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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贾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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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贾元春一声惊呼, 手里的茶盏哗啦落地,四分五裂。

    “老太太, 你的意思是……”

    贾母揽过贾元春,面容说不出的和蔼,可这和蔼中却透着十分的怪异,“祖母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你。那药不简单, 倘或要查,难免掀出你来。说来也是祖母没用,祖母……是祖母没有办法, 护不住你!”

    贾元春心一点点往下沉,四肢越发冷了几分。这是在为她着想, 还是威胁?

    “祖母也知道,为难你了。可你应当晓得, 此事关系重大。倘或叫人翻出来, 那么我贾家……”

    皮之不存, 毛将焉附?贾家倘或遭难, 她贾元春又能得什么好?

    这是威逼之后,又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若说事关贾家, 贾琏也是贾家人。倘或将事情说与他听, 他未必不会罢手。可贾元春知道, 这点贾母心知肚明, 可她不敢说, 也不敢赌。

    贾琏尚且还有沈家,便是贾家当真出事,以沈家老太爷同皇上的情分,说不定还能保下他。从这点来说,事情暴露对她们是灭顶之灾,对贾琏却不一定。

    更重要的是。死的是贾琏生母。退一万步讲,就算贾琏为了贾家将今日之事压下了,可他会如何看待害死他母亲的执行人贾母?

    所以,贾母不能也不会让贾琏知晓实情。

    贾母这摆明了是把烫手山芋推给她,让她来解决。

    贾元春一颗心七上八下,晃来晃去,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拍着她的手背,眼睛眯了起来,“不要紧。祖母也知道为难你了。你且先回去好好想想。”

    贾元春浑浑噩噩的,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翡翠送回屋的。抱琴唬了一大跳,忙将其扶了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

    贾元春双目含泪,摇头不语。

    抱琴越发担心,“姑娘,你说句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行,奴婢去告诉太太,让请太医来!”

    贾元春慌忙拉住她,张着嘴刚想说“不要去”,便听外头丫头慌乱的声音喊:“京兆府的人又来了,说是安儿招了,那药是周姐姐给她的,现在要拿了周姐姐去问话呢!”

    贾元春脚一软,整个身子都瘫了下来。

    ********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身边第一得意人,作为陪嫁跟着一起过来的,府中谁人不知?以往是如何地有脸面,如今却哭哭啼啼被压着走了。

    府里人瞧见,心头感慨复杂难言。然而让他们更加疑惑的是,周瑞家的竟真的被带走了,那是不是说此事真得同二太太有关系?

    三五一堆窃窃私语,不到半日,贾府便已传得沸沸扬扬,堵都堵不住。偏还有一个人不小心被王夫人听了个正着,这些可是捅了马蜂窝。

    王夫人直接将她打了一顿发卖了出去,用作杀鸡儆猴!可即便如此,却也没压住这些风言风语。

    贾元春躺在床上,食难下咽,寝不安眠,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这般挨了一天一夜,至得第二日,她好似突然想通了,看着窗外良久,神色一点点从彷徨无助变成坚定果决。

    至得抱琴来问:“大姑娘,该去给太太请安了。”

    “昨日父亲可是宿在了赵姨娘房里?”

    抱琴不知这话何意,却还是恭敬回答,“是!”

    贾政每逢睡在姨娘处,第二日大早便不会回正院,而会去书房。

    贾元春嘴角噙笑,说:“那便不急,我们先去给父亲请安!”

    ********

    荣禧堂。

    王夫人满面惊愕,不敢置信。她看着贾政,两人做夫妻也有二十多年,可她竟似是从来没认识过这个丈夫。

    贾政本事不大,科举屡试不第,却偏偏自命清高孤傲,她是晓得的。贾政心底向往权势,渴求而不能得,便只能窃居荣禧堂。他并非不知这样不对,而是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给他带来的优渥,以及因此而得到的幕僚请客的奉承追捧,让他眷恋,无法罢手。

    他默不作声享受着这一切,却觉得都是贾母的意思,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这些,王夫人都是知道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贾政会同她说出这么一段话。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可他们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他对她却是说舍就舍。

    “你……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王夫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绝望,几分失落,几分埋怨,还有几分期盼。可贾政面色却冷得厉害,一句话把她仅有的期盼打落了个干净。

    “你应该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她?王夫人冷笑,转而凶狠起来,咬牙道:“你们贾家也未免太过心狠了些吧!我今日才知道,原来我竟是给老太太背了这么多年的罪名!她在后头看着我被人冤枉,不言不语,看得是不是很快活?

