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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审到了后半夜,孙晓顶不住了,图柏让其余捕快都去睡,自己再审两个。
等威胁恐吓完最后一个小喽啰,他伸了个懒腰,听到外面传来鸡啼声,这才按了按眉心,弯腰凑近牢子。
被他想办法折腾的山匪一见他过来,喉咙发出畏惧的呜呜声,缩在角落蜷成一团,嚎啕大喊,“全都交代了,没了,大老爷真没了。”
图柏瞪了他们一眼,去地上拾了把稻草杆儿,晃晃悠悠出去了。
趁天还没彻底亮起来,眯一会儿。
图柏自打成精以后除了吃以外,干啥都不讲究,他本是兔子出身,抱着尾巴折起耳朵缩成团就能睡。
在衙门里寻了个避风的角落旮旯,图柏将稻草杆团了一团,化成只白白胖胖的兔子,伸出爪子撸了下那只尖尖竖着的粉耳朵,将另一只软塌榻的耳朵拨到脑后,跳到稻草蒲上,身子一歪,抱着耳朵就睡着了。
他一觉醒来,听见衙门的内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吆喝声,等图柏赶去时,只见杜云带着衙门里的二三十个捕快正将一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杜云,“你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孙晓挡在他身前,侧头低声说,“大人,图哥不知去哪了。”
杜云拍拍孙晓,他知晓了,他来对付。
孙晓担忧的错了一步,给杜云露出半截身子。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衙门里的捕快竟不是草包,露在黑布外面的眼睛扫视一圈,将手里的刀慢慢抬了起来,刀刃微不可见的晃了一下,好似在犹豫此时如何进退。
杜云捕捉到他的迟疑,心里大有不费一兵一卒将此人拿下的意思,气势汹汹说,“想救人?先问本官答应不答应!你这个刺客,有胆来杀人,没胆露出脸,本官告诉你,就算你露出来,本官也只会对你说六个字!”
黑衣人眯起眼,将刀横在了眼前,冷冷道,“什么?”
杜云负手而立,昂首抬头,“本官不认识你!”
图柏软绵绵靠在墙角噗嗤笑出声。
杜云眼睛一亮。
黑衣人咬牙切齿,“找死!”
“找死的人是你。”杜云急急高喝一声,朝后退了两步,退到包围圈之外,抱头大喊,“快关门,放老图!”
‘图’字音儿刚落下,刀刃便迎面撞了上来,和什么东西碰到一起,发出一连串清脆碰撞的金石之声。
图柏从人群之后悄无声息飞身而上,顷刻之间和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杜云和孙晓躲在大门檐下,拍拍胸口,“幸好幸好,幸好本官极其擅长拖延时间。”
是拖延还是挑衅有待商榷。孙晓无语,将手里的刀扔给图柏,换下了他随手在墙角抓起充当武器的锄头。
清晨的朝阳将衙门里的刀光剑影映的锋芒四放刺眼骇人,图柏身手敏捷,宛如游龙,出手利索不留情,没有几招,只听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再细看,那黑衣人已经被他箍压在了刀刃下。
图柏撕掉他的蒙面布,在他身上摸索一阵,取出了一枚铜牌,上面烙着飞扬跋扈的‘祝’。
“祝老侯爷这么快就坐不住了?哎,杀人灭口也要专业点,别带着自己的狗牌到处走,小心暴露了身份,你大白天穿的这么黑,生怕别人瞎是不是?”
图柏用刀面拍拍黑衣人的脸,对其当杀手当的如此不敬业而痛心扼腕,忍不住谆谆教诲,把祝家的令牌顺手丢给杜云,“祝侯爷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你的奏折呢?”
