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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草的心悬在了嗓子眼上,只听何副官继续道。
“那人叫赵寅成,是个古董商,除了雍州,在燕京、淮城等地也有铺子,生意做的还不小.......”
“古董商?”
谢洛白笑了一下。
“据我所知,这一行多少都沾点偏门,这人上台扮戏子,事情就更妙了。”
话里的意思,是已经锁定上赵寅成了,溪草不得不佩服谢二嗅觉敏锐,心跳也更快了。
“属下也觉得可疑,就重点查了一下此人,发现他还是个戏迷,梅影班就是他一手捧红的,似乎他和梅凤官之间有些不清不楚,兴致来了,还会上台陪梅凤官串个戏,所以那天他在台上,倒也不能证明什么.......”
溪草的心隐隐作痛,她没有看清压住梅凤官的男人长什么样子,但听了何副官的话,她心中已有了底,她难过极了。
那个骄傲的少年,如今不仅甘做禁脔,对方还是如此危险的人物,如果被谢洛白拿住证据,他会为此送命。
谢洛白果然没有打消怀疑。
“还说明一件事,梅凤官可以利用唱戏掩护他,毕竟暴乱起来的时候,戏子反而不引人起疑。”
溪草突然脱口道。
“二爷,我看见那个开枪的人了。”
两人的目光于是齐齐落在她身上。
溪草手心里全是汗,可她不得不拿出所有的镇定与勇气,伪装成努力回忆的样子。
“不是何副官说的那个人,他穿着巡捕的衣裳,很凌乱,扣子没扣好,而且眼神阴恻恻的,我就是看他奇怪,多留意了一眼,才发现他向二爷开枪。”
她很清楚,过不了谢洛白这一关,梅凤官就危险了,谢洛白不会放过任何企图暗杀他的人,所以她尽量表现得很诚实。
谢洛白蹙眉,如果按溪草的说法,那么应该是有人冒充警备厅的人偷袭他,警备厅的死伤人员何湛已经核实过,没有假冒的,除非那个人趁乱跑了。
谢洛白默然不语,打量着溪草。
他还是认为赵寅成和梅影班有问题,可溪草为他挡了枪,小丫头嘴上咒骂他,心里还是护他的,他不该怀疑她。
“二爷,我们已经封了正隆祠两天,梅凤官虽是个戏子,但很多政要权贵都是他的戏迷,如果他是清白的,一直扣着人恐怕不太好........”
当着溪草的面,有些话何副官不好说明,那些戏迷里,还有沈督军家的老太太和大小姐,二爷如果不想和沈家人多来少去,还是该放了梅凤官。
毕竟顾淮生已经顶了罪,没有证据,也不好再牵扯其他人,谢洛白点头默许,又抬手在溪草脑袋上揉了一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吃?”
溪草就有点良心不安。
她明白,赵寅成既然要取谢洛白的命,那么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谢洛白在明,对方在暗,再是铜墙铁壁,也能找到空隙,多少豪杰,都是死于杀手的暗箭之下。
可她还是撒谎了,比起谢洛白,梅凤官对她来说更重要。
“杀手还没抓到,二爷要多加小心。”
她忍不住提醒谢洛白,本是出于愧疚,可谢洛白却以为,小丫头很关心他。
他有些高兴。
何湛办事效率很高,还不到中午,对正隆祠的封锁就解除了。
梅影班表面上只唱戏,可这些年赵寅成暗中培养,戏班里的人个个都练就了不错的身手,看到何湛回来,他们笃定事情暴露了,已经准备要从箱子里抄家伙,杀出重围去。
没曾想何湛居然是来放人的。
“一场误会,委屈赵先生和梅老板了。”
何湛撤兵以后,赵寅成并没有显得高兴,神色反而更加阴沉。
“那丫头竟然没供出我们,她打的什么主意?”
梅凤官没回答,他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轻白的烟丝在他修长的指间袅娜纠缠。
这几日,他已经知道了溪草的身份,谢洛白的表妹陆云卿,包庇了企图暗杀自己表哥的凶徒,赵寅成自然猜测她有更大的阴谋,可梅凤官不会这么想。
她是为了保护我。
梅凤官得出这个答案,自己也觉得荒谬,他现在就想问问这个奇怪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医院里都是谢洛白的人,他不便前去。
等她出院以后,他定要找个机会,见她一面。
谢洛白和警备厅在正隆祠交火,毙了警备厅长这种大新闻,注定是要传开的,雍州日报得了这个头条,当天就卖了十几万份,所以溪草受伤事,自然也瞒不住周遭人。
傅钧言当天下午,就带着谢夫人赶到医院探望,谢夫人急得不行,非要把溪草接到谢府养伤,是谢洛白劝她说,云卿每天都要换药、接受复查,还是在医院更方便,她才作罢,转身狠狠把儿子骂了一顿,责怪他整天乱来,把表妹卷进这种事情里面,又不护她周全。
“姆妈教训得是,都是我混账,让表妹为了护我而受伤,实在不该,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谢夫人听了这话,心念微动,连忙问是怎么回事,谢洛白就亲自向她解释溪草主动替他挡的子弹的事。
谢夫人百感交集,注视着溪草,此前萌生的某些想法更加坚固了。
侄女做儿媳,亲上加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但谢夫人是新派人,崇尚自由恋爱,自己的儿子顶着个活阎王的名头,她不敢奢望云卿会喜欢,可正隆祠发生的事,似乎表示云卿心里对这个表哥,还是挺在乎的。
只要谢洛白懂得争取,那就有戏!谢夫人心中相当欢喜!