    如今叫沈家抓住了把柄,还想把我推出去?凭什么!这罪我不认,这事儿我也不会做!我告诉你,你死了这条心!你也别想把我怎么着,好歹王家还有我哥哥在!你若想应把这罪名往我身上套,只管试试我哥哥会不会同你没完没了!”

    贾政面露不悦。若非顾忌着王子腾,何必将真相说与王氏听。嫁祸有的是法子。可这事一旦闹出来,王家势必受牵连,王子腾怎肯罢休?可倘或是王氏自己认得罪!王子腾即便心有疑惑,只需没有真凭实据,便也只能咬牙吞了!

    偏偏这王氏怎地如此不上道。既嫁入了贾家,便是贾家人,自该为贾家着想,以大局为重!

    他看着王氏,“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元姐儿和宝玉考虑。”

    元姐儿……宝玉……

    王夫人身形一晃,站立不稳!

    用她的孩子来威胁她吗?难道她的孩子便不是他的孩子?

    呵,呵呵!

    王夫人竟然忍不住嗤笑起来。

    贾政却突然柔缓下来,走过去想要拉王夫人的手,却被王夫人甩开了。贾政也不恼,“我晓得此事上叫你受了大委屈。倘或有别的法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贾政心里沉甸甸的,他是真没有别的法子。否则,怎会叫王夫人去顶嘴。毕竟王夫人是他的妻子,一旦认罪,对他的影响也是极大的。

    只是那稳婆经验丰富,是看出来沈蘅非是自然难产,而是被下了药的。她虽然不知道缘由,可只需要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沈家有了由头,便能出面闹,更能借着与皇上的情分,请求严查。

    而以皇家的本事,一旦严查,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到时贾家危矣!

    然而王夫人却又是另外一番想法,“那你怎么不叫别人去认罪!”

    “别人?能叫谁?老太太吗?倘或不说出真相,以老太太的身份,为何要去害自己的儿媳和孙子?这怎么说得过去,让众人怎么信?

    而倘或说出真相,你觉得那时贾家将面临什么?而贾家遭遇不测,身为贾家妇的你又会是何情景?那时,你以为你哥哥可会保你,可能保你?”

    王夫人神色一闪,若贾家被打上义忠亲王的标签,还曾参与谋逆,皇上追究起来,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那时,以他哥哥的精明,恐会害怕自己也被拉下水,恨不得撇清关系吧?

    贾政一叹:“周瑞家的已经被带走,此事沈家是打算追究到底了。你觉得以京兆府的手段,周瑞家的可是什么硬骨头?如今才一天,倒不见得能说出什么来。可再过两天呢?你对自己的这个奴才有这等自信吗?”

    王夫人面色大白,这个结果显而易见。周瑞家的不是这块料。这一天来,她吃不下睡不着,便也是担心这个。

    “你就不怕到时候她胡乱攀咬,揪出更多?那药可不容易得!”

    王夫人大惊,这是……这是说元春吗?他……他知道那药是元春打宫里带回来的?

    王夫人嘴唇抖动,却不敢问出一个字来!

    “只要周瑞家的招认,你如何躲得了?一件是做,两件也是扛。你何必如此倔强!再说,珠儿已经不在了,我们总得为元姐儿,为宝玉,为兰儿往后想一想。”

    贾政见王夫人已不似此前抗拒,伸手搭上她的肩,好言劝慰,“你放心!你有五品诰命在身,京兆府尹不敢随意动你。便是认了罪,我也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我们家古交亲眷总还有些。谋逆罪名过大,恐他人不敢插手。但若只是你的事,总能寻到一二可帮忙的。”

    说得好听,可以沈家这一连串的动作和气势,岂会那么容易让贾家救她出来?

    王夫人咬牙,一时陷入两难!

    答应吗?她心下不平!凭什么!不答应吗?倘或真相揭露,贾家败了,她这二太太还算什么?更不必说,周瑞家的说不定这会儿恐已经供出了她。再有,最重要的便是元春和宝玉,哦,还有兰儿。

    心念这想到这,便听外面丫头慌张边冲边喊:“太太,太太不好了,大姑娘,大姑娘吐血了!”

    王夫人脚下一个踉跄,刚稳住,才想叫人进来问清楚,便听又有人喊:“宝玉拉肚子了!老太太正命人叫太医呢!”

    王夫人再没撑住,气血上涌,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