杜云握住令牌,“今天早上就发往王城了,如今只希望皇上能先看到我的奏折,同意我审问祝小侯爷,将恶人绳之以法。”
他抬手从图柏头上捏下来根稻草,说,“老图,你娶个媳妇,抱着媳妇睡一觉你就知道媳妇比你那稻草杆睡着舒服多了。”
图柏指挥捕快将黑衣人绑成锁子结带到牢里关着,瞥了眼杜云,“说的跟你抱着睡过一样。”
说完懒得听杜云的废话,带着孙晓出门去芸娘家了。
等原告、状纸、证人、证据一应俱全,皇帝又收到了杜云的奏折,此事大告天下,祝老侯爷就是想包庇小侯爷都不成了。
图柏在菜市口给自己买了两根胡萝卜,给孙晓买了一兜猪肉包子,想了想,又去牵了一头母羊,二人边吃边拉着母羊往城郊走。
城郊外越走人烟越少,满眼望去能看见良田百亩,土壑间散落着几间破旧的茅草屋。
这种屋子大多数是农田主人下地干活时临时歇脚的地方,盖的很是简陋。
母羊踢踢踏踏啃着蹄边的野草,身下挂着沉甸甸的奶袋,显然是刚下过羊羔的。
图柏摸摸它的脑袋,母羊晃着奶袋,用湿漉漉的眼睛咩咩看着他。
“谢谢,我不喝。”图柏给母羊喂了他吃剩下的胡萝卜头。
孙晓站住脚,“到了,就是那里吗,这也太,太…”
那间茅草屋的屋檐上铺着好几层干湿茅草,草下面用烧焦的土勉强糊成了四面墙,墙上该是门的地方被一块脏污的破布堵着,风一吹,露出暗沉沉的屋里。
孙晓,“怎么穷成这样了?”
图柏忽然想起那天深夜,跪在他身前,将所有家底奉上,沙哑求他让丰阳山上的山匪不得好死的女人。
买|凶杀人的正是芸娘。
图柏这一年来就是在等这个女人开口,所以才让丰阳山的山匪多活了一年半载。
而至于为何等了这么久…
屋里传来细小啼哭声,棉布帘被掀了起来,一个枯瘦的女人抱着孩子走了出来。
那孩子还在襁褓中,不足百日大,小身子瘦的就只有一把骨头。
看见他们,芸娘没有一点惊讶,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我这就去,等下。”转身回了屋子,应该是整理东西去了。
图柏跟了进去。
“大人,屋里污秽…”芸娘话没说完,就见图柏接过她怀里的小婴儿,哄了哄,让孙晓拿了碗去挤了羊奶喝。
孙晓看着图柏熟练的喂奶,扭头四下打量了下。
这屋里潮湿漆黑,散发着一股怪味,他见芸娘虽憔悴但也不是邋遢之人,就朝那暗处又看了两眼,这一看让他顿时浑身起了凉意。
昏暗的地方摆着看不出颜色的桌子,桌子上有两套麻布衣裳,那衣裳端正的铺开,就像人伏在桌子上一样,从袖口领口的位置露出一截皱巴巴发黄的牛皮纸,好似牛皮纸被穿了衣裳。
纸…孙晓胃里翻滚起来,想起来芸娘那一家被山匪剥皮的夫婿和孩子。
图柏按住孙晓的肩膀,“出去给羊找个地方拴住,割点草给它吃。”
孙晓脸色发白,不敢去看芸娘,胡乱点点头,白着脸出去了。
怀里的小婴儿喝饱了奶,闭着眼睡着了。
图柏道,“你还好吧?”
芸娘走到昏暗处,抚摸着桌上套着衣服的人皮,“捕爷不怕吗?”
图柏,“怕什么。”他看她一眼,“你才生育过,多喝些羊奶补身子,若是需要什么,可尽管与我与杜大人说。”
芸娘手一顿,幽幽笑了笑,“我只要杀我全家的人以命还命,慰藉我亡夫和孩儿在天之灵。”
图柏没说话,芸娘接着道,“我夫婿王祥性格醇厚,待人极好,从没和人红过眼。他们糟蹋我,我夫婿像发了疯的挣扎,他撞在那人的身上,血水污了他的袍子,其他人就压着我夫婿的脖子,说,向三当家的道歉。那三当家脱了衣裳,和其他山匪说笑,说‘要让这狗奴才长点记性。’当着我夫婿的面凌|辱我,我奋力咬掉了他身上的一块肉。他发起怒,用鞭子抽我。为了给他的肉报仇,就逼我亲眼看着他剥去我夫婿的皮囊。”
图柏抱着孩子的手指关节发白。
芸娘拨开襁褓,将小婴儿的手臂抬了起来,一块星芒状红斑印在婴儿的臂弯下,“大人,这孩子就是他凌|辱我的证据,祝氏一家天生身上带着这种红斑,只要是祝家的人,他们看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小婴儿受了凉,皱着鼻子哭了两声,芸娘怔怔看着,“上天垂怜…才会让祝家的血脉长了这种东西…大人,够了吗,能当做证据吗?”
