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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与将军解战袍 她离开了之后, 顾惜朝的神色更难看了几分。
就连叶行歌都是这样!
“她不是这种人, ”一旁安静坐着的花满楼突然开口道。
顾惜朝冷笑一声, 没有说话。
但是很快,他就看见了抱着几坛子酒回来的叶行歌。
叶行歌扔给他和花满楼一人一坛子酒, “喝”
正所谓一醉解千愁, 有什么事喝了酒之后也许会好一点。
顾惜朝没有说话, 只是闷头喝酒,叶行歌看向花满楼,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叶行歌的视线, 朝叶行歌摇了摇头。
顾惜朝喝酒的姿势十分豪放,他这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 带着一股书生意气, 但是相处之后就会发现, 他这人更像是个江湖之人。
“行歌,”喝了一坛子酒, 顾惜朝这才开口:“一个人的出身, 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叶行歌看向他:“恩?”
顾惜朝今日和花满楼在酒楼里看到了一个之前认识的人, 那人和一群上京赶考的学子在一起。
那人知道他的出身, 但是偏偏论起才学来却比不过他,所以以他的耳力, 自然听到了那人在同旁边的学子们在说些什么。
“青楼出身的浪荡子, 还能上京赶考?”
“唉, 有些人啊, 就是看不清自己。”
“淤泥就是淤泥, 莫不是还想变成白纸不成?”
“哈哈哈,于兄说的是。”
“…………”
他当时气极,但是他却悲哀的知道,他们说的这一切都是事实。
他确实是妓子所生,确实是从淤泥之地出来的。
但是若是他此时对那些人动手,岂不是还要将事情弄得更糟?
顾惜朝原本以为自己不会说出来,但是他现在却十分平静的讲出了这件事。
叶行歌听完了之后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问道:“你可曾觉得自己才学输给别人?”
顾惜朝摇头,“不”
“那你觉得自己不如人家?”
“我”
叶行歌叹了一口气道:“他们只是嫉妒你而已,”叶行歌看向顾惜朝,“因为他们不如你。”
“是啊”顾惜朝却笑了,“他们不如我”
“但是那又如何呢?”他站起身来,“这件事被人揭发出来,我照样不能进朝堂,但是他们却不一样。”
“为什么?”叶行歌并不懂这些。
“本朝有规定,”顾惜朝定定的看着叶行歌,半响才道:“考生必须都是身家清白的。”
像他这种,却是不行的。
叶行歌几乎是难以置信:“怎么能这样?”
“朝庭规定如此,”花满楼开口对着叶行歌说道,“也许你从前不是,但是现在不一样。”
“呵”叶行歌冷笑一声,“愚蠢”
“你为什么想进入朝堂?”叶行歌看向站在凉亭中神色莫辩的顾惜朝。
“自然是为了功名利禄。”顾惜朝轻笑一声,对上了叶行歌的视线。
“不”叶行歌却摇头。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不是顾惜朝的目的。
“出人头地,功名利禄。”顾惜朝眨了眨眼,“难不成还是为了天下苍生?”
“若是为了出人头地,”叶行歌并没有躲避顾惜朝有些冰冷的视线,“也不一定要进入朝堂。”
顾惜朝却嗤笑一声,趴在栏杆上斜眼看过去:“除了这条路,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有”叶行歌点头:“加入万花谷”
顾惜朝:“…………”
“也许你没有听过它,”叶行歌语气十分真挚,“但是总有一天它会名扬天下,世人皆知”
顾惜朝:“你们门派?”
叶行歌点头。
“有几个人?”
叶行歌:“…………”
“目前,三个”叶行歌忽视顾惜朝见了鬼的神色,继续道:“加上你就是四个。”
顾惜朝:“…………”
“你觉得我脑子进水了?”他嗤笑一声道:“在遇见你们之前,我连听都没有听过什么万花谷。”
“那是之前”叶行歌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自信:“以后会不一样的。”
“而且,”叶行歌用一种诱拐的语气说道:“就算是你想进入朝堂,要么将你之前的身份更改了,要么就等。”
“等到换一个皇帝。”
“若是前者,”叶行歌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就好像是一片树叶掉落在地上一样,“你还是意难平。”
“若是后者呢?”顾惜朝看过去。
“后者的话,”叶行歌靠在栏杆上,“那就要看一看,下一任皇帝是谁了”
“你好像,”顾惜朝上下打量了一眼叶行歌,“并不敬畏皇权?”
“敬畏?”叶行歌微微阖上眼睛,“已经消失了。”
早在安史之乱爆发的时候,在她的好友一个个的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消失了。
她所敬畏的,只是这天下苍生罢了。
皇权?不可能的。
况且,从她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来看,当今那位,和安史之乱那位差不多。
顾惜朝并没有答应,但是叶行歌也没有强求。
“出身并不能决定什么,”叶行歌喝了一口酒,“世俗如此待你,那是因为他们嫉妒你。”
因为嫉妒恐惧,所以才想将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那你还要去科举吗?”叶行歌将自己旁边的那坛酒扔给顾惜朝。
顾惜朝抓住酒坛子,沉默的喝了一口之后摇了摇头。
他都现在这样了,还怎么去科举?
