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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冷酷摄政王的白月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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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怎么说?”看着眼前人苍白的面色,慕容昭放轻了声音。他身上有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眉眼冷肃中透着疲惫,看沐之的目光却柔和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沐之手臂一阵阵作痛,隐约间心脏也抽痛起来,面上却笑得一如往常般飞扬轻快:“只是小伤罢了,修养几天便无碍了。”

    一旁文三郎动了动唇,心里犹豫。见雍王朝自己看过来,他最终摇摇头,选择了沉默。谢九公子说得对……如今殿下要应付诸多事务,正在紧要关头,实在不宜分心。

    慕容昭终于放下了心,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压抑。他的阿九,本该光风霁月,活得肆意潇洒,而不是在这荒凉边关,沐浴刀枪剑雨。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不能好好地保护他。

    ——而这,都需要时间。

    用眼神示意营帐里的其他人都出去,慕容昭侧着身坐在床边,并不去看沐之的脸,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阿九……明日有商队南下,正经过帝都,我令人一道送你回去。”

    沐之一怔。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嗓音低哑:“我在这里,妨碍到阿昭了么?”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和压抑。慕容昭动了动喉咙,没有说话。

    沐之侧头看他:“阿昭……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吗?”

    眼前之人眸光期待,慕容昭藏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他顿了一下,最终只是道:“阿九,别任性。”

    别任性,再等等我,好么?

    沐之眸子里的光亮黯淡了,他试图勾起嘴角,“好。”

    ……

    另一边,听说沐之受了伤,赵翼一边对自己说这个人受伤他才不关心呢,一边忍不住求了自家舅舅,想要探望沐之。

    沐之在晚膳后见了他。见赵翼走了进来,他示意帐子里的侍人退出去。

    赵翼别别扭扭地问:“你、你没事罢?”

    “没事,只是小伤罢了。”沐之长发披散,虽然看起来脸色苍白,倒不是没有精神的样子。

    “那就好。”赵翼松了一口气,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这几日的见闻来,“边塞的马跑起来可真带劲儿,待你好了,我们去西边的牧场,那里一望无垠,最适合跑马了!”

    沐之一晒:“明日,我便回帝都了。”

    赵翼一愣,声音低下去,透着掩饰不住的沮丧:“这、这么突然啊……不过也好,边塞荒凉,你早些回去,也省得再这里吃苦受罪。”

    沐之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声音低不可闻:“我在这里……便是吃苦受罪么?”

    见赵翼疑惑地看过来,他垂下睫翼,在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我有一事,想麻烦赵兄。”

    ……

    长长的车队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一片尘土。

    慕容昭站在山顶上,静静地望着这一幕,没有去送别。他怕在那个人的眼神下,他会心软,会放任自己将那个人自私地留在身边。回到帝都去,对他才是最好的。

    许久之后,他转身想要离开,却见一个身影正朝这里跑来。

    “雍、雍王殿下!”赵翼气喘吁吁。他找了一圈才在这里找到雍王!

    慕容昭眼神毫无温度,淡淡看了他一眼,周身毫不压抑的冷厉气场让赵翼全身一抖。妈呀,以前在帝都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雍王这么可怕?

    “谢九公子让我转交给你一样东西。”在慕容昭压迫的眼神下,赵翼连忙道。他一面说一面掏出一个锦盒来。

    慕容昭一顿。他伸手接过赵翼递来的锦盒,没有立即打开,只是淡淡地颔首,道了声“多谢”便带着护卫离开了。

    直到回到营帐里,一个人坐在灯下,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锦盒从胸口里拿出来,打开锁扣。

    ——昏黄的灯光下,慕容昭呼吸一滞。锦盒里,是一枚竹簪。很简单的样式,雕工比起那些宫廷御物来说也并不精致,却有一种格外的大气别致。

    那个人多出许多的新茧和细小伤痕的手在慕容昭脑海里闪过。他曾问他原因,那人始终笑而不语,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竹簪下压着一截锦缎,上面是沐之清隽的字迹:遥祝寿辰,愿君长安。

    ——今日,是他的生辰。从前从未期待过的,他自己都遗忘了的生辰。

    他的阿九,又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下,写下的祝福呢?慕容昭心尖抽疼。

    许久许久,他收起一切情绪,展开桌上的地图。

    “胡寇下一次攻城的消息,可传给了萧罗成?”

    暗卫恭敬答道:“是,一切进展顺利。”

    慕容昭眼神冷酷无情,他轻描淡写道:“让底下的人再推一把。借着这次机会,凡萧氏男裔,一个都不用留了。”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把眼前的障碍统统扫除。

    ……

    帝都里,沐之刚养好手上的伤,就遭到了逼婚。

    “自古婚姻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汝,你身为谢家子,该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从前为父放任你随心所欲,是因为谢家还护得住你;如今风雨欲来,形势莫测,你难道还要任性下去么?”

