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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黎酥照往常一般梳洗打扮用过饭食后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房间里打络子,不多时, 五姨娘便带着三姑娘黎清韵过来了。
自得知黎酥要嫁入高府,她们便每天都过来套近乎, 黎酥每次也都是极为耐心的接待她们。这次也不例外, 黎酥耐心的听完她们一惯的恭维后叹了口气。
五姨娘看见忙推了推黎清韵, 黎清韵也反应快忙关切的问道:“长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黎酥抬眼看了看她勉强笑了笑:“倒也没什么, 就是临要出嫁心中总有些忐忑,整日里在这屋中坐着更是心慌,好再总有三妹妹和五姨娘来陪我说说话。”
她现下有不开心的事, 正是她们表现的机会啊,五姨娘都忍不住了忙道:“那我们陪大小姐去花园里走走。”
黎酥神色更是恹恹的:“那花园看了这么些年了,再去看也没什么得趣的。”
黎清韵脑子活络, 想了想道:“那我们陪长姐出门逛街可好?”
黎酥被劫一事,黎庭远怕知道的人多届时传入高凤岐耳朵里再要悔婚,是以都刻意封锁着消息, 只除了木香园的几个丫头婆子便再没旁人知晓了。
因此这两人虽知道晚间要巡夜却也只当是因为黎悦卿的缘故,这才无所顾忌的说要带黎酥出去。
黎酥撑着额头“唔”了声:“外头倒是新鲜的多。”
见她感兴趣, 黎清韵忙去拉她:“那长姐咱们快些走罢!”
她这么急着拉黎酥出去,心里也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她只是个庶女, 自己姨娘又不得宠且还没个公子傍身, 只靠着每月的那几两月钱, 虽是吃穿不愁, 但过的却是束手束脚不得意。
往日里她讨好黎悦卿,费尽万般口舌才能得她一只她不要的银簪。但她这个长姐不同,她性子软,她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得些好处。若是出去她想买什么只管跟她说几句好话,她定会帮她结账。
想到这里黎清韵便更加卖力的拉她。
黎酥像是对她没法子的样子随着她的拉扯起身:“好,咱们就出去逛逛。”说着回身看齐氏吩咐道:“奶娘你去将拂冬叫回来也陪我一道出去罢。”
齐氏忙应了声,回屋里拿了她的飘纱帷笠出来给她带好,又去唤了拂冬,众人这才相伴着一道出了门。
这个时代的民风并不保守,女子也是可以随意出街游玩的。
黎庭远虽加强了府里的守卫但是并未限制女眷的出入,守门的家丁见是五姨娘也不敢拦便放任他们出了去。
这时候刚过卯时日头还不甚毒辣,街道上茶坊酒肆林立,摊贩走卒良多,正热闹着。
黎酥跟着五姨娘和黎清韵逛了会儿,柔顺的替她们结了不少的账,眼见着日头起来这才拉着她们到茶馆暂歇。
趁着她们因占了便宜正在喜滋滋的赏看,黎酥拉过齐氏说了句什么,齐氏便自出去了。
黎清韵眼尖看到问:“长姐让齐妈妈去做什么呢?”
黎酥笑道:“不过是让她出去帮我买些玲珑阁的点心过来,逛了这么会子有些饿了呢。”
玲珑阁是京里皇家开的买卖,虽这城里只是个分号,但人们都以吃到玲珑阁的点心为荣,便是一包再普通不过的栗子酥要价二十两也多的是人去买,甚至供不应求。
因为这是身份想象征!
黎清韵自是从没吃过,一听忙拉着黎酥撒娇:“长姐还这般悄悄吩咐齐妈妈,莫不是想吃独食?”
黎酥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都告诉你了我还怎么吃独食?自是有你的份儿。”
黎清韵这才放了心又是讨巧又是卖乖。
黎酥陪着她说了会子话忽然神色一窒,羞赫起身:“姨娘,三妹妹我有些内急,先离开一会儿。”
五姨娘一听忙拉着黎清韵起身:“那我们陪大小姐去。”
黎酥立刻摇头,如玉似的脸颊红的似上了胭脂:“那多难堪,有拂冬陪着就行。”
那两人也不过是客套,见她不愿也乐的少走那两步,便应了只嘱咐她早去早回。
黎酥柔顺的应下,待避开这二人的视线之外立刻拉着拂冬出了茶馆转身进了家成衣铺子,寻了两件粗布衣就在铺子的里间换上。
拂冬虽不明所以,但见她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一边换一边问:“小姐,咱们这是要干什么?”
因她性子直爽单纯,黎酥怕提前告诉她,她同旁人说漏嘴,是以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此刻也没时间同她解释太多,只道:“现下来不及细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照我的话去做就对了。”
拂冬性子单纯但并不是那拎不清的人,见她神色凝重也知道是大事便不再多问,麻利的换上衣服戴上遮阳帷笠又跟着她去了车舍,也没进去直接就上了停在外头的一辆马车。
车内坐了个婆子,和善的面容依旧梳着利落的一兜丝,只身上的衣服却也换成了粗布麻衣,正是齐氏。
拂冬更是惊诧,再忍不住惊道:“齐妈妈!你不是去玲珑阁买点心了吗?怎么雇了辆马车在这里?”
