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瞅见几十骑匈奴被粗暴的燕阳铁骑挑至空中洒血落地,三名西域国王脸色都惊惧的惨白,这哪里是那些匈奴单于当户口中的两脚羊,分明是横行北原的狼群!
要他们下令让本国的将士和这样的虎狼之师作战?不约而同三人心里都打起了退堂鼓,可想起那位长生天的子嗣手段,仍是硬着头皮下令西域将士跟在匈奴游骑身后冲锋。
三千铁骑一字浪潮汹涌奔驰,在离游骑群数十丈的距离后三骑中两骑放缓速度,开始以小型锥子阵凿进游骑群。单是这份结阵默契和毫无拖泥带水的驭马技巧,就足以让天下兵家叹为观止。
何如午并没放缓速度,而他身侧两骑在他身后数尺距离左右并冲。托尔西单于怒吼道:“不要让汉人杀穿了阵型!”
数千匈奴游骑并没有因为同伴死伤而消磨战意,反而血性犹胜之前,更有不少匈奴在马背上轻舔刀口,眼神中杀意盈然。
何如午在看清面前一名匈奴游骑狰狞面孔时两腿夹腹的力度稍加重些,早已与他心意相通的战马低下头颅四蹄如腾飞,马鼻处呼出的白-浊气息愈发浓厚,何如午大氅如旗,与他身子垂直,拦在他面前的匈奴游骑都没想到已经算得上重骑冲锋最快速度的燕阳铁骑竟然还能更进一尺,手中弯刀刚刚抬起,便被何如午一枪贯穿胸膛。
碗口粗大的虎枪枪口在这游骑胸口处开出血洞,松落下弯刀的匈奴双手握着枪杆硬撑着不让最后一口气息吐出,似乎想要借着己身放慢这汉人铁骑的冲锋速度。
何如午双手持枪架着这匈奴又冲出数丈距离,身后两名燕阳将士虎枪亦是如此,枪头处挂着两名匈奴埋没在后续无数游骑填补进来的游骑阵中。
何如午转动枪杆,想要将这匈奴从枪头处甩下,不等他动作身侧两旁的游骑已经相夹而来,炫人眼目的弯刀刀刃数次在他链甲试探,划出数条留迹刀痕,似乎想要找出这甲胄薄弱之处,一击毙命。
匈奴之所以能在二十年前被大汉视为大患,就是在于部落男儿上马即兵。从小便可生食腥肉,干饮畜奶的强健体魄。将骑兵机动性发挥到极致的匈奴能不单善于骑射,还有短兵相接时能以最小消耗体力代价取人性命的天赋。似乎每一个草原儿郎都知道弯刀从哪下落挥割能最节省体力,又能让敌人毙命。
直到连草原上弦张最大的弓矢都无法射杀的燕阳铁骑出现,厚重的铁甲、丝毫不输于他们的控马技巧,以及汉人独有的三令五申。
正是这些打造出让匈奴十三年间不敢靠近九边城塞一步,望之胆怯的燕阳铁骑。
北原少铁,自然无法大规模如汉人兵坊那般来回淬火锻造出精铁兵刃。草原弯刀刀身奇特,刃尖内敛刃口外拱。配合匈奴男儿的精湛骑术能在马上以层出不穷的位置伸出刀刃。
草原弯刀造工自然入不了九州能工巧匠的眼,刃口极薄的弯刀虽说能轻易在肌肤上划出伤口,可却受不住兵器之间的碰撞,与质地相当的朴刀刃对刃劈砍招架几次后,刀刃便卷起,刀身歪斜。
这样的兵器无法破开燕阳铁骑身上厚重的链甲,即便匈奴倚仗人数优势想要慢刀磨死这些三骑一伍呈锥形阵的燕阳铁骑,可也难以阻挡住以虎枪开路的铁骑步伐。 何如午即便身披几十斤的重甲,在马上闪转腾挪的身子也不见笨绌。他平躺下躲过两把一快一慢的弯刀,双臂鼓起咬牙将虎枪飞抡,瞬间在乱骑之中清出一片空场。
挂在虎枪上的匈奴尸首被甩出,殃及池鱼把一名游骑从马上砸落。数不清的游骑一齐围涌上来,才吐出一口气的何如午来不及调息,急忙俯下身,堪堪躲过一把从他身侧脖颈挥来想要割去他脑袋的弯刀。
“将军!”
何如午身后两名铁骑铁甲之上火星四溅,在仗着坚甲优势强挨上几刀后上前为何如午解围。
近乎一丈长的虎枪在这人马相临,连转个身都难的乱阵之中无法施展出骑枪突刺的优势。何如午双手横握枪杆,铁杆做棍,如风车回旋重重的扫在驱马赶来舞刀的匈奴身上,中棍的匈奴在马背上翻滚一圈,坠落于地,不等他爬起,一记马蹄便踩踏在他胸膛,中棍后嘴角渗血的他呕血如喷泉,弓起身后惨叫一身便瘫软在地上在也动弹不得。
这便是骑兵交战的惨烈之处,下马即死。
双颊沾血的何如午吼道:“御卫营呢!”
手上枪杆顶在身前和一名匈奴角力的亲兵咬牙喊道:“已经杀出来了!”
