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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两人面面相对。
周思危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江容易赶紧在他发出声音之前堵住了他的嘴。
冰凉凉的手指抵在嘴唇上,周思危身体僵硬,连要说什么话都忘了, 直勾勾的盯着那只手。
白皙、纤长, 指甲盖上泛着粉嫩的颜色。
“哥哥?”江云曦这才发现了不对劲,探过头看了一眼,“哥哥, 这是谁?”
江容易将里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云曦, 你要去蓬莱仙吗?”江容易轻易的就转移了小女孩的注意力。
“我想去, 但是哥哥呢?”
去了蓬莱仙, 就可能没有办法照顾到哥哥了。
想到此处,之前的欣喜全都化为了苦恼, 江云曦皱起了眉毛,犹豫再三。
“要不……就不去吧,我得照顾哥哥。”
飘渺的修仙路与身边的血肉至亲相比,还是哥哥比较重要。
“好孩子。”江容易朝她招了招手,取下了手上带着的纳戒。
江云曦走到了床榻前, 双手接过那枚朴素的戒指, 不解的看了眼哥哥。
江容易随口编造了一个故事, “家传宝物, 你拿着它去蓬莱仙吧。”
纳戒里堆放着无尽的灵石与价值不菲的灵药,对于江容易来说没什么用处了。
“那哥哥和我一起去吗?”
江容易一听到蓬莱仙这三个字就头疼,“不去。”
好说歹说,江云曦终于同意孤身一人前往蓬莱仙,留着体弱多病的哥哥待在商音城。
待江云曦依依不舍的离去后,房间又变成了两个人。
刚才说到哪儿了?
江容易回过头想要继续接上话茬,却被周思危抓住了那只一直在面前乱晃的手。
“别闹。”
周思危的声音中全是满满得要溢出的宠溺。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谁,若是其他人说出“我是你爹”这种昏话,必定是要严惩不贷的,但这人说来,只觉得意外的可爱。
“别闹了。”
周思危改为将人虚虚的抱入怀中,像是抓住了失而复得的宝物,惊喜的想要落泪。
这下轮到江容易浑身上下的不舒坦。
他正要闹腾,突然感觉到一滴水珠落到了脸颊上,摔成破碎的几瓣,其中一块碎片正好落入了口中。
咸的,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周思危竟然哭了,一点声音都没流露出来,只一个劲地掉眼泪,一滴一滴的,全都落在了江容易的脸上。
这个人竟然哭了。
江容易认识他几百年了,都没见过他掉过一次眼泪。
浑身修为一朝化为虚无,天骄之子跌落时没有;被信任之人背叛时亦没有。
那一股咸味突地化为了涩涩的苦,密密麻麻的渗透入了心肺。
江容易眨了眨眼睛,看着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落下。
有必要吗?他想,明明当年他才是被捅了一刀的那个人。
“哎,周思危,要点脸吧,这么大人了,还哭。”江容易伸手拭去脸上的泪珠,“有什么好哭的?”
身为主角,不都已经是人生赢家了。
娇妻美眷有了,无上修为有了,还有什么能绊住他的脚步,不让他飞升的吗?
江容易想了一圈都没想到。
难不成还真的要让他为大千世界牺牲一次,六个月以后,让周思危再捅他一刀?
但江容易又没这么大义凛然,一次还好,这第二次可没有系统给他复生。
周思危收紧了手臂,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怀中的分量,“你。”
“什么?”江容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吱嘎一声,房门再一次打开了。
走进来的是谭景方。
“听云曦说你已经醒了。”
“你身体不好,不如一起去蓬莱仙。”
“蓬莱仙灵物众多,一定能治好你的身体。”
“我、我会照顾你的!”
少年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许是在外重复练习了好几遍,一走进来就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连头都未抬起一下。
待到他将话说完了,这才发现了此时房间内的情景。
他心心念念的江容易被一双手臂遮住在了怀中,只能瞧见黑发中一点皆白如玉的耳垂,可就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猿意马。
谭景方先是涨红了脸,再看向了抱住江容易的人。
周思危出名是在百年前,那时候谭景方怕是还在轮回转世。
他自然是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的宗主,盘问道:“你是谁?可是江家人?”
