道,脑中迅速闪现过几个人名,只是又想到这男人说沈沉缠上了某个人,便又将那些人名逐一pass掉。
开玩笑,就沈沉那半天打不出一个屁的冷淡性子,主动去缠着别人的概率为零。
“无可奉告。”纹身男人向前走了一步,用刀尖对准了他们,粗声粗气道:“快打。”
不知为何,面临这样的场景明明应该是感到很紧张害怕才对,但步桓就是莫名的感到有些尴尬和羞耻。
他叹了一口气,忧郁的对贺之澜道:“虽然说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但我觉得倒是可以解决他们。”
贺之澜矜持的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
“呜呜呜……所以我最讨厌暴力了!”步桓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拿着贺之澜给他的纸巾擦着眼泪,而在他的身后则是被揍趴下了的,正在痛苦呻.吟的男人们。
贺之澜嘴角抽搐着看着委屈巴巴的步桓,实在是搞不懂他在哭个几把,因为那几个男人大部分都是步桓亲手解决的,其揍人的手段果断阴狠,跟他阳光乐观的人设完全不符。
“……所以你为什么要哭?被打的可是他们啊?”贺之澜忍不住问道。
“没办法,我这个人吧比较奇葩,每次遇见这种不得不要打架的时刻就会变得格外的紧张和恐惧,不由自主的掉眼泪的那种,而与此同时肾上腺激素疯狂飙升,所以就导致了我的行为动作充满了浓厚的暴力色彩。”步桓抽抽噎噎道,眼角通红。
于是,贺之澜慎重的思考了片刻,严肃道:“哥们儿,你这是病,得治。”
“不,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有利于发泄情绪。”步桓吸了吸鼻子,挪到了那个纹身男人面前,小声问道:“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雇主是谁了吗?”
此时,纹身男人恨不得离步桓八百丈远,目露惊恐道:“是,是一个名叫温白露的女人找到我的,说让我们出手教训一下那个叫沈沉的小子,其他的,其他的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温白露……”步桓低声自语一句,思考了片刻,扭头向一旁站着的贺之澜问道:“你说温白露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似乎是咱们学校英语系的系花。”贺之澜挠了挠脸,“杨钺知道的大概比较清楚,毕竟那家伙号称撩花小王子,那次聊天不是还说什么他搞到了所有系花的扣扣么。”
步桓站起身跟着贺之澜向白海大学的东门走去,摇头晃脑的感叹道:“……或许这就是大佬吧。”
贺之澜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得,我还是先问问他吧。”步桓嘀咕了一句,拿出手机刚点开杨钺的扣扣聊天窗口,对方便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杨钺:[图片.jpg]哈哈哈,这是给你们带的吃的!
步桓:……我还以为,是diao。
杨钺:妈的!
杨钺:这是我自己做的肠!!!
杨钺:火腿肠!!!!!不是diao!!你这个男人思想太龌龊了!
步桓:行了行了,知道了
杨钺: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室友[捂脸]
杨钺:我在想,带过去我们要怎么吃?
步桓:含着吃
杨钺:……
杨钺:[微笑]步桓我们空间见。】
贺之澜瞅了一眼突然笑的恶趣味的步桓,默默的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他也拿出了手机,便看见屏幕上杨钺刚给他发了一张扣扣图片过来。
【贺之澜:这是,diao?
杨钺:………………空间见。
贺之澜:???噢,原来是火腿肠啊。】
“你不是要问杨钺温白露的事么?”已经走进白海大学东门的贺之澜道。
“……哦对,差点忘了。”步桓脚步顿了顿,打字问杨钺道:话说温白露你知道吗?
【杨钺:知道啊,咱们学校英语系系花么,清纯可爱,性格温柔,咱们班好几个男生都喜欢她。
杨钺:咋?你也沦陷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步桓:……有她扣扣吗?
杨钺:啧啧啧,做人要诚实一点,说,你是不是想泡人家小姑娘。】
步桓于是一脸冷漠的回道:替别人问的。
【杨钺:嘁,796xxxxxxx,拿去不谢。】
***
新城小区。
面带疲倦的沈沉抱着又变成幼崽模样的人鱼瘫到了沙发上,之前他为自己的那句:要亲亲要抱抱举高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至于现在他胳膊酸的都要抬不起来了。
而人鱼则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睡容恬静,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天使。
……这哪里是一只可爱的小天使,分明就是残酷无情的大恶魔。
至于神圣而又高贵的神?