“洛白,云卿这份心,连姆妈都很感动,你怎么能辜负她!这几天要没什么要紧公务,就多在医院陪陪云卿,不用老往家里跑!有钧言陪我就够了!”
她对活阎王有什么心,又辜负个什么鬼?
谢夫人的眼神实在太热切了,溪草毛骨悚然。
“表哥军务繁忙……”
谢洛白根本不给她机会,一锤定音。
“知道了,姆妈,我会好好照顾云卿的。”
傅钧言也很惊讶,谢洛白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若是被女人保护了,可以说简直是耻辱,怎么可能主动提及,还津津乐道,这个人是不是冒充的?
他眼神里带着露骨的探究,很快就被谢洛白以目光警告,傅钧言赶紧偏头,于是就发现病房门前多了个女人。
垂坠感极好的银丝旗袍,将她性感丰盈的身材衬得极醒目,因为来医院探病,便只化了淡妆,却依然难掩凤眼红唇间的天生妩媚,是雍州最美艳的玫瑰,张存芝。
张达成得知受伤的女孩乃是谢洛白的表妹,就交待女儿过去探望一下,表示歉意,顺便在谢洛白面前多露露脸。
谢洛白吃软不吃硬,不喜欢别人胁迫他合作,那张达成就改变战术,低姿态向谢洛白示好。
但凡男人,都爱风情万种的尤物,张存芝就是尤物,她没必要和顾淮生那些男人一样,去算计谢洛白,只要将她的魅力展现出来,让谢洛白主动去促成这门亲事,那就成功了。
而张存芝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天在正隆祠,谢洛白在她面前亲手枪杀顾淮生,溅了她一脚的血,她是吓坏了,但追求谢洛白的念头,不但没有打消,反而更强烈了。
她是市长的女儿,雍州城最尊贵耀目的明珠,要嫁,就嫁给最有权势的强者,放眼雍州城,除了督军府,没她看得上的,沈督军年纪大了,又有夫人,而他的儿子今年才十二岁,都不可能。
一开始接近谢洛白,只是她觉得谢洛白这样的枭雄,总有一天要取代老督军。
但现在她似乎真的爱上了谢洛白,越是高傲的女人,越容易被藐视她的人倾倒,他越是对她无礼轻慢,让她难堪狼狈,她却越为他着迷。
这个男人,和那些整天围着她献媚的苍蝇不一样,他是她必须仰视的强者。
张存芝特意选了素净的银色丝绸,镜面乌绫滚边的旗袍,项链和头饰也换成珍珠,她又买了一束白色康乃馨拿在手里,和她的打扮相得益彰,她觉得谢洛白应该欣赏端庄的闺秀,所以才换了风格。
张存芝来到门口,就听到了谢夫人的话,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但她很快掩饰下来,换上温婉的笑意,和谢夫人等人打过招呼,才对溪草道。
“陆小姐好点没有?那日大家原本高高兴兴地看戏,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让陆小姐受到了惊吓,实在过意不去,我带了些燕窝,还有自己做的拿破仑蛋糕!陆小姐尝尝?”
溪草眉眼弯弯,这么有心,恐怕不是为她而来吧?
“多谢张小姐美意,不过医生嘱咐我,病人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倒是姨妈似乎更喜欢西洋糕点,要不您带回去尝尝?免得白浪费了张小姐一番心血。”
张存芝的脸就有点红,谢洛白刀枪不入,但他很孝顺,所以博得谢夫人喜欢,谢洛白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她就是听说谢夫人喜欢拿破仑蛋糕,才这么精心准备的,哪考虑过病人适合吃什么。
陆云卿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于是贴心变成了别有用心。
“是我疏忽了,那……还是谢夫人带回去尝尝?”
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公开讨好谢夫人。
谢夫人是个温柔有礼的女子,她和张夫人算是朋友,自然不忍让张纯芝下不来台,刚要点头,谢洛白却冷硬插话。
“姆妈,医生让您也少碰油腻,你要真想吃蛋糕,我请营养师专程做就行了。”
说罢,也不管张存芝的脸色,把她带来蛋糕犒赏了守门的两个士兵。
张存芝眼圈微红,委屈又难堪。
谢夫人有点尴尬,儿子对人家姑娘的态度也太冷硬了,但她不傻,看得出张存芝对谢洛白是有意思的,她不想让云卿多想,就顾不得张存芝高不高兴了。
她敷衍地向张存芝表示了谢意,并让傅钧言送她回去。
张存芝拒绝了,谢夫人不让谢洛白送她,她也不要别的男人送。
她负气离开,钻进自己的小汽车,司机老刘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出来了,正想请示她是否就回家还是去别处?但在后视镜里看到张存芝的脸色,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存芝抱着肩膀,回想着刚才的事。
女人的嗅觉是很敏锐的,此前谢夫人经常和市长夫人在一起喝茶打牌,原本对她口中那个聪明美丽的女儿是很感兴趣的,隐约露出想介绍给谢洛白的意思,但是近来,谢夫人却绝口不提这件事了。
知道陆云卿是谢洛白的表妹以后,张存芝本来还松了口气,但是她忘了,表兄妹之间结婚,虽有些过时,很少人家还这么办,但并不代表不行。
陆云卿频频以女伴的身份出现在谢洛白身边,谢夫人言语又意有所指,说明什么?
张存芝的目光阴恻恻的。
看来,她如果想和谢洛白有所发展,必须先铲除掉陆云卿这块绊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