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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接通, 自家兄弟就说:“姐, 最近忙什么呢。”
张母可没忘了之前的事, 冷笑, “忙什么关你什么事。”
舅舅仿佛没听懂张母口中的冷意, 装模作样道:“最近都好吧?哎, 我这段时间因为生意去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手机信号都没有, 可把我憋坏了, 这不刚刚才回来嘛。”
又说:“之前厂子里那单生意也结束啦, 总算忙完了,姐你有空过来玩儿啊。”
张母本来想怼回去,一口气都提起来,最后却散了,觉得特别没意思,说什么啊,有什么好说的,挂了挂了。
张母屁都没放一个, 直接就把电话掐了, 那头再打过来, 她也一样掐断, 掐了几次,终于没再打来。
难得天气好的午后, 小姑娘小伙儿都被许停叫去听他打鼓, 张母一个人坐在飘窗前面, 也是十分难得拥有一个人的安宁。
兄弟的电话让她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
前后给过多少钱?
四五十万总有的吧。
这些钱哪儿来的?
都是她和张父一起工作积攒起来的,有工资有奖金,也有一些外快。
早几年,这笔钱足够在他们县城全款买套房子。
这么多钱都给了她兄弟,可他还过吗?零散的一两万似乎她也要回来一些,可没还的绝对是大头。
这么多钱啊,张母心里幽幽地叹气,够买不少包了,还有衣服,够她在美容院做很多很多次的脸了。
以前张母从未这么想过,忽然冒出这样的对比,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这么想?
可仔细琢磨,又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有什么问题吗,她的钱,不借出去就是自己的,自己花还不是自己看着办,本该如此。
那现在那些钱呢?
还不都给他兄弟了。
张母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有点后悔,这点后悔又和她那套姐弟亲人相互帮助的离婚相违背,她自己都很矛盾,矛盾多了,就跟着别扭难受。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自己从前总是很支持兄弟的。
可想到自己弟弟为了钱故意骗自己、还找借口故意不接电话,张母心里又很生气。
个白眼儿狼!
一气之下,电话直接拉黑。
多日来家里被人多的热闹充斥着,不是小姑娘领着她买衣服护肤做脸谈心,就是和小伙子聊家常,看他们在家里忙活,突然一个人静下来,心里空落落的。
她是一个人。
丈夫呢?儿子媳妇呢?
都走了。
想到此,张母忽然悲从中来,有点想哭,先前在许停面前说儿子媳妇走了就是不孝顺的那些狡辩全部没了,只觉得一个人太寂寞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服务公司的那些小伙子小姑娘什么时候走,许停辅导班的课程也快结束了,他也快回去了吧。
到时候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张母越往后想越觉得难过,低头看着手机,下意识点开通讯录,拨了张父的电话。
她本以为会和先前那么多次一样提示关机,可没有,这次竟然通了。
“喂,老婆。”
张母惊讶,慌忙把手机放到耳边,“你……你在哪儿啊?”
张父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好像这段时间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我在最南边的海岛啊。”
张母渐渐反应过来,坐直:“你怎么去那儿了?”顿了顿,“儿子媳妇呢?张油和媛媛呢。”
张父笑说:“放心吧,都在呢,我们都好得很。”
张母突然就哭了,“你们都好,就我一个人,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好不好啊!”
张父连忙道:“别哭别哭啊,不是我不关心你,我这不是每天都能从你那边听到消息,知道你过得很好吗。”
张母:“你知道?”
张父:“是啊,儿子媳妇给你找的那个服务你还满意吧,据说特别贵,但是媳妇说哄你高兴还是给你买,也让你享受享受被金钱腐蚀的感觉。嘿嘿。”
张父从前说话总是有一说一,温和过头就是木讷,如今这番话倒是比从前活络了不少,哄得张母心里舒服了几分。
原来走归走,还是惦记她这个妈的。
张母擦擦眼泪,还是很想哭,“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张父道:“暂时不回去啦……”
没说完,张母哇一声直接哭出了声,边说边啜泣,“你们都不回来我怎么办啊?过几天许停也要回去上学了,我就一个人吗!?”
张父:“哎哎,我没说完,你别哭啊,别哭,哎,我让儿子和你说。”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换成了张油的声音。
“妈。”
一听到这声久违的妈,张母一个激灵从脚底板打到头发尖儿,对儿子的想念无限膨胀,她又开始哭,“儿子,儿子啊,你走了干嘛呢,你走了,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可怎么活怎么办啊。”
张油温和道:“妈,你别哭了,我们只是出去散散心而已。”
张母明显不信,觉得是在哄她,小孩子似的口气道:“你爸刚刚都说你们暂时不回来了!”
张油:“妈,那是你没听爸把话说完,我们是不回去,但你可以过来啊。”
张母愣住,过去?
张油接着耐心道:“媛媛给你定的那个高端服务我们只买了一个月,明天就快结束了吧,等结束了,我给你订张机票,你坐飞机过来。”
张母反应不过来,讷讷道:“过来?过去?过去干嘛呀。”
张油:“玩儿啊,南边这个岛你不是每年都说想来住住看看海吗,现在刚好是个机会。”
直到挂了电话,张母都有些缓不过神,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那些小辈都比她心胸开阔,生气了走了,现在又说给她订机票。
张母一时怔忪,坐在椅子上想了很多,又好像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但能联系上老公儿子这件事还是让她有种踩在地上的踏实感。
她忽然就没那么慌了。
一时高兴,起身去找箱子收拾行李。
拿衣服的时候忽然看到满满一柜子崭新又昂贵的衣服,手顿住了——
能叠起来吗?压了会不会有印子?
