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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六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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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皇子的婚礼可以称得上是简陋了。

    毕竟除了国中的动乱,现在连北蛮西番也来凑热闹。皇帝和太子调拨军马粮草,忙得焦头烂额。就连舒皇后都有些迟疑,悄悄地去请示薄太后:“要不要推迟一些,等朝局稳一稳?”

    “不用。”薄太后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别铺张就是了。”

    亲迎礼的时候,场面比之往年里公侯家娶媳妇还要冷清,来做男傧相的竟只有二皇子的伴读舒枹和表兄弟周行周珩哥儿俩。

    洞房花烛,影影重重之下,二皇子看着面前娇羞欣喜的邵氏,温柔安抚:“委屈你了。”

    邵氏抬头,亮晶晶的眼中有两团小小的火在烧:“妾身能嫁给您,怎样都不委屈!”

    话说得掷地有声。

    二皇子心里微微一动。

    小夫妻缠绵和睦,天天一处行走,不是一起给舒皇后请安,就是一起去寿春宫看望薄太后。

    初次当婆婆的舒皇后自是亲切慈爱的。但薄太后却不同,三五天后,便有些冷淡:“成了亲开了府,往宫里来不方便。不必天天都过来。尤其现在正忙乱,宫里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倒不好。”

    邵氏当时柔顺答应了,回了府就小心翼翼地问二皇子:“太后她老人家可是不喜欢我?”

    “别瞎想。皇祖母是为了让你好好养息身子,早些给我生个胖娃娃呢!”二皇子哈哈地笑着,一把抄起邵氏又进了内室。

    满室春色堵住了邵氏的各种心思。

    可是第二天再去寿春宫时,二皇子却自己去问薄太后:“皇祖母可是觉得邵氏哪里不好了?我瞧着您老人家好似并不喜欢她?”

    薄太后这些日子刚刚又病了一场,身子差了许多,听见二皇子问,不由得笑起来:“你这孩子怎的这样眼尖?”

    拉了二皇子在身边坐下,轻声告诉他:“你这个媳妇眼空心大,看着性子直率好相处,其实有些蠢。朝中的事,你可不能跟她说。”

    顿一顿,叹了口气,拍拍二皇子,“往后有了孩子,你自己可要多费点儿心思。不能全都由着她一个人胡来。”

    听了这话,二皇子有些傻眼。

    薄太后看着自幼看大的亲孙儿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不由得心疼起来,一边抚着他的鬓角,一边低声细细地教他:

    “现在还年轻,朝里又忙,你也新婚,就罢了。过些年,她有了两三个孩子的时候,你就纳几房贴心一点儿的妾室,省得委屈了自个儿。听见没有?”

    “等等,皇祖母,您是从哪里看出来她眼空心大还挺蠢的?”二皇子终于反应了过来,红着脸,硬撑着道。

    薄太后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欣慰地莞尔笑了,拍拍他的手:“嗯,这种情形还记得追问究竟,不愧是我亲自看大的孙儿。”

    因低低告诉他,“头一回来,恭顺异常,头都不抬。第二回来,试探着跟我说笑。第三回来,指使了她的婢女跟我宫里的人结交,妄图用银钱打探消息……”

    二皇子脸色一变!

    “她自然也是急着讨好你祖母,只是手段粗糙些。这不算什么大事。”薄太后轻描淡写。

    对一个闲散王妃来说,果然算不得是大事。

    而且,是好事。

    只要不是太子妃,皇子妃和亲王妃,自然是越蠢越好,越蠢越令太子和皇帝放心。

    那自己呢!?

    二皇子垂下了眼帘,半晌,才低声说了一句话:“孙儿自己讨来的媳妇,自己慢慢教吧。”

    这可不是他自己讨来的媳妇啊……

    薄太后语塞,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一向喜笑颜开的孙儿落寞地举手长揖、怏怏告辞,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儿。到了晚间,更是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心腹的嬷嬷探问究竟,薄太后轻叹着问:“我是不是太偏心了?太子什么都有,二郎什么都没有,我还不肯给他个好媳妇?”

    那嬷嬷也沉默了下去。

    “这宫里的孩子,太可怜了……”薄太后喃喃着,直到四更天才朦胧睡去。

    日子渐渐变得规律。

    二皇子还是每天都和舒枹去御书房旁听。邵氏每七天入宫一趟,先去寿春宫给太后请安闲话盏茶工夫,就去舒皇后宫中帮忙各种琐事。但却极守规矩,绝不在宫中用午膳,午时之前一定离去。

    皇帝带着太子围着国事奔忙,邰国公渐受重用。

    而周行则依旧固守在南薰殿那一方天地里,替太子打理着若干或者一切“其他事宜”。

    战事进入胶着状态,越发艰难。

    太子很累。

    太子已经累得开始发脾气了。

    这个景象实在是太罕见,罕见得皇帝都开始忧心起来,勒令他每日里除了三个时辰的睡眠,必须要至少休息一个时辰。不许看战报,不许看奏折,不许见外臣,不许听宫务。

    太子苦笑着瘫在椅子上:“那我干嘛?”

    “要不,合上眼,听听戏,听听书?”周行拧着眉想了很久,才试探着说了这句话出来。

    太子挥手否决:“这是什么时候?外头打着仗,父皇殚精竭虑,朝臣们忙得脚打后脑勺,我要是玩上了这些,不怕明天就有御史弹劾?”

    “不是为了让你歇歇么?”周行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守门的俊秀侍卫迟疑着回头看了看他们,又别开了脸。

    太子歪头看了看他,叫他进来:“你刚才想说什么?”

    侍卫不肯抬头,朝上拱了拱手:“喻王殿下前日刚给女儿办及笈礼,大戏唱到今天还没完。二皇子妃的母亲三天后寿辰,已经预定了京城最有名的三庆班。就算太子殿下想听戏听书,怕也暂时没什么好入耳的了。”

    太子沉默下去。

    周行看着他,嘴角微动,想了想,道:“以前我祖母最爱这些。前两年她没了,家里才不怎么听了。我回去跟老家人们问问,有没有清雅安静些的。只是给你小歇用。南薰殿里,也不贪那种莫名其妙的热闹。你看行不行?”

    太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再怎么打仗,也不能弄得全天下都黑云压城。何况,你太累了,令陛下和太后都忧心,你这孝道上也说不过去。”

    周行再温和地劝了一句。

    太子自嘲一笑,流露出一丝放纵的痞气:“我是不玩,我若是想玩,这天下,又有谁比我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