“如果你现在暂时还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话,”叶行歌道:“我这里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我?”顾惜朝有些意外。
“为什么是我?”叶行歌的语气告诉他,这件事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因为你是顾惜朝。”叶行歌笑了笑。
顾惜朝一愣,随即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但是他没有拒绝。
一个人的话语可以骗人,但是他的语气动作和神情却骗不了人。
花满楼和叶行歌对他一如既往,并没有任何的鄙夷,这让顾惜朝心下松了些。
但是就在三人开始喝酒的时候,叶行歌却看见了神色苍白,眼眶微红的林诗音。
“怎么了?”叶行歌将林诗音拉进凉亭里面来,她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到李寻欢。
“他欺负你了?”叶行歌这话问的就好像是只要林诗音说了一个“是”字,她就能去揍李寻欢一顿。
林诗音没有说话,她只是看向叶行歌放在脚边的酒坛,然后出乎叶行歌意料,她抱起酒坛子猛的喝了一大口。
叶行歌有些懵,她虽说酒量不怎么好,但是总要比林诗音这种闺阁女子要好些,她都不敢这么喝酒。
但是林诗音这样,叶行歌可以断定,一定是李寻欢欺负她了。
“我去找他”叶行歌对待林诗音的时候态度很温和,但是她说话的语气却不怎么温和。
但是林诗音却拉住了她的袖子,红着眼眶摇了摇头:“算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行歌复又坐下来,耐心的帮林诗音擦去眼角的泪水。
“表哥说,”林诗音的语气十分崩溃,“他可以把我让给你。”
叶行歌:“…………”
花满楼:“…………”
顾惜朝:“…………”
他们三个的酒都被吓醒了。
“让……让给我?”叶行歌都被吓的结巴了,“他没毛病吧”
“不对,”叶行歌的眼里多了几分暗色:“让?”
林诗音也很懵,她知晓表哥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不好,但是没想到今日表哥将她留在院子里,吞吞吐吐了半天,居然问她喜不喜欢叶行歌。
她自然是点了点头。
没想到,表哥沉默了一会之后居然说,如果她和叶行歌两情相悦的话,他愿意将她让给叶行歌。
林诗音一听这话就懵了,自己和叶行歌,什么时候两情相悦了?
但是李寻欢的神色却比她还要痛苦几分,他说自己是个江湖中人,仇家太多,给不了林诗音她想要的安稳日子,但是叶行歌不一样。
她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
而且这一段时间两人之间也算是两情相悦,他既觉得自己不能辜负林诗音,不如把她交给叶行歌。
听完了林诗音带着哭腔的声音讲完了这段话之后,叶行歌的面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顾惜朝和花满楼也面面相觑。
未婚妻,也是能让的?
况且,叶行歌难道不是江湖中人?
他也没有问过林诗音,是不是想过所谓的安稳生活。
“我觉得,”叶行歌抽出自己腰间的落凤,“李兄眼神不好,我得给他治一治。”
这话,不用大夫说花满楼也知晓,这位姑娘砸下来的时候呼吸微弱,他将这位姑娘带上来的时候也曾给她把过脉,她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好在他有一位时常会受伤的朋友,小楼中也备下了许多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他的那位好友倒是没有用上几回,倒是给了这位姑娘,花满楼给她喂下了药,请了那位他熟识大夫家的女儿帮这位姑娘换了衣服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花公子”小姑娘帮她处理好了伤口,这才出门道:“这位姑娘身上的伤太严重了,能不能熬得过去,就看今天晚上了”
“多谢”花满楼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晚……
叶行歌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仍旧活着的师兄师姐,有喜欢玩闹的师弟师妹们,还有看起来严厉但是对弟子们却十分慈祥的长辈。
她梦见自己站在花海中,师父在叮嘱着要出谷的她,递给了她一个锦囊嘱咐她万事当心,师父又似乎是在对她继续说着什么,叶行歌努力的想听清楚,但是却发现那些景象却好像是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模糊,最后都化为了一片血色。
她怎么忘了,她在睢阳的时候收到了万花谷的来信,谷主下令闭谷,万花谷已经毁于一场大火,谷中弟子未有一人幸存。
那她呢?
花满楼觉得,自己前几十年叹的气都没有今天晚上的多。
这个姑娘在哭,虽然他看不见,但是却可以听到她的啜泣声,听到她的似乎是随时可以飘散在空气中的呢喃。
“唉”
他又叹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房门轻轻的坐在床前,这个姑娘似乎是在做噩梦,他轻轻的道了一句“得罪”,伸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一股温和的内力顺着这个姑娘的经脉流转在她的周身。
叶行歌又看见了师父,他仍旧是如常般慈祥的模样,看向叶行歌的眼神依旧温和:“行歌可还记得入门时的誓言?
叶行歌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她仍旧是一字一句的背出了深深的烙印在自己灵魂中的誓言:“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行歌”师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已经长大了,要记住,无论你在哪里,你都是万花弟子,无论遇见何人何事,不忘初心,不骄不躁。”
“师父,”叶行歌跪在他面前,“徒儿不能跟着您一起吗?”