    沐之沉默。他看着谢老大人满头的白发,许久后缓缓跪倒:“恕孩儿不孝。”

    谢老大人气极反笑,眼神里有掩不住的失望。他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幼子,发出了最后通牒:“这几天,你再好好想想罢。谢家,容不得忤逆之人。和简氏的联姻,势在必行。阿汝,你一向聪慧,难道不懂为父的苦心么?”

    ——最终,沐之还是拒绝了。谢老大人切断了他的供给,他便索性搬出了谢家,住进了一间道观里。并在第二天,就迎来了谢夫人的说客,谢十一郎。

    谢十一郎道:“九堂兄是不是还惦记着之前那位姑娘?若你舍不下她,只要禀了伯父伯娘,就算不能为妻,纳进门做个妾室也无妨的。”去年九堂兄常常出门约会“美人”,可让他抓心挠肝了好一阵,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自家九堂兄看得上。

    ——这话一听就是谢夫人教的。

    沐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他啊……他要成亲了。”

    谢十一郎一愣,顿觉自己说错了话,颇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沐之却并不在意的样子,嘴角勾起懒懒的笑,一扇子敲在谢十一郎头上,“什么为妻为妾?我们谢家,可没有那些糟蹋人的习惯。更何况,十一,若你有了心爱之人,又怎么会忍心看他失落难过?”

    他说完后便起身,随意地往柱子上一靠,就着手里的酒壶灌下一口酒。有风吹过,吹得他本就没有好好系着的衣袍越发散乱,衣襟沾着酒渍,分明还是以往的不羁桀骜,却好像一夜之间多了一分说不出的沉静。

    谢十一郎愣愣地,似懂非懂,只是突然觉得心酸。尽管自己以前无数次在心里吐槽过九堂兄,可事实上,世上哪里还有比他九堂兄更好的人呢?那姑娘居然选择了另嫁他人,一定是眼神不好!

    他正绞尽脑汁地想要想出几句安慰之词,沐之却已洒脱地摆摆手结束了话题:“我无心于简姑娘,又何必再耽误她的一生?你回去禀告父亲母亲,不必再派人来劝我了。若要将我除籍,沐之……亦绝无怨言。”

    看着谢十一郎呐呐地走了,沐之摇头轻哂:这样的说客,估计只是一个小小的试探,接下来,二老又会派谁再来呢?他仰头又喝了一口酒,目光迷醉,眼底深处,平静如海。

    出乎沐之意料之外的,下一个要见他的,是宫里的谢贵妃。

    然而谢贵妃并不是来劝他接受这桩婚事的。她美目婉转,笑起来的时候,风韵不减当年:“阿汝,你父亲他,不过是太心急了些,盼着你早日成家立业。你啊,若是不喜欢那简姑娘也无妨,我谢家多少子弟,总能找得出一个合适的来联姻。”

    她拍拍沐之的手,目光温柔里含着戏谑:“只是那简姑娘,论相貌论性情论家世,在帝都里称得上数一数二。你当真不后悔么?”

    沐之眨眨眼,轻声道:“别人眼里的数一数二,未必是我心中的数一数二。”

    谢贵妃一愣,随即噗嗤一笑,眼里闪过一丝回忆。昔年,她也曾这样任性地站在兄长面前,坚持自己的想法,拒绝入宫,想要嫁给那个人……可惜,身为谢家女,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过,她的侄子可以有。待日后她的许儿登上大宝,这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既然这样,你父亲母亲那里,我来为你担着。”谢贵妃疼爱道,“什么除籍之类的气话,可不许再说了。这几天,你先在道观里住着,待你父亲气消了,再回去好好哄哄他。”

    沐之眼里闪过一丝暖意,他应道:“是。多谢姑母。”

    听着这一声“姑母”,谢贵妃感慨道:“可有许多年没听你喊我‘姑母’了,你小时候分明与我亲近得很。”

    沐之一顿。昔年,谢贵妃迁怒之下处死了几名宫女,正被他碰见,从此他心里便有些疏远,不再常到永嘉宫里来了。此时感受着谢贵妃发自心底的关怀,他眼里的愧疚一闪而过,冲她一笑,又是风流不羁的翩翩公子模样:“我现在孝顺姑母,亦不算太迟。”

    “你啊,油嘴滑舌!”谢贵妃点点他,“待你许表兄成亲的那日,你好好看着他别作妖,便是对我最大的孝顺了!”

    是的,成王慕容许将要成亲了,他的王妃,就是谢贵妃之前相中的葛氏女。

    待他成了亲,接下来,便该是雍王了罢?

    沐之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