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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头不论是下人, 还是贾琏王熙凤, 对二房一直都是叫得老爷太太的,今日突然加了个“二”的排行。
王夫人一时有些懵。
贾母在丫头的搀扶下赶过来,“这是在干什么!你们是想气死我老婆子吗?凤哥儿,你来说,可是琏儿惹你生气。你告诉我, 我来捶他!”
“老太太别急, 表哥和表嫂闹着玩呢, 这些个丫头没眼色的,多大点事,怎么还惊动了你老人家?”林砚拖着贾琏过去, 扯了扯他的衣角。
贾琏忙顺着他的话应了。贾母见此,瞧了夫妻俩一眼,叹道:“我也老了, 管不得了。你们自己闹去吧!”
林砚扶着她,宽慰说:“哪里就闹了。谁家夫妻不吵嘴。床头打架床尾和, 这是夫妻间的相处情趣。长辈们一掺和, 说不得才闹大了, 叫他们心里头存着气, 下不来台呢。要我说, 儿孙自有儿孙福, 老太太只管享福就是。”
贾母被逗笑了, 就此应下, 在林砚的怂恿下,扶着丫头又走了。如此一来,王夫人倒也不好再插手,悻悻然离开。
林砚给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顾着些王熙凤,将贾琏拉到了一边厢房,遣退了所有人。
“你这是怎么了?你既有心学庄公,又何苦当着二舅母的面说那些话。她也是王家人。这若叫有心的传出去,大做文章,说你不敬婶娘怎么办?她到底占着长辈的名分。”
“我也是气着了!”贾琏一叹,这才说起详情来,“前些日子我同你嫂子吵了几句,本没多大事,我并不太放在心上。可是这些日子你也知道,我早出晚归,每天回来累得很。
你嫂子便觉得我不理她,疑心我在外头找了人。买通小厮跟着我不说,还翻我的衣物审查有没有女人的痕迹。今儿我发现了,吼了她两句。她便处处拿王家来压我!”
林砚摇头,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王熙凤这性子……
哎!林砚一叹,这次真怪不得贾琏,贾琏虽好色,现今才与王熙凤新婚,倒还没惹出事端来。
早出晚归,王熙凤不知根底,他却是知道的。贾琏去的是沈家。
沈伯年想大刀阔斧地对他进行改造,不求有多出息,至少要明事理,知大局。试想如今的贾琏什么模样,沈伯年又是个严厉的,贾琏日子能好过吗?不累才怪。哪还有精力去安抚王熙凤?
贾琏起身,站在窗口,看向荣禧堂的方向,嘴唇微动,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道:“表弟,堂外祖同我说了许多,太……二太太热心替我与你嫂子保媒,目的不纯。”
林砚明白了。贾琏心里有结。
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渐冷,“表哥是打算休妻吗?”
贾琏怔愣,休妻?
沉默良久,他摇了摇头,他虽没有林砚聪明,可就这些日子沈伯年的教导,也明白休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王子腾气焰正旺,而王熙凤嫁给他满打满算不过才三个月,新婚燕尔,他实没有休妻的理由。何况……
贾琏眼睑垂下来,“我与凤儿是有情的。幼时,我们见过几次,一同玩过。后来二太太提议,也问过我意见。我……我是自己应了的。”
林砚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贾琏知晓王氏的心思,对王熙凤生了心结,一时转不过弯来,他可以理解,可若因此就直接想要休妻,那也太渣了。
真是如此,他便要后悔自己伸手拉一把的是个一文不值的人渣。
林砚拍了拍贾琏的肩膀,“表哥,夫妻不是同林鸟,而是共生花,风雨同舟。我知道表哥忽然得知此中隐情,心里不爽快。可嫂子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她既疑心你外头有人,你直接告诉他你去的是沈府,解了她的忧虑不好吗?何苦闹成这样?”
贾琏一愣。
林砚又道:“表哥是不信嫂子?表哥可曾想过,夫妻一体。你若是遭难,表嫂会如何?我知表嫂脾气性格有些地方叫表哥不喜。她也非是有眼见着实之人,未必能看得清大局。
但有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嫂子不会不明白。试问,夫君承爵自己做一品夫人与叔父承爵,做一品夫人的侄媳妇兼侄女,哪个比较诱人?”
这是不必想的。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何况王熙凤性子还如此要强,不肯弱于人。
贾琏回头,“你的意思是?”
“表哥不妨和嫂子开诚布公谈一谈。我晓得表哥有顾虑,怕表嫂拧不清。但表嫂只是不懂,并非人傻。表哥之前不也想不通透吗?人都是需要教导和提点的。既然沈老太爷愿意出手教导表哥,表哥为何不愿意出手教教自己的妻子呢?”
林砚接着说:“表哥,对于王家来说,不论是大房承爵还是二房承爵,主母都是王家女,区别不大。所以,倘或表哥能策动表嫂,二人齐心。妹妹与侄女之间,王子腾如何选择,还不一定呢。”
贾琏眼前一亮,叹道:“我不如你良多,怨不得堂外祖说,倘或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来请教你。”
林砚皱眉,沈伯年这妥妥地把他当成免费的知心哥哥了!