“行歌”师父却叹了一口气,“你同我们不一样。”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慈祥,但是叶行歌的心中却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惶恐,“万花谷,以后就交给你了,只要有一名万花弟子还活着,万花谷就永远不会消失。”
“师父”叶行歌惊愕起身,却发现自己似乎是被禁锢在原地动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的背影渐行渐远,走向不远处那熟悉的入口,走向入口那头等着他的万花弟子。
“师父”叶行歌突然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并不刺眼的亮光。
“你醒了”花满楼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一夜已过去。
叶行歌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自己的腰间,但是却摸了个空。
花满楼轻咳一声,“姑娘可是在找这个?”他看向叶行歌,“在你右边枕边的那个?”
叶行歌垂眸看去,将落凤紧紧握在手中,她打量着周围的摆设,半响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你是谁?”
花满楼仍旧是温和笑着的模样:“在下花满楼。”
“这里是哪里?”叶行歌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位长得好看的陌生男子,“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江南百花楼,”花满楼的好奇心虽然没有他那位好友那般重,但是他也有些好奇这位姑娘是怎么出现在百花楼中的。
他的武功虽然说不上是数一数二,但是像这位姑娘这样突然出现但是却让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当真是少之又少。
更不论,这位姑娘受的伤还如此严重。
“江南,”叶行歌的面色苍白到毫无血色,江南……
她记得,自己不是在睢阳?被一箭射中从城墙上摔了下去的吗?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胸口,哪里被人精心的包扎了起来,她还下意识的从透露出的味道里面辨认出了用在伤口上的药材。
“姑娘不用担心,”花满楼怕这位姑娘会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这是李大夫的女儿帮你上的药。”
叶行歌几乎是惶恐的看向花满楼,从他的话语中,从她自己的梦境中,她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有没有听说过万花谷?”叶行歌抓住花满楼的衣袖,花满楼本想下意识的拂开,但是却从面前小姑娘抓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上察觉到了她的惊慌和绝望。
他仔细的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姑娘可是说的古唐时的万花谷?”
叶行歌这下子,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在了雪地里,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自己的脚底渗透到了全身。
古唐时?
花满楼心中也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太过荒谬了些。
“是”叶行歌放开了拉着花满楼衣袖的手,“是万花谷”
她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是花满楼还是听见了。
这下子,他喟叹似的开口:“现在距离唐时已经有数百年过去,万花谷早已……早已不复存在。”
“我知道啊”叶行歌抬起头望向窗外,很轻很轻的重复了一遍:“我知道啊”
万花谷早在谷主为了困住那些狼牙军放火烧谷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师兄师姐们都一个个死在了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了啊!
“姑娘”花满楼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姑娘。
“我没事,”窗外的阳光温和而不刺眼,叶行歌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着师父说的话。
“只要仍有一位万花弟子活着,万花谷就仍旧存在”
“万花谷并没有消失,”叶行歌颤抖着摸向自己腰间的锦囊,“在下叶行歌,万花杏林门下”
花满楼良好的耳力告诉他,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在看着什么信件,他还能清楚的听到小姑娘的眼泪落在纸张上的声音,听到小姑娘努力压抑的声音。
花满楼温声说道:“厨房里的药应该熬好了,我去看看”
叶行歌哽咽着“嗯”了一声。
花满楼体贴的关上了门,这才听见屋子里的小姑娘压抑不住的哭声。
他心下叹了一口气,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虽然心中觉得发生在这个姑娘身上的事情很匪夷所思,但是从她刚刚的情况来看,倒是也不得不令人相信。
毕竟,那位李大夫帮叶行歌诊治的时候还顺口说了一句:这位姑娘身上的衣饰看着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花满楼端好了药回到房间的时候,叶行歌已经恢复了如常般冷静的模样,她将落凤悬挂在腰间,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文曲,她身上除了那处致命的剑伤之外,更多是连续几日劳累内力损伤太过的缘故。
她本为万花杏林一脉,医术尽得师父真传,即使是初上战场的时候发现离经易道不如花间游杀人来的更能护人之后,她原本就不俗的花间游的功法倒是更上一层楼,只是越到了后面,伤员越多,叶行歌也渐渐的专注于治病救人。
只是万花谷弟子所习的心法对于花间游和离经易道并无不同,只是区别在于专注的不一样而已。
她肩上用的药倒是极好的,叶行歌运转内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丝不属于自己的温和内力护住了自己的心脉。
这股内力,倒是同刚刚的杏衣公子给她的感觉极像。
温和的内力在体内运转着,叶行歌取出文曲专心为自己治疗起来。
所以等到花满楼端着药上来的时候发现叶行歌的气息居然绵长了许多,一点都不像是昨日那般气息奄奄的模样。
江枫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燕南天,他这位义兄哪里都好,但是就是为人太过耿直了些。
“她们并没有……”江枫否认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移花宫?”
“这……”燕南天看向叶行歌,他虽然同叶行歌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一路上,他同叶行歌也聊得十分投机,这样贸贸然的离开,留下叶行歌一个人在移花宫,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