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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知还在和那个不断挣扎的小皮影人作斗争,这鬼东西刚刚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牙口还挺利。没想到魂魄还能被咬出血来,裴行知把手指放嘴里嘬了嘬,正打算把这玩艺给拆了,却见它忽然整个瘫软在自己手上,不动了。
“咦?不是在装死吧?”裴行知拨拉了一下皮影人的脑袋,那坨纸片在他手指下晃了晃,好像是真的坏了。
沈听雨望望头顶,上面的云层如倒灌的漏斗,有不知名的黑影在云层中快速掠过。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动了动,目光扫过那些皮影人,落在一处民居的雕花窗格上。
“哎?!”裴行知那边手一抖,将那个小皮影人扔在地上,刚才不知是不是他眼花,自己的手指上好像有一团灰蒙蒙的东西,一点点渗透进了那坏掉的皮影人里,然后那东西似乎又在他手里动了动。
“沈仙师,我觉得好像有点……”裴行知伸手捉住沈听雨衣袖,想跟他说一下刚才所见的景象。
却听得“嘻嘻嘻嘻”一阵尖笑,那被抛在地上的皮影人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裂开刀刻的大嘴,彩绘的双目诡异的转了半圈看向裴行知,细脚伶仃的舞动了几下。
“哇哦!它、它、它又活了!”裴行知跳了半步紧贴沈听雨,一手指着那个皮影人,双眼瞪大结结巴巴。
“嗯。”沈听雨微微点头,一声清喝凌空画符,双手结了个手印,按向头顶云层虚空处。
“破!”
一道金光自那倒灌的云层中刺入,再仔细看才发现不是金光,而是一只巨大的手掌。
那手掌在云层中颇有些艰难的转动,惹得那些原本在云层中穿梭的黑影纷飞乱舞,如刀片一般胡乱的攻击那只巨掌。
“快上去!”沈听雨提了裴行知的腰带,将他用力抛到那巨掌手心中,自己快速倒退,在他身后断后。
眼见二人要跑,那些皮影人也急了,好一通吱哇乱叫,好像大个的雨燕一般,朝着他们飞扑涌去。
有许多就贴在那巨大手掌和手臂上,沈听雨那边最多,即使他再冷静凌厉,却也是自顾不暇。
剩下还有不少,便围过来,在裴行知的身边围了一个圈呼啸旋转。
裴行知想现学现卖也想不出半句咒法,舞刀弄枪他还勉强能来,对付这个实在不算拿手。
而那只金色手掌因为这些皮影人,和在云层中那些奇怪东西的阻碍,退出去的动作十分艰难缓慢。
裴行知急的是满头大汗,只能以手臂格挡,一瞬间就被抓咬了几道口子。他这双手臂也真是多灾多难,之前在血池湖中受得伤还没有好利索。
裴行知苦中作乐,心想:一会儿出去了,得找个酒楼吃几顿好的补补血了,照这么玩下去,迟早药丸啊!
“吱——”
眼看一个皮影人手爪按住裴行知肩膀,就要在他肩头咬下块肉来,一团小小黑影突然从夹缝中钻了过来,“啪”一下糊在裴行知肩头,细长四肢扯着那咬人的东西,一把将它扔到一边。
裴行知惊愕的扭过头,恰好对上一对画出来的古怪双目,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又活过来的小皮影人?
它为什么……它刚刚是在保护自己吧?
见裴行知看着它,那小皮影人嘴角一弯,低下头用那黑皮脑袋在裴行知手心里蹭了蹭,又是“吱”一声叫唤。
裴行知看了看自己被蹭的手心,感觉有点复杂。这小皮影人黏在他身上,凶恶的张牙舞爪替他阻挡同类的攻势,让裴行知有一种突然驯服了奇怪灵宠的错觉。
只是,这种灵宠实在有点诡异,虽然好像还挺有用……
沈听雨终于暂时解决了围困他的皮影人,也跳到那只手掌上轻拍三下,又看了看裴行知肩头坐着呲牙咧嘴的小皮影人,默不作声开始结手印。
有了沈听雨助力,那巨掌终于升了上去,在皮影人不甘的尖叫声中,缓缓消失在云层里。
裴行知自高空俯瞰而下,那些皮影人纷纷自半空掉落,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那些原本在神观前看戏的生魂都站在街上,仰着头默然无声的向上看。
像是从一个窄口瓶子里被掏出去,那大手掌从灰色云层彻底出去的时候,还发出“啵”的声音。
而后裴行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笑道:“好了好了!可算出来了,快快归位!”