周思危自然知道这个少年在想什么,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冒出。
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都敢肖想他的人。
他冷冷的看了谭景方一眼,一言未发。
初出茅庐的谭景方哪里能够承受得住周思危的怒火,一瞬间便面色苍白,单膝跪在了地上,呕出一口鲜血,随后露出了恐惧之色。
即使是在蓬莱仙主面前,他都未曾有这种感觉。
“你……”
还好周思危不至于自降身份的对一个小毛孩下死手,抱着江容易走了出去。
他抱得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江容易安然的享受着修真界第一人的伺候,靠在他的胸膛处,感受着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喂,你带我去哪里?”
周思危低头,只想着去一个无人所知的地方,将怀中的宝物好好的藏起来,不让他人发现。
江容易心思百转千回。
系统给了他六个月的期限。
他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找到周思危不肯飞升的原因。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修复好这具破破烂烂的身体。
“我们向东,去无尽海域。”
本来江容易打算慢慢谋划,能对他身体起效果的只有修真界最顶尖的灵物,那些灵物全都在凶险之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去其中冒险。
当然现在不一样了,修真界第一人都在身边,江容易自然不能放过驱使他的机会了。
等修复好了身体,到时候周思危想要再捅他一刀,跑得还能快一些。
“好。”
周思危抱着江容易走出了商音城。
以他的修为早已能够缩地成寸,从商音城到无尽海域虽距离千山万水,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念之间。
可怀中的人身体实在是太过脆弱,根本抵抗不了破碎空间带来的后遗症。
周思危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式,一步一步的走去,但他甘之如饴,恨不得走的再慢一些。
叮铃铃——
城外突然传来了风铃声。
三匹白玉马脚步一致,拉着马车停在了大陆中央,挡住了去路。
“就是他!”马车内传来了少女骄横的声音,“给我杀了他!”
江姣如一心想要攀上蓬莱仙使,可谭景方一颗心早就挂在了江容易身上,根本看不到旁人。
她的各种殷勤都落了空,还成了旁人口中的笑柄。
若是谭景方无心情爱也就算了,偏偏让江姣如看见他心系江容易的场景。
何不让她痛恨江容易。
一个乡下来的江家旁支,竟也能压过她这位出生高贵的嫡系大小姐!
想到此处,江姣如咬牙切齿,“谁能杀了他,我给他百枚灵石!”
四周传来了桀桀笑声,“听候小姐吩咐。”
话音落下,两道被黑雾缠绕的身影出现了大路两侧。
一看竟是熟人,正是当日死在江容易手中的阴阳二使。
阴阳二使就如同当日一样,一眼就看见了怀中的江容易。
阴使,“极品!”
阳使,“正是,小子你快快将极品奉上,爷爷说不定还饶你一命!”
这不得不提到不靠谱的时间回溯。
一旦进行回溯,事情重演,难免出现差错。
比如原本该死的人逃过一劫。
但没想到这命不该绝的阴阳二使,还坚持不懈的一头撞上来送死。
一个江容易,灵骨已断,此时还柔弱的躺在别人怀里。
一个周思危,早已修炼的返璞归真,通身无一丝灵气外泄,看起来只是个健壮些的凡人。
阴阳二使等了一会儿,确认了两人没有任何危险性,异口同声的说,“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们!”
说完就化为两道烟雾,以极快的速度朝周思危而去。
他们两个修炼的功法恶毒无比,一旦缠身,必定要吸干浑身的血液才能解脱。
一想到这个人即将化为枯尸,阴阳二使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嘻嘻,去死吧!”
坐在马车内的江姣如掀开了车帘,津津有味的看着,等待着如花般的身体凋零。
她兴奋的握紧了手,凡是胜过她的人都应该去死!