何如午调转马头,头颅微微一偏,闪过一把银亮刀锋,在乱骑中的空隙处依稀看见赤甲铁骑从绿洲另一端冲杀而出。
身后仍有无数游骑蓄势以待的托尔西单于并不惊讶燕阳军这一后手,既然能算到他必然要在绿洲扎营,那解围的骑军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他对着旁边亲兵厉声下令道:“告诉那三位西域国王,拦住这支燕阳骑军,不论斩敌多少,俱按全歼燕阳一营来算!若是放上一骑冲进我骑群,就功过相抵。”
亲兵领命而去。
托尔西单于看着乱阵之中不时闪过的赤色身影,自言自语道:“就凭这不到万骑的人马,也妄想吃下我?”
本来打算混在匈奴游骑身后出工不出力的三位西域国王面色惨白,看着传令完后扬长而去的身影。年迈的且末国王率先反应过来,用极度诚恳语气说道:“既然草原上的智者下令了,希望两位国王能够在大敌面前同仇敌忾,不要在在乎己国儿郎的损失而踌躇不定了。”
他顿了顿说了句西域谚语:“榆树枝条容易折断,可树干不会。”
其余两位国王相视一眼后沉重点头。
托尔西单于并没有去看西域军马迎战燕阳的后手骑军,他只在乎能不能吃下这不过数千人的燕阳铁骑。一张燕阳骑士佩戴的牙牌便能换取牛羊五十,若是几千张……
他早就看好的几处北原丰美牧场还不是手到擒来!
乱骑之中,厮杀愈发激烈。逐渐三千陷阵营也开始了伤亡。
看着一名名同族兄弟被两脚羊的枪尖挑下马,不少匈奴游骑的嗜血狼性被激发到了极点。甚至还有匈奴飞身扑下燕阳铁骑,在马蹄间翻滚扑打,然后被乱蹄踩踏成血泥。
身上披着几十斤重甲的何如午也渐觉气力不佳,身上甲胄稍薄处被无数一沾便去的弯刀割开,细微伤口无数。
与他同成锥形阵的其中一骑被一把从后袭来的弯刀砍下半个头颅,从下至上斜切挑起的弯刀从他后颈处破开软甲。脑袋上只有一张嘴巴的身躯被匈奴一刀顶在前胸,翻下马去。
何如午虎枪顶开两名匈奴游骑,向着绿洲方向望去。三千陷阵营唯一一名没有上阵的旗兵此时举起一杆深蓝旗幡,在半黄半绿的戈壁绿洲交界处指向东南方。
整张脸都像在血池里浸泡而出的何如午不知身旁还有多少袍泽,扯开沙哑嗓子喊道:“东南突围!”
先前跟何如午许诺要砍下十颗匈奴脑袋的年少燕阳将士抛出虎枪,将一游骑从马上贯身刺下,抽出长剑一抹脸上遮掩视线的血帘,吼道:“我来开路!”
方圆几丈拼力厮杀的燕阳铁骑汇聚到一起,一同杀向旗幡所指的东南处。
数支虎枪前指,拨开拦路游骑,何如午开始时心里还默数斩杀了多少匈奴,到后来甚至连这一念而计的功夫都没有。
他侧头望去,一名头盔早就不知丢在哪里的燕阳将士半个身子置于马外,悬于一侧。双手紧紧攥着的虎枪枪杆上三把刀刃压下。已经冲散眼前匈奴的何如午在认出那张年轻还带着稚气的面孔时不由的放慢了速度。
去年从哧沙镇运粮出军时,这个叫连生的年轻男儿被一个姑娘家堵在路上,这几个月来没少被袍泽笑话。
他想起那个身影消瘦的姑娘像是用尽凭生勇气喊出羞于启齿的话语,咬牙拔马道:“救人!”
一枪挑开正在狞笑的匈奴,马背上连生摔落在地上,何如午喊道:“抓住枪杆!”
两旁拦截的匈奴被几骑燕阳将士架住,脑袋仰后的连生胸铠中涌出无数鲜血,两只手握住枪杆,何如午已经无力抬起还有一人重量的枪身,只能拖着连生在乱骑之中折回。
他心里念叨千万别死,一路上又与无数游骑相接,冲出阵后,身旁燕阳铁骑只余下了两人。
何如午这才回头去看拖在地上的枪身,却之看见一只小臂伶仃,五指抓着枪杆,而那年轻的连生,已经不见了。
何如午漠然回首,收枪将攥紧枪身的五指一个个扳开,轻轻放在地上。
骑阵中不时有旗幡指引冲出的燕阳铁骑与他汇集一处,勒马喘息。
匈奴游骑并未掩杀,被穿插凿透的游骑阵中无数并未参战的生力游骑又混入其中。
“顾大壮!”
“魏同!”
何如午连喊三名陷阵营偏尉姓名,才有一声回应。
他将胸口已经被血浸染通红的牙牌取出,随手撂在地上,竖起虎枪,遥遥相望匈奴游骑。
战场另一侧,御卫营和西域军马仍在厮杀。
不足冲阵前一半人数的陷阵营将士皆将牙牌取下,撂在戈壁沙石中。
何如午面无表情,嘶哑道:“燕阳义、起枪!”
乱骑混搅,直至黄昏。
……
汉泰天五年,燕阳陷阵营御卫营同五万匈奴西域联军交战于九边城塞以北六十里无名绿洲处,陷阵营牙门将军何如午,御卫营统领胡勇奋力杀敌,战殁军中,斩敌过万。牙门将军何如午力战而虎枪枪头折断,拔剑再起,砍杀匈奴不计,力竭倒于阵中,尸首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