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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叶低了低头, 瞧着自己胸口上插着的短刀, 以及淌了一地的鲜血,她混不在意道:“没事, 都是假的, 在下待会儿收拾。”
她还不至于真的对自己下得了这种狠手, 毕竟她身后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 弄点猪肉猪血用伸缩刀吓一吓没有见过这种手段的奇华公主就够了。
“我自然知道这是假的,”柳五姑娘收回了手指,慢条斯理道, “人血和猪血我还是分得清的,只是贺兰局主这幅样子,让我瞧着不太舒服罢了。”
人血和猪血分辨的出来?贺兰叶的思绪瞬间被柳五姑娘的话给带偏了,她忍不住仰起头看了柳五姑娘一眼。
一如之前打扮的柳五姑娘头戴帷帽, 幔白垂纱落下, 将她容貌遮盖,她青色长裙边沿不沾泥土, 就算在这山野之前, 也还是一派贵族仕女的优雅。
这样一位高官人家的女公子, 怎么会分辨的了人血和猪血?贺兰叶越发觉着柳五姑娘奇怪,只是出于尊重, 并未问出口。
“贺兰局主这般行径是为了躲避公主的追逼?”柳五姑娘弯腰把她胸前血流成河的模样看了个仔细, 帷帽上的垂纱飘落过来, 也沾上了一丝鲜红。
提起这个, 贺兰叶深深叹了一口气。
身后的柳五姑娘明显是好奇,绕到贺兰叶正面,脚下小心避开血迹蹲了下来,透过垂纱能看见她笑吟吟地:“局主若是不介意,先说与我听听?”
之前发生的那桩事,贺兰叶是觉着没有脸提及的,只是她现在多少要求着柳五姑娘,坦诚相待才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她也未迟疑,整理了下语言,把刚刚的经过言简意赅概述成短句,告诉了柳五。
柳五许是蹲的累了,她随手用洁白的衣袖拂了拂地上的一个石头,而后坐下,抬起手拍了拍,满口称赞:“五皇子当真有皇家风范,玩的一手仗势欺人!”
胸口插着染红的短刀的贺兰叶盘着腿毫无坐姿,她看看自己又看看坐在石头上都还一副优雅的柳五,默默缩了缩脚尖。听着柳五的评价,她也跟着拍了拍手道:“以往只知道五皇子温文尔雅,今儿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柳五笑吟吟转了话题:“所以贺兰局主现在是走投无路,打算与我成亲了么?”
贺兰叶觉着这种说法不好,她婉转道:“在下只是在努力寻求生机,毕竟在下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柳五颔首:“正巧了,我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应付。”
见贺兰叶不解,柳五好心解释了一句:“楚阳候世子闹到我家去了,要是我再不成亲,只怕真要被逼着与他成亲。”
说罢,柳五摇头叹息:“今天本也因此烦闷出来散心,却不料就这么巧又遇着了你,看来是天注定要我们互帮互助了。”
柳五的这话让贺兰叶眼前一亮,她端正了坐姿,言辞认真:“在下绝对会全心全意帮助柳姑娘!”
柳五透过帷帽玩味地看了贺兰叶一眼,她悠悠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合约就算是……生效了?”
“自然!”贺兰叶也怕夜长梦多,眼前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抓住了,只怕她真的要变成奇华公主的禁|脔了。
“如此甚好。”柳五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说道,“贺兰局主,你我二人本也是合作关系,与寻常夫妇不同,之间必然要有些约束,以及成文条例才对。”
贺兰叶对此毫无异议:“应该的。”
她在柳五眼中是一个男人,这种事情就算是双帮,那也是柳五会吃亏些。作为女方提出这些能够保护自己的条例也是应该的。
柳五见贺兰叶答应的爽快,帷帽下的眸闪了闪,而后用一抹浅笑隐了去:“条例最好相对,贺兰局主也可以从今天起好好想一想。”
“好。”贺兰叶点头应了。
“时间不多了,为了防止出现不一致的地方,我们最好先对一对口供……咳,”柳五微微咳了一声,含糊了两个字,淡定继续说道,“关于相识相知,乃至于决定成婚的一切。”
贺兰叶不假思索:“在下之前出镖护送柳姑娘回临阳途中,对姑娘一见倾心!”
这个想法是她在决定与柳姑娘继续之前提议的时候就想好的。她作为一个男人,理应以主动的姿态站在这件事情中。
“不妥。”柳五挑眉,“楚阳候世子与我们同行,他清楚你对我的态度。若说你对我一见倾心,太没有说服力。”
她顿了顿,道:“反过来,我对你一见倾心,百般讨好,你对我从心软到日久生情。”
贺兰叶思索了下,发现果然柳五的说法比她说的要更符合实际一些。只是……
“柳姑娘,若是这么说,一则对你清誉有碍,二则……”贺兰叶眸一沉,脸色阴郁,“在下担心奇华公主对你有所不利。”
奇华公主说好听点是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说的难听一点,就是一个手中握着大权而无所顾忌的凶器。
她可以凭借着自己得天独厚的身份所带来的权势,任意对人进行一切欺压。哪怕柳五是柳丞相家的孙女,那也是两个少女之间的事情,不至于闹到长辈面前。那这种时候,柳五自然就是吃亏的那一个了。
柳五老神在在:“多谢贺兰局主关心,奇华公主那边我自会想办法应对。”
与一个公主相抗衡,这种事情明显是在为难柳五,也多亏柳姑娘人好心善,愿意鼎力相助。
贺兰叶对柳五的印象从走镖时的阴晴不定古怪性子的妖孽慢慢转变成了一个慈悲心肠的活菩萨。
她充满感激:“柳姑娘大恩,在下无以为报,若柳姑娘有任何差遣,我贺兰叶愿为柳姑娘肝脑涂地!宁死不辞!”