沈沉面无表情的盯着人鱼幼崽吹弹.可破的面容,毫不犹豫的总结道:幼稚而又缺爱的小崽子。
尽管这条人鱼身上还有很多秘密,但沈沉觉得,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会全部知晓。
而且……
对方并不是全然对他无感。
沈沉若有若无的弯了弯唇角,心情突然变得愉悦,他将人鱼幼崽轻轻的放在柔软的沙发上,并拿过一旁的小毯子盖在了人鱼的身上。
敲了敲酸痛的肩膀,沈沉站起身向厨房走去,六点了,该做晚饭了。
而后他的手机在这时突然嗡嗡震动了两下,拿出手机一看,杨钺的扣扣聊天框出现在了屏幕中。
沈沉将一颗圆滚滚的大白菜放到水槽里,并拧开了水龙头后,这才划开了屏幕。
【杨钺:[图片.jpg]
沈沉:虽然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不可描述的物体,但这个火腿肠未免也太粗了。
杨钺:虽然我很欣慰你能说出火腿肠而不是diao的事实,但通过你的话语我还是莫名的感到了一丝丝的嫌弃。
沈沉:错觉。
杨钺:还有,我一直想问你和步桓这学期究竟是为啥办了走读啊?寝室里一天到晚就剩我和贺之澜俩大老爷们,斗地主都凑不齐。我们难道就不能一起愉快的体验大学宿舍生活吗?
沈沉:不能。】
沈沉回完消息后便不再理杨钺,他将手机扔到一边,把白菜一片一片剥开放在案板上后,他才发现家里没有酱油了,略一思索,他将身上的围裙脱下,拿着手机和钥匙便出了家门,目标直指楼下的一家大型超市。
只是没想到的是,在超市里他竟然还碰见了熟人。
沈沉望着向他正向他走来的那一对母女,其中那位较为年长的女人他还在前几天在火锅店见过,而后被对方不冷不热的嘲讽几句后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简直不能更糟心。
沈沉推着手推车脚步一拐,打算绕过她们,但奈何刚一转身,他便被叫住了。
“诶?这不是沉哥吗?”甜美的嗓音从淡粉色的双唇中流露,一位身着浅蓝色蕾丝边连衣裙的女孩挽着自己的母亲惊讶道。
沈沉停下脚步,眼睑微阖着应了一声。
“哎哟,温家的大少爷也是要自己出来买菜的吗?”将近五十左右的女人吃惊的问道,随即又浅浅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上扬。
听此,沈沉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道:“借过。”
说完,他便推着手推车打算直接从她们都右边走过去。
但是,容貌可爱的女孩却直接拉住了沈沉的胳膊,笑眯眯的对自家母亲道:“妈妈,我有一些事情想问问沉哥,要不你先自己逛逛,我问完了去找你。”
“好,但是时间不要耽搁太久,我们跟小沉不一样,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等下还要去雪峰公司的宴会,不过你干什么非要来这种廉价超市买什么巧克力,先前你陈叔叔从法国带回来的巧克力还没吃完呢……”文淑琴絮絮叨叨的对她女儿道,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沈沉还在,笑了笑,“抱歉抱歉,我都忘了你还在呢,别放在心上啊小沉。”
“妈,你快自己逛吧,我和沉哥去那边谈。”
“好好好,你们先聊。”说完,罩着黑色貂皮披肩的女人便步伐优雅的离开了。
而沈沉则从女孩的手里将胳膊抽离,只当他们是空气。
待自己的妈妈离开后,温白露立马收敛了脸上甜美的笑容,看着沈沉趾高气扬道:“喂,我问你,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缠着服装系的白荆?”
沈沉默不作声的推着车子向结账的地方走去,理都懒得理跟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
“喂,我问你话呢!”温白露踩着十厘米的白色高跟鞋拦在了沈沉的面前,完全一副小公主的脾气。
再次被堵住路的沈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可是我看上的男人,你这个恶心的家伙最好离他远点!”温白露一脸厌恶,复又轻声道:“否则,我就在学校里大肆宣传你是个恶心的同.性恋,是个只喜欢男人的变.态!”
听此,沈沉本平静淡漠的目光立刻变得晦暗起来,声音低缓道:“同.性恋并不恶心,恶心的是对此指手画脚且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跳梁小丑。”
“就比如说,你。”沈沉轻声道。
温白露攥紧了手指,冷笑道:“哟,还敢跟姐姐顶嘴了?还是小时候听话啊,无论怎么玩都不会吭一声。”
沈沉眸色暗沉,“如果没什么别的事话,我先走了。”
“沈沉,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离他远点。”温白露凑近了沈沉的左耳,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甜美,但话语中却流露出了极大的恶意。
刺鼻的香水味窜入鼻腔,沈沉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便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脖子,顺着对方的力道被迫向右挪了好几步,瞬间拉开了他和温白露之间的距离。
“宝贝,你怎么出来买东西买那么久?”磁性低哑的男低音在沈沉的右耳耳畔响起,随即,对方就着这个姿势捏住了他的下巴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一个吻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了沈沉的唇边。
沈沉:“……”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温白露气的手都在颤抖,指着沈沉咒骂道:“沈沉!你,你真是恬不知耻!”骂完,她便踩着细长的高跟快步离开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沈沉淡定的问道:“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书?”