想想,决定要么还是拿原来的旧衣服,可找了一圈也没翻到,怀疑是不是被扔了。
正要去外面找个小姑娘问问,忽然门被敲开,“太太?”
张母:“进来,快进来。”
两个小姑娘进门,见她收拾行李却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笑笑说:“您在整理行李吗?”
张母奇怪:“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其中一个小姑娘走过来,挽住张母的胳膊,这次她没有叫太太,而是改口叫了阿姨,“阿姨,还收拾什么啊,赶紧打电话给您儿子媳妇,说你想他们,要立刻飞过去见他们!”
张母讶然。
另外一个小姑娘挽住她另外一边的胳膊,“是啊,这些衣服再好,怕压了怕刮丝又怎么样?衣服再贵也只是穿在身上的衣服啊,还能比儿子重要吗?”
张母愣住,“你们……”
一左一右两个小姑娘同时领着她往外走,说:“走吧,阿姨,车在楼下,机票也买好了!”
两个小时之后,张母站在了航站楼某门厅门口,送她来的有许停,负责开车的一个小伙子,还有领班的小姑娘。
三人齐齐站在车旁朝她招手。
张母一脸懵逼,仿佛自己从公元前穿越到了公元后,眼神都有点茫然。
抬眼看过去,小姑娘小伙子齐齐朝她比心,又摇手,“阿姨,很高兴认识你啊,再见啦。”
许停也朝她挥手,“进去吧我的大姨哟,别傻站着啦,您也是傻,儿子走了你不会追啊,小时候调皮追着往死里打您倒是天生就会,怎么现在都忘了!赶紧的!”
张母有点慌张,也有点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没底,她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可又很犹豫,还有点不确定。
隔着几米,许停见她始终不进大厅,拧眉走过来,“大姨你干嘛呢。”
张母:“我还是跟你们回去吧,张油说订好机票明天让我去找他的。”
许停嚷嚷:“腿长你身上,他作为儿子还管得着你什么时候坐飞机吗?”说着,走到航站楼外的落地玻璃前,用力拍了拍,“大姨你看这里。”
张母疑惑地转身看过去,落地玻璃是透明的,但因为靠的近还是能看到印在玻璃上的自己的身影。
许停指着玻璃里模糊的身影,道:“大姨!我给您算算啊,你这头,做了六千八,护肤品,我保守估计五千,衣服,上下衣服裤子鞋子算你两万,包,三万八,首饰,一万,你这浑身上下富贵得都只剩下钱了,这么多钱还撑不住你的底气,你这心里是有多虚啊?”
张母一愣,心虚?她心虚……
许停胸有成竹地拍拍手,鼓气道:“来,大姨,心虚没关系,我教你!”
“等上了飞机几个小时之后落地,见到我姐姐姐夫,你这么和他们说。”
捏起嗓子,“跑,你跑啊,跑到南边不是照样被老娘逮住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不想分钱吗,不分就不分,那么多钱够我们一家享受一辈子了,现在想让我分我还不分呢!”
许停说完,车旁的帅哥靓女开始鼓掌。
张母怔了片刻,渐渐反应过来,抛开最近发生的一切,到如今这个地步所有的症结其实不是别的,就是她提出分钱。
对啊,因为分钱儿子丈夫才一气之下离开的,可说到底……
经过这么多天,再经过许停的提醒,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说到底,不分不就结束了!
不就这么简单吗?
她都舍不得之前给她兄弟的那几十万了,想想五千万……
她当时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啊!竟然要分走五千万!
五千万啊!多少包,多少好衣服,多少护肤品,多少美容院啊!
真是蠢!
张母顿悟后心里懊悔不已,当场肠子就青了,脸色也跟着不好。
许停他们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吓了一跳,“怎么啦?”
张母摆摆手,一脸痛苦,表情扭曲,“没,没什么,我就是心疼。”
心疼?
许停心说别是心梗吧,这人上了年纪就和用久的钟表一样零件这里坏那里坏的,还是先上医院吧。
张母紧跟着切齿道:“心疼钱!”
许停:“???”他不就帮忙盘点了一下她浑身的行头么,穿都穿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用现在才开始心疼钱吧。
张母却从包里翻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许停:“哎,大姨……”
张母转过身,打这个电话的身影分外坚定。
接通了,她道:“喂,你算算看,我这么多年,从头到尾借过你多少钱。”
电话那头的舅舅:“啊?”
张母气的半死,喊道:“啊什么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还是女人!我嫁出去都几十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用我老张家的钱不用算清楚的啊!”
舅舅:“………………”
张母又嚷嚷了一通,无非是借着火气让他还钱,也不等那边回应,说完就一把掐了电话。
挂掉电话之后她也不进航站楼大厅,直接朝车子那边走。
许停追上来,“大姨?”
张母:“走,回去!”
许停倒是激灵,问:“回哪儿?”
张母:“县城!”
说着上车,坐的是副驾。
小姑娘连忙矮下身形凑过来问,“县城?您不去找儿子了吗?”
张母恨恨道:“不去!我没脸见!”又道,“我儿子有了钱还知道给我花让我享受当富贵太太呢,我的钱都贴兄弟也没让我儿子享受到!”
“现在就回县城!回去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