“这句话我就先收着了,”柳五慢吞吞站起身,眼带厌弃瞧着贺兰叶身上的血渍,“外头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贺兰局主把这些收起来,先回去再说。”
贺兰叶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插着的短刀,因为短刀设计有凹槽卡扣,插进她胸前提前铺好的猪肉血包中后就卡住了,摇摇晃晃时还有血液顺着刀锋流出,时间一长血的颜色变深了不说,腥味还重了起来,不怪柳五嫌弃。
只是这把刀现在可拔不得。
贺兰叶狡黠一笑:“这些就暂且不收拾了,正好可以装一装重伤,能避开奇华。”
柳五嘴角一勾,慢悠悠道:“说来还可以在你我相知中再加上这条,比如……我出门踏青偶遇命悬一线的情郎?”
贺兰叶朝她充满佩服地拱了拱手。
两人达成共识,柳五也不拖沓,去叫了守在转山处的下人来,把装作气息奄奄的贺兰叶小心抬下了山,大张旗鼓由着柳家人招摇过市后送回了贺兰家。
万仓镖局的人和贺兰家大大小小四个女人都吓傻了,眼看着柳家下人抬着浑身是血胸口插刀的贺兰叶回来,平氏周氏哪里忍得住,吊着嗓子哭喊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捶胸顿足,尚且稚龄的桃儿杏儿更是尖着嗓子凄厉哭闹,四个人硬生生哭出了一百人的动静。
带着帷帽的柳五一路冷静指点着下人先把贺兰叶放回了她房间,而后又强硬手段把万仓镖局的镖师们都撵到外院去,最后面对哭声惊天动地只差划破云霄的贺兰家女人们,她没得法,只能把两位长辈请进去。
贺兰叶早就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奈何做戏要做全,她不能一副濒死的模样再去安慰家人,还好柳五把人请了进来,她赶紧爬起来当场拔刀给娘和婶娘看了看,只把公主相逼,她无奈行为一说,没说多的,赶紧儿就把两人撵了出去。
站在外头院子里哭得眼红鼻子红的平氏和周氏上下打量了身形高挑气质出众的柳五一眼,不敢去搭话,面面相觑后,齐刷刷放声继续大哭,边哭边骂,直叫外头方圆几里都听得清。
柳五对贺兰家的两个妇人表演的哭功叹为观止,她也不耽误,赶紧儿进去房间内。
屋里头贺兰叶躺在床上,胸口的短刀刚拔|出来了,她正一下一下用刀刃戳着自己的手。
刀是特殊做过的,受到重力就会回缩,完全伤不到人半分。
贺兰叶听着外头娘亲和婶娘哭天喊地的惨哭,心里头心疼得紧。
哭起来伤眼睛,若不是她没有用,不得已要用这种法子,她娘和婶娘哪至于受着罪。
说到底,还是她太势弱的缘故。
柳五进来后,对着贺兰叶夸奖了句:“两位太太都是聪明人。”
贺兰叶嘴角牵了牵。
她的心情肉眼可见的低落,沉默了会儿,道:“今日辛苦柳姑娘费心了,接下来在下能应付,柳姑娘不妨先回去就好生休息,别的日后再说。”
“这可不行。”柳五左右打量了下贺兰叶的房间,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排长短不一的刀剑上,欣赏了片刻,找了个绣凳用袖子拂了拂,施施然坐下,掀起帷帽露出她精致的五官。
柳五秋叶眉一挑,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满都是揶揄,她换成了娇滴滴的声音,对贺兰叶充满玩味地眨了眨右眼:“情郎命悬一线,我怎么能离开呢?”
她把自己收拾好,照着镜子看看脸色有无疏漏,随口问:“我这样可行?”
不远处一身纱裙坐在桌前的柳五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道:“别的都还行,就差一点。”
“哪一点?”贺兰叶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袂一边回头看了柳五一眼。
柳五慢吞吞起身朝她走来。
今天的柳五打扮的格外华丽,一身金红流沙裙,腰间系着一串玉佩,压裙角的是一颗金铃铛,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琳琅声。
他一头青丝专门找侍女来挽做了堆云髻,簪着几根嵌珠玉簪,耳垂坠着的明月珰流光夺目,与他脖上带着的东珠璎珞相互照应。
一身写满了华贵的柳五走过来,面对摊开手等着他帮助的贺兰叶,若有所思打量了一眼,对她说道:“来摸摸我的嘴。”
贺兰叶一惊,条件反射往后退了半步,警惕道:“摸你的嘴作何?你涂了毒|药不成?”
柳五白了她一眼:“是摸口脂,弄一点在你的身上。我不好朝你伸手,所以你自己来。”
贺兰叶盯着柳五唇上抹着厚厚一层的暖红口脂恍然大悟。
她小心伸手,用食指指尖轻轻从柳五的唇角抹了抹,尽量不碰触到他的情况下,指腹沾染了一些绯红。
抹在哪里,又成了问题。
贺兰叶寻思着,女子的口脂该存在那个位置更合理一些,她绯红的手指举在空中,左右晃来晃去,没找个定点。
柳五看不下去了,扬起下巴,反手指了指自己白皙光滑的颈侧:“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