他感到自己被从那大手掌上抛下去,随后看到自己这一世的壳子,继而便倏的钻了进去。
头昏眼花了片刻,裴行知听到自己胸腔中传来一声剧烈的抽气声,再睁开眼,便看到大和尚近在咫尺放大的脸。
“我佛慈悲,施主你现在感觉可还好?”大和尚面带关切,把本来准备喷在裴行知脸上的凉水,“咕咚”咽了下去。
裴行知试着活动自己的手臂,还是痛楚难当,看来留在神魂上的伤比直接伤在身体上更痛。
侧过头看到沈听雨业已清醒,站起身走过来,将两指间夹着的一样东西丢在他怀里,语气冷淡的说道:“跟着你出来的,你自己收好吧。”
那东西一被丢进裴行知怀里,便用细小的手脚勾住他衣襟,裴行知扯了半天才扯下来。拿在手里一看,却是个缩小版的小皮影人,只有成人一只手掌大小。见被扯下来了,手脚不再乱动,描画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
裴行知用两根手指捏住它,问道:“这小东西到底是什么?妖怪吗?”
“非人非妖,乃是邪物。”大和尚凑头来看,手指弹了弹小皮影人脑袋,把这小东西吓得“吱哇”乱叫,拼命抱住裴行知手指。
“它好像有点怕你啊,哈哈哈!”裴行知觉得逗趣,也不折磨它,任由它顺着自己胳膊爬上肩头,躲在背后贴着偷看。
大和尚也笑,说道:“看来这镇子果然凶险,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却看不出邪魔之气,恐怕其间另有布划。”
“这妖邪能夺人生魂,不可小觑。”沈听雨点头附议,打量了裴行知两眼,又将装有丹药的小瓶子给他,“万宗主,想来之前一直避世修炼吧,出来行走真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也不知你门中同仁如何能放心的下。”
“啊?”裴行知有些莫名的接过那瓶子,打开来一股清香醒神之气,大约是养神丹之类的丸药,乖乖吃了却不明白沈听雨所言为何,递还瓶子时便眼巴巴睁着一双大眼瞧着他。
沈听雨不接他药瓶,手指勾出个黑色木牌来晃了晃,问:“瞧着眼熟吗?”
“啊。”裴行知点点头,好像是之前卖东西的小贩相赠之物,他随手放在了袖子里。
“从你身上发现的,大约是锁魂牌一类的邪器,不过之前被刻意做了遮掩。”大和尚开口解释,又道,“被刻意遮掩过,一时瞧不出来也不奇怪,何况这位小兄弟乃是胸怀坦荡之人,不防备才中了招。”
“是啊,他胸怀坦荡,就得别人来替他操心劳力。”沈听雨将那木牌收回,却仍不接裴行知手中药瓶,“药你还是留着吧,以后多半也是要用在你身上。”
“沈仙师,听雨哥哥,咱商量个事?”裴行知勾勾手指叫沈听雨过来,“你看,我也知道我见识少心眼也缺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咱能不总是当面讽刺揭人短吗?”
沈听雨侧目,唇角含笑回道:“我有吗?没有吧。”
这……这话题不太好继续。
裴行知只好点头称是,转而问大和尚:“大师,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大和尚单手作礼道:“好说,贫僧法号无法。”
“这法号帅!”裴行知翘指称赞,“那无法大师,你是察觉到这里有妖气,过来降妖伏魔的吗?”
“非也非也,和尚我听闻贺神大典有窖藏百年的美酒供奉,特来化缘而已。”无法应道,“遇到此番妖魔横行之事,却是无妄之灾,实属凑巧。”
三人调侃几句,便又开始讨论这百神镇妖道为虐,生人离魂之事。因无法大师未曾见到他离魂时所见,裴行知便将自己见闻与他细细解说,兼有沈听雨不时在旁补充分析。
讨论许久,各自在心中才缕清了脉络,有了些模糊的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