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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匆匆而逝,大朝会的日子在日渐逼近,十几天内,绣娘们在景祺阁紧急绣作,不论日夜,不辞辛苦,终于在大朝会前一天完工。
收好了绣图,夕若烟吩咐庆儿送绣娘出景祺阁,自己却已经累到不行,趁着空闲时间斜靠在紫玉珊瑚屏榻上小憩。
“哟!这就是皇宫呀,可真是漂亮啊!”
一声略带娇媚的声音传入景祺阁内,夕若烟闻声,疲倦地睁开眼朝着声源处望去一眼,待见到来人之时,复又阖上双目,继续浅寐。
柳玉瑕扭着自己纤瘦的腰肢在宫女的带领下踏入房间,宫女随即行礼告退。
望着诺大的房间,浅寐的夕若烟,柳玉瑕复又一笑,“若烟姑娘可真是深藏不露啊,鼎鼎有名的夕御医,皇上宠臣,玉瑕竟还傻傻地被瞒在鼓里,不识凰凤。”
似自嘲,可在柳玉瑕扬起的笑容里,却是半点儿不见自我嘲讽的模样,语气里,也并不见半分吃惊的模样,倒像是早已经对夕若烟的身份猜到了一二。
明亮的双眸打量般的瞧着整个房间,虽不尽奢华,倒也比她一路而来所见的宫宇华贵太多。
再看倚在榻上小憩的夕若烟,那一袭淡蓝色纱裙,虽不若贵妃服饰那般华丽耀眼,可锦绣斋的衣衫向来是极好的,普通人也就只能是望尘莫及的份儿。而她倚着浅寐的紫玉珊瑚屏榻,只怕更是整个靖安城也难以找出几件来吧。
只草草扫过一眼这整个房间,柳玉瑕便发现,这屋里的东西,那可真算得上是样样极品。随便一副悬挂字幅,那也绝对是出自名家手笔。
看来这若烟姑娘当真是如外界所传那般,深受当今皇上宠信与重用。
思虑间,已有宫女入内奉上茶点瓜果,告了礼,复又匆匆退下。
似乎觉察有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夕若烟未曾抬头也知道那是谁,故而轻启檀口,道:“恕若烟暂时无法相迎,老板娘就当这儿是自己的地方好了,随便坐吧。”
扬手示意柳玉瑕落座,由始至终夕若烟都未曾睁眼一看,那倾城容颜上所浮现出的淡淡倦色落在眼中,柳玉瑕莞尔,就着身旁圆凳落座。
桌上置有两杯青玉茶盏,是方才宫女领着柳玉瑕进入房间之后随后奉上来的。茶是碧螺春,两片嫩绿的茶叶漂浮在水面上,衬着青玉杯盏煞是好看。
嫩白双手执起茶盏,柳玉瑕掀盖轻轻一嗅,茶香味顷刻间扑鼻而来,幽香沁人,浅尝一口,更是齿颊留香,令人欲罢不能。
柳玉瑕虽并不擅饮茶,可每日耳熟目染多了,却也分辨得出,这茶,绝对是最上等的碧螺春。而这泡茶的水,非井水,也非泉水,而是每日早晨自茶林中收集起来的晨露所泡。
晨露难得,更是自茶林间收集,所以晨露中也难免吸取了鲜嫩茶叶中的香甜,故而泡来的茶格外清新爽口。
不由间,她更是得好好审查一番眼前的若烟姑娘了。
不过既得知了夕若烟疲倦,柳玉瑕也不再出声打扰,偶尔品茶,偶尔观看房间内的字画,半个时辰便很快过去。
夕若烟向来睡得便不熟,一有个风吹草动便容易惊醒,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存在。
许也是这些天与绣娘们连夜刺绣有些累了,今日就连柳玉瑕在旁,她也舒舒服服地睡上了半个时辰。
缓缓睁开凤眸,夕若烟便正好看见柳玉瑕正看着房间内的碧禧麒麟出神,轻轻下了榻步至桌前,就着桌上青玉茶盏内的碧螺春喝了一口。
杯中茶已凉透,淡淡的幽香清甜转为苦涩,夕若烟秀眉轻皱,只一口,便放下杯盏不再去碰。
“碧禧麒麟可是楼兰宝物,乃是用真金所造,麒麟眼为上好绿玛瑙。麒麟本为灵兽,意在吉祥。据说,碧禧麒麟还有护家平安,佑人长寿的说法。”
身后传来夕若烟清冷的声音,柳玉瑕恍然回神,脸上的惊叹一闪即逝,转身嫣然一笑,“所以,这才更加能体现得了若烟姑娘是多么的受宠啊!”
“看样子,老板娘似乎很喜欢这碧禧麒麟?”
这话本不用问,单看柳玉瑕看那碧禧麒麟的眼神就足以能够看得出。
果然,下一秒便听得见柳玉瑕一声惋惜的轻叹:“唉!玉瑕命薄,年幼丧失双亲,本以为嫁人后能与夫君相爱白首,可是不料……”以帕掩唇,柳玉瑕竟嘤嘤的哭了起来,“玉瑕不比若烟姑娘这般有福气,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养家糊口过日子,便已足矣。”
话落间,目光又忍不住地再次朝那碧禧麒麟望去。
夕若烟见此轻笑,“老板娘既是喜欢那碧禧麒麟,不如,若烟就送了你吧?”
“真的?”