齐氏没理她,只扬声道:“行了,走吧。”
外头车夫听见吩咐忙应了声一甩马鞭,马车就悠悠的走动了起来。齐氏这才自怀中掏出一叠子银票塞到黎酥手中嘱咐:“姐儿快收好。”
黎酥点头依言将银票收好,这才低声给拂冬讲起了来龙去脉。
拂冬都听傻了木愣愣的:“过几日高公子就要回来迎您入高府了呀,您过去便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小姐你为什么要走啊?”
“你这丫头……”齐氏一听就忍不住的想斥她,话说半截却被黎酥拦下了,耐心的同她解释:“做人妾室并不是件多么荣光的事情,且对方还是个四下留情的花花公子,便是他再富有,若是有一日他腻烦了,到那时的我该何去何从呢?况且……”她顿了下嘴角忍不住的扬起:“我有自己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嫁给那样一个滥情的浪子做妾呢?”
“喜……喜欢的人?”拂冬听的更惊:“小姐你与谁私定终身了?”
黎酥正要说话,马车却忽的停了下来,外头那车夫惊骂声中,车身一震有人上了来。
快到只是瞬间,没有人来得及反应那厚重的帷幕就被人掀开,一个黑壮的汉子探了进来,虎目往里头一扫立刻就锁定了目标,一张因没什么表情而显得凶恶的脸上瞬间带了笑,长臂一伸不由分说的就将他的人儿拦腰抱了出去。
齐氏和拂冬吓了一跳,当即就抢出去救人,却见自家小姐窝在那汉子的怀中攥着他的前襟嗔道:“你这莽汉,吓到我们了!”
方才还凶的吓人的汉子此刻笑的有些傻气,却依旧是抱着她不撒手。
拂冬愣了半晌忽的认了出来:“方青山?你……你……”因太过惊愕,竟是“你”了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前些日子,方青山在黎府厨房做活,他又生的显眼,只要让人看见并不容易忘记。拂袖经常出入厨房给黎酥拿饭食,因此见过他。
眼见她这模样,黎酥推了推那汉子挣扎着下来,拂冬看见忙上前将黎酥拉了过来,急道:“小姐,他,他只是个下人啊,怎能配的上你呢!你别被他骗了!”
齐氏也在厨房见过方青山,他虽在黎府呆的时间不长但为人还是能看出来的,是个老实憨厚的性子,再加上黎酥同她讲过这汉子的事情,是以她倒是心里安定了许多。见拂冬急眼,拉过她:“你这丫头急个什么,难道姐儿不比你聪明?这后生我看着行,是个能依靠的。”
拂冬更急:“齐妈妈,怎么连你也这样?”
她是当真为她着想才如此着急,黎酥知道,拉过她的手解释:“我被贼人暗害那次正是他救了我,来黎府当下人也全是为了我才如此,是以你放心,他绝对不是坏人。”
“她救的小姐?”拂冬愣神,看着那黑汉子满是不可思议。
时间耽搁不得,黎酥忽的抱了抱她自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她:“现在我要跟他走了,这是你的卖身契,你以后就自由了。”
拂冬更愣,反应了会儿惊叫:“小姐,你不要拂冬了?”
黎酥摇头:“你并不是谁的所有物,现下卖身契就在你自己手中,你便不用再回黎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到时候盘个铺子再嫁个如意郎君不比一辈子做谁的丫头好?”
拂冬却听不进去紧紧攥着黎酥的衣袖:“不,拂冬就要做小姐的丫头,小姐不要拂冬了,拂冬能去哪啊!”
齐氏知道轻重,见她闹个不停伸手拉过她:“姐儿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带着你不累赘吗?你先跟着我走,我给你安排妥帖了。”
拂冬这才想起她来:“齐妈妈,你家不是在城里吗,你要去哪儿啊?”
齐氏只有个儿子是个木匠手艺人,前些年攒了些家底在这城里买了座小宅子讨了个媳妇儿,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也过的有滋有味,本是要接她出来享福,但她却放心不下黎酥一直待在府里。
拂冬知道她家里的事,这才奇怪。
齐氏叹气:“你这傻丫头,姐儿在咱们手里没了,老爷夫人知道后岂会放过咱们?这城里咱们是待不下去了。”
拂冬听的大惊:“你们一家也要搬走?”
齐氏点头:“早前半月就迁出去了,我家宝根有手艺到哪都能吃的开,不碍事。”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舍弃已经住了大半辈子的家乡而奔波到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黎酥忍不住抱了抱她,有些哽咽:“奶娘~”
齐氏拍了拍她的背,像小时哄她一般柔声:“姐儿乖,别难过,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真到了离别的时候才能体会到生离的滋味,黎酥抱着这个将自己从小奶大,看护疼爱的人久久不愿松手。
齐氏也舍不得,可再舍不得也得舍得,她缓缓推开她面上已满是泪痕了:“好了好了,姐儿快走吧。”
黎酥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深深的看了她们一眼终于转身,再不回头。
看着那汉子将她抱上马车渐次驶远,齐氏和拂冬这才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马车驶动中,齐氏忽觉胸口处有些不妥,探进却摸到了一张纸,她掏出来一看却是张一千两的银票,她惊了下以为是自己落了一张忙要叫车夫停下,拂冬却也自怀里摸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齐氏缓缓坐了回去,刚消下的泪水又涌出来了。
这是姐儿特意给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