她目光里有着歇斯底里的恳求,图柏心有不忍,点点头,“够了,杜大人一定会还你公道。”芸娘这才擦了擦干涩的眼睛。
图柏将孩子还给她,看到她正低头凝望着婴儿,目光中带着悲怆、恨意和茫然不知所措。
图柏将祝氏的红斑告知杜云,杜云立刻摊开书墨上奏皇帝,他看了几眼,走出书房,站在衙门的院子里,吐出一口气。
六日后,杜云被下旨立刻前往王城。
“你别跟着,在衙门给本官守死地牢,决不能让人救走祝小侯爷。”杜云临走前交代好图柏,跟着特使上帝都了。
图柏守了几日地牢,被闷的不行,跑出来放放风,歪歪斜斜站在门口和乡亲父老嗑瓜子聊天。
“戏文里说状告皇亲国戚的官员一般都没好下场。”
“对对,尤其是那种公正廉明的,往往死的最惨。”
图柏皱眉,用瓜子皮丢那人,“胡诌。”
“图哥哥,我可不是胡说,我没当过官,可戏文看了不少,真的,就先拿杜大人此去王城来说,那路上必定是危险重重,祝老侯爷的杀手接憧而止,大人还没见到皇上,说不定就嘎嘣,死了。”
图柏踹那人一脚。
“滚蛋,图哥哥是你叫的吗,长得好看的才能叫,丑的只能叫图爷。”
“图爷,图大爷,行了吧。”那人笑嘻嘻腆着脸跑过来,知晓他的喜好,拿了根胡萝卜递过去,从图柏手里换了把瓜子。
图柏被他说得心里隐隐担忧,开始后悔没跟着杜云上王城去,忍不住问,“然后呢?”
那人,“然后,不管这事是真是假,诽谤皇亲国戚,那都是先要在油钉子辣椒凳子上滚过一圈才行的。死了,就说明上天都不厚待你,你肯定就是诬告了,皇上根本不会见你。”
图柏问,“如果没死呢?”
那人说,“没有这个如果,一般这时候人肯定都死了。”
图柏,“……”
图柏脸色发青,将胡萝卜扔了出去,不知砸到了什么,也不管,拎住那人的领子,将他按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就要揍他。
那人连忙摆手,“我吓唬你呢,图哥哥,欸不,图爷!”
一听这话,图柏更气了,心道,“吓我?他奶奶个熊,兔子胆小,会被吓死的,我虽然是妖,但也是兔字开头,娘的,不知道兔子不给吓的吗!”
他想完要动手,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和车马声。
有人大刀阔步的走近,清了清嗓子,“老图,本官第一次知道你是这么关心我,连胡萝卜都不吃了,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然后一根冰凉清甜的东西碰了碰他的手背。
图柏接住,感觉自己好像被戏耍了,白瞎了他刚刚的忧心忡忡,嚷道,“杜云云你赶快去死吧,老子——”
他一转身,对上了一双俊雅至极,温润似水的眼眸。
那双眼里仿佛沉了星子,波澜无风,静谧深邃。
眼的主人修长的手上缠着一串殷红的佛珠,珠子抵在他干净的指尖上,恍若一朵绽放的血莲,美至无暇。
图柏看见他白皙的手心躺着一只水灵灵橘色的胡萝卜,上面还有一枚自己刚刚啃过的鲜明的牙印。
杜云故作惊讶道,“老子怎么了?”
图柏生生将字音换了一个调,站的笔直,直勾勾看着眼前披青裟持红檀佛珠的僧人,一瞬间从滋事打架的地痞老流氓变成了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衣冠禽兽,“老子、咳,老子曾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请问大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