烟雾终于抵达了周思危面前,但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阴阳二使的笑声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变为了凄厉的惨叫。
在万众瞩目的最后一轮比拼开始之前,摘星楼摆下了宴席宴请八方来客。
只要是排名前一百的修士都可参与,享灵果灵酒,并奉上摘星楼悉心准备的礼品。
亭台水榭,雕栏玉砌。
摘星楼向来财大气粗,光用来照明的烛台用的都是鲛人烛,由鲛人血肉熬制而成,千年不灭,烛火香气能够凝神聚心。
这么个足以当作传世之宝的东西,只是用来照亮这一堂的觥筹交错。
江容易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再低头一看小几上的瓜果。
呦呵,这摘星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炫富。
全是百年份的灵果,食用一枚即可涨十年修为。
他拿起一个白桃,还未到嘴边就闻到了一股子的清甜香味,桃子足足有手掌这么大,只能凑到边上咬下一口。
桃肉雪白细腻,夹杂着一抹淡淡的水红色,咬下去后立刻就迫不及待的溢出透明的汁液。
可谓是软绵多汁,果香浓郁。
周思危往身边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倒不是桃子诱人,而是吃桃的人——
粉嫩的汁液染上了苍白的嘴唇,宛如涂了一层透明光泽的口脂,引得人想去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江容易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来回转动,还以为是谁在试探,转过头却看见了坐在身边的周思危。
“怎么,你也要吃桃子?”江容易还坏心眼的伸出点殷红的舌头舔了舔嘴角。
周思危顿时不敢再看,立刻正襟危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江容易嗤笑了一声,继续吃着手中的桃子。
这一场宴会可谓是宾主皆欢。
时间过半,堂中修士纷纷交谈了起来。
“不知能否一睹摘星楼主的真容。”
“正是,这天下美人图第三,也不知道是何模样。”
“我倒觉得天下美人图全是胡诌,排名其上的什么白玉京天女、摘星楼主都是些接触不到的人物,就是她们丑若无盐,我们也见不着啊!”
有个修士多喝了几杯酒,就胆大包天的议论起了摘星楼主的容貌,本以为会有人符合他的言论,没想到话音落下,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修士还以为犯了忌讳,酒醒了不说,还冷汗淋漓,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丝竹声遥遥响起。
一群侍女手捧锦盒鱼贯而入,将东西摆放至每位修士的面前。
侍女散去后,又走入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容色秀雅,远远走来,说不上有多么的艳压群芳,只让人觉得是三伏天饮下的一口清泉,令人通体舒坦。
天下美人图第九,摘星仙子慕容怜心。
摘星楼主的亲传弟子,也是曾经周思危的未婚妻。
其实慕容怜心的这个排名内含水分,当初天下美人图的后四位美人莫名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再替补上另外四位美人。
慕容怜心是靠着与周思危曾经的关系,才勉强评上了一个第九美人。
但她的名气却比前面几位大得多了,她与周思危的故事传遍了修真界的每一个角落。
几乎每一个人提起慕容怜心时的评论都是,目光狭隘的女人,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或许是被这些流言纷扰,愿被天资还不错的慕容怜心一直止步不前,被困于一个境界中,已有近百年未有突破了。
慕容怜心一走入就有人认出了她。
借着丝竹之声,悄悄的响起了嘈杂的声响间或有几声嘲笑声。
“是她?”
“就是这个女人,曾经上衍宗宗主的未婚妻。”
“啧啧,做出这些事情以后,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修士们自以为交谈的隐秘,但都被慕容怜心收入耳中,几百年来,什么难听的话都已经听过了,现在听到这些话再也不会受到影响,面若无事的走上了首席。
慕容怜心端起了席上的一只酒杯,朝着下面的各位修士说:“第一杯,代表摘星楼敬各位年轻有为的修士。”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止住了话,他们可以嘲笑慕容怜心,但不可能嘲笑摘星楼这个庞然大物,纷纷举起了酒杯回敬。
第一杯酒喝尽,慕容怜心又将白玉酒杯倒满,转向了离她最近的田画。
“第二杯,代表师尊敬摘星大会第一名。”
田画一直是以极大的优势遥遥领先,目前还没有人能够超越他,说是第一名也没有错。
不过田画倒是没想到回来这么一出,片刻后才举起了酒杯,隔空一碰,感叹了一句,“美人美酒美景,自然是要痛饮三大白。”
说完后,果然爽快的直饮了三杯酒。
摘星大会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招揽有潜力的修士。
田画对外的身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正是慕容怜心所要招揽的对象之一。
慕容怜心见田画如此上道,朝着他微微一笑,也将杯中酒饮得一干二净。
江容易一直在观察着那边的动静,见到慕容怜心与田画之间的互动,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