“嗯……或许?”穿着黑色衬衣灰色长裤的男人顺手拿了一袋小鱼干扔到了购物车里,环着沈沉的肩膀向收银台走去,漫不经心的又问道:“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我的情敌。”沈沉瞥了白荆一眼淡淡道。
闻言,白荆弯了弯唇角,单手插兜看着沈沉刷卡结账,“哦?”
将买的东西用袋子装好,沈沉面容平静的直接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秘密。”白荆拎过沈沉手里的袋子,面上的笑容优雅从容。
而实际上,他是通过烙印在沈沉身上的标记找到对方的,先前一觉醒来没有感受到那温暖而又舒服的气息,令白荆莫名的有几丝不满。
而这几丝不满则使得他的身体先于意识,不由自主的就感知着找过来了。
以前也有他醒来沈沉不在家的情况,但并未觉得有什么,而现在,或许是因为先前他已经告知了沈沉关于自己的一部分信息,再加上对方说的那些话……
他活了那么多年,看过经历过那么多事情,内心早就宛如一潭死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但是,沈沉的话却像是一颗意外落尽那谭死水之中小石子,尽管落水无声,但因那颗小石子从而漾出的一圈圈波纹却在不断扩大,而与此同时,他一直笼罩于眼前的薄雾被一双手轻轻拨开了。
时间能消灭一切,也能见证一切。
在没有找到真正的那个答案之前,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处世方式。
***
Starry酒吧。
金发碧眼的男人坐在吧台前喝着一杯刚调制好的鸡尾酒,那是一杯蓝色深海,从底部的深蓝一直渐变到顶部的乳.白,衬的那骨节分明的手显得愈发白皙。
而在男人的身边则坐着一位穿着暗红色及膝长裙的女孩,裸.露的肩膀上罩着雪白色的毛绒披肩,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坠落于锁骨,与散落在旁边的黑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不知道这个新身份您适应的怎么样?”女人勾起红唇,笑的艳丽动人。
“还不错。”凯森目光温柔的望着手里的蓝色鸡尾酒,“不过你也适应的不错,那个小朋友被你勾搭的意乱情迷的呢。”
“别提了,要不是为了您下发的任务,学生仔我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白杓允慵懒的在自己的威士忌里加了几块冰,端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那么,任务的进度如何了?”凯森问道。
“在沙亚海深处的时候,您曾吩咐我将这些小小的感应器投放在白海大学的各个角落,我的确是已经投放完毕,但是,除了在杨钺那个学生仔的身上有点反应外,其它的都跟故障了,至今也依然没什么反应。”白杓允轻声道。
听此,凯森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翡翠绿的眼,道:“继续。”
“所以我就去找那小子了,但在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也依然没什么进展。”
“感应器对他的室友有反应么?”
“遗憾的是,并没有。”白杓允扬唇,黑色的眼线看起来勾人的要命,她歪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小心的问道:“您确定,您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在这所学校里吗?”
“嗯,这点绝不会错。”凯森单手抵住下颚,思忱着了片刻又道:“暂且先维持现状吧,我相信,总会有进展的。”
“好吧。”白杓允耸了耸肩,而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杨钺。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人类,把对方勾的感觉一分钟都离不开你,这都第几个电话了?”凯森嗓音低柔的对白杓允调侃道。
“您说笑了。”白杓允语气散漫道,拿起手机站起身对凯森勾了勾唇,“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H□□e a good time.”凯森对她举了举杯。
而等白杓允向门口没走一步,容貌以及穿着都会变化一点,但奇怪的是,这期间酒吧里没有任何人对此感到奇怪,而等走出酒吧的大门后,她跟一分钟之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头发从波浪卷变成了黑长直,柔柔顺顺的散落在米色的连衣裙上,容貌清丽可人,一看就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女孩。
“不好意思啦,刚刚一直在逛街,手机静音了没听见。”柏允语带歉意的对手机那头说道。
***
新城小区。
“今天晚上吃什么?”白荆和沈沉散步似的向自家楼房的单元门走去。
“做什么你吃什么。”沈沉毫不客气的说道,然后他想了想,又道:“我一直想问了,你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吃茸茸的小鱼干了?昨天发现鱼干突然少了许多。”
“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吃猫的食物,又咸又腥的。”白荆随口道。
沈沉:“……”
——你怎么知道味道是又咸又腥的?
而这时,脸颊上感受到了几丝冰凉,沈沉不由自主的抬眼,这才发现天空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灰黑色,细小的白色雪花洋洋洒洒的落下。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