几乎是下意识般抬头,柳玉瑕面露喜色,哪有方才那缅怀过去的伤感情绪,只是这些小把戏,却早让夕若烟看了一个透彻。
夕若烟失笑,起身走至那矮柜前,素白纤手轻轻抚过碧禧麒麟的金身,“若烟从来不说假话,只是……”
“只是什么?”柳玉瑕焦急,目光定定的落在夕若烟的身上,等待着她“只是”后面的话。
将柳玉瑕的焦急尽收眼底,夕若烟忽然觉得好笑,更是忍不住一番调侃,“只是即便若烟答应赠送老板娘碧禧麒麟,可这是皇宫,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皇上的,老板娘若是喜欢,若烟也可带着老板娘前去面圣。若皇上答应将碧禧麒麟赐予老板娘,若烟也只能割爱,定将这珍宝双手奉上。”
一番话,配上那贼贼的笑容,柳玉瑕深知自己被她摆弄了一道,惊喜不再,不满地投去一记白眼,不再理会。
夕若烟未曾引以为然,见着柳玉瑕那瞬间由惊喜转暗的脸色,更是笑得一脸开怀。
回到桌前坐下,凝着那桌上的青玉杯盏,夕若烟思绪翻转,似在思索着什么。
柳玉瑕抬眸瞅她一眼,一脸怨忿,“亏我不辞辛苦,日日夜夜亲自为你监督提炼琉璃醉,合着若烟姑娘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老板娘,我用你的琉璃醉,这可是在给你的醉仙楼打着活招牌呢,你还不乐意啊?”不再打趣柳玉瑕,夕若烟巧笑嫣然,“老板娘你想啊,这醉仙楼再怎么名声躁动,那也仅仅是在靖安皇城。你看啊,明日就是大朝会了,各国遣来的使者不计其数,若拿你的琉璃醉让各国使者品尝,使者若是喜欢,那不就是给你的醉仙楼真真正正打了一个活招牌嘛。”
夕若烟这话虽是在安抚柳玉瑕,可话也尽在其理,多少人求着梦着都无法将自家酒酿送进皇宫,可这一次,琉璃醉不但能让皇上品尝,还能让各国使者品味,这的确是一个最好的活招牌。
这番话再次让柳玉瑕展颜一笑,愁容不再,一抹笑颜展现,“得了得了,若烟姑娘的口齿伶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黑的白的,在若烟姑娘这里还不是信手拈来?玉瑕口拙,也比不得若烟姑娘的心思玲珑剔透,不过,是活招牌也好,还是白出力也罢,这琉璃醉都已经送来了,我还能再拿回去不成?”
夕若烟莞尔,淡淡道:“老板娘真会说笑,趁着时辰还早,你我且一同前去看看吧。”
颐华宫原是先帝宠妃傅佳贵人的住所,傅佳贵人曾宠惯后宫,后来怀有龙嗣,所有人都以为傅佳贵人会凭借龙嗣母凭子贵。可是谁也不曾想,生产当日,傅佳贵人难产,生下了一个死胎,最可惜的,那孩子还是龙子。
龙子一出母胎就已经夭折,太医们虽竭力挽回了傅佳贵人的性命,可傅佳贵人却因承受不住龙胎夭折的噩耗,自此变得疯疯癫癫,先皇下令,着傅佳贵人迁去冷宫,度过残生。
自傅佳贵人之后,颐华宫一直空着无人居住,直到北冥风登基之后,颐华宫便成了放置货物的地所。所以这次柳玉瑕自宫外带来的琉璃醉,便被放置在了颐华宫。
傅佳贵人的事情夕若烟也是入宫之后偶然听人说起,只是究竟是不是难产,这可无人得知了。
只可惜了傅佳贵人,双十年华,却只能在冷宫之中度过。
走在去颐华宫的路上,柳玉瑕似看出了夕若烟的郁结,想了想,终还是问道:“若烟姑娘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
“无事,只是一些陈年往事而已。”夕若烟摇摇头,忽的仰头望天,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宫中尔虞我诈,比龙潭虎穴还要凶,还要险。曾经住在颐华宫的傅佳贵人,好不容易怀上了龙嗣,可是到头来,龙子一出生就夭折,她也得了失心疯,从此迁往冷宫,只能在那儿度过下半余生。”
又是一声叹气,心中烦闷更盛。
她虽不认识傅佳贵人,可同是女人,傅佳贵人的遭遇让她深感同情。试问,一个整日养尊处优,自怀孕以来又时时小心谨慎的女子怎会无缘无故的难产?这其中的蹊跷,怕是并不简单。
只是如今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即便想要查出当年真相,也早已经无迹可寻,只可怜了傅佳贵人,还有那自出生就夭折的小皇子。
“后宫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我虽然不是后宫中人,可多少也听人提及过后宫中的种种勾心斗角,索性,你并非是皇上宠妃。”想到这儿,柳玉瑕竟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她在靖安城无亲无故,唯一相识的朋友就是夕若烟,而且夕若烟对她有恩,滴水之恩尚且还当涌泉相报,她自是希望她平安。
索性,她只是一个宠臣,再得宠,也不会成为妃子。
柳玉瑕一番安慰的话听在夕若烟的耳里却是更加令她烦闷忧心,谁说只是宠臣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萍妃的事情尚且还历历在目,令她无法忘怀。
“算了,时辰不早,你不能在宫中久留,我们还是快些前去颐华宫,我也好在宫门落锁之前送你出去。”
“也好。”
柳玉瑕点头,也不再多问,与夕若烟一同朝着颐华宫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