他面色一黑,心里很是别扭的冷哼了一声,瞧了眼外头的院子,静悄悄地,眼神微闪,提醒道:“琏二表哥不妨先把自个儿身边的人清理一下吧。你们这院子虽小,可夫妻吵架才多大点事,不说前后左右,便是我那里都晓得了,丫头们还说的绘声绘色!”
贾琏一张脸垮了下来,双手成拳,暗暗下定决心,“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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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
王夫人心情很是不好,今日贾琏对她的态度不大对劲,她忽然生出了几分不详之感,眼见周瑞家的回来,忙唤了进来问话,“琏儿这几日总往府外去,白天都寻不到踪迹,可都问过了,他去了哪里?”
“奴婢花了些钱财买通了琏二爷身边的小厮。那小子说,琏二爷这几日去的都是沈府,一呆就是一整天。前两日,还是沈府的马车送回来的。不过停在宁荣街西端,不曾进来。”
王夫人眼皮一跳,“没想到他倒有这样的能耐!只是沈家既然缓和了,怎地昨天老太太寿辰不来贺寿,连份礼都没有!”
这是一句废话。这态度摆明了,人家是只认贾琏不认贾家。周瑞家的低着头不敢回话。当然也不必她回话。王夫人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这局面可不是她想要看到的,若有贾琏有了沈家相助,她所谋划之事就难了。
王夫人奋力往桌上一扫,茶盏飞出一丈,哗啦,四分五裂。
周瑞家的唬了一跳,“太太?”
王夫人眸子微动,刚要开头,却听外头有人说:“宫里来人了。”
王夫人心下一喜,挑了帘子张口便问:“可是宫里大姑娘的消息?”
那丫头心生惧意,怯怯地说:“还是上次来的戴公公,前来询问林大爷养得如何了,若是大好了,便随他进宫一趟,皇上召见。”
王夫人一张脸黑得如同墨汁,能滴出水来。
都是这该死的林家小子!若不是他,贾琏怎会和沈家再有瓜葛!她这些年使劲手段让贾琏忘了这门亲,断了这条路,都白费了功夫!
偏林家小子竟还有这等机缘,皇上亲自召见是多大的荣耀!怎地她的元姐儿就这么坎坷呢!
王夫人憋着一口气,双手在袖子里紧了紧。
这局面再继续下去可不行。元姐儿……元姐儿……
对!只需元姐儿出息了,何愁大事不能成!
王夫人眼前一亮,眼珠一转,心头有了主意。
霍烨虽嘴上说的轻巧,却对这个父亲十分惧怕,被这一吼浑身一个战栗,刚迈出去的步子收回来,再不敢动了。
霍烈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气又愧!哪里是不管他。当年他驻守岭南,老太妃疼爱孙子,死活不肯叫他带了去,非要留在身边,他能怎么办!
若非如此,霍烨也不至于被溺爱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模样。想及此,霍烈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带在身边长大的女儿。
好吧,便是他教养大的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
他一声叹息,将藤条狠狠一扔,“你们就都护着他吧!早晚有一天,他闯出大祸来,咱们家都毁在他的手里!”
王妃见他只是骂,已不闹着要打死了去,心下微松,“哪里就有王爷说的这么严重。烨儿还小,顽皮些王爷慢慢教就是了。
那林家公子又没怎么样!他都敢直接砍了马头了,怎么还会为此事受惊吓?便是惊吓,也该是烨儿才对。无端端见着身首异处的马儿,形状如此可怖,能不吓着吗!我们家还没怎么样呢,他们倒蹬鼻子上脸了!”
王妃觑着霍烈的面色,到底没敢说自己还曾派人去贾府,明着说不怪罪,暗里追究施压的事。
可光这话,霍烈已被气了个倒仰,厉声将儿子赶了出去,这才无奈道,“你当我们在岭南好好的,皇上为何突然让我们回京?”
王妃一愣,“不是因为王爷打了胜仗,岭南平定了吗?”
霍烈冷哼,“若说平定,岭南十年前那一战便可算已平定,只不过这些年来几大部落总有些不服气的,偶尔生出事端来,却也闹不出大患。此次三大部落生事,我一举力压,皇上正好借此调我回京,说的好听是要论功行赏,也叫我重归京都,一家团聚。然而……”
霍烈稍顿,又是一声叹息,“在岭南,我大权在握,独霸一方。陛下不论对我王府做什么,都要顾忌三分。你当这些年来,烨儿凭什么能够在京都横行无忌?
如今我回了京,兵权上交,就是岭南那些兵力亲我信我,却也相隔千里,且陛下已派他人驻守接管。我哪里还能有何作为?”
王妃面色大白,无端生出满头大汗来,“王爷,你的意思是说……”
霍烈摆手,“你也不必这么惊慌。如今我有军功在,不论是军中还是百姓对我多有夸赞,陛下总得顾着声名,不会轻易对我动手。再说,我在岭南十年也不是白呆的。他派去的人,想要收拢人心,掌控住整个岭南,总也需要个几年时间。”
几年?那几年之后呢?王妃顿觉浑身发冷,不敢再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