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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 再多买一点点,你就能看到我的更新了哦。 罗锦棠就坐在自己的小牙床沿边儿上, 目光定定望着窗外。两只水杏似的眼儿,里面噙着一股子的倔气, 这一年她才十六,小产过也不过一个月。
两辈子陈淮安都忘不了罗锦棠嫁给他的头一夜, 剥去衣服后的那种震撼感。本朝时兴溜肩细腰的瘦美人儿, 但那时候的罗锦棠可一点也不瘦,非但不瘦,还颇有些肉感。
丰盈适度,白嫩娇艳,双手捂着猩红面的肚兜儿,她咬唇笑着, 秋水般的眸子忽而飞扫到他身上:“人都笑我胖呢, 还有人说我是个白虎, 你觉不觉得我胖, 要不要看看, 我究竟是不是个白虎?”
在整个渭河县眉高眼底挑了整整三四年也挑不到房可心妻室的陈淮安摩搓擦掌, 就把她给压到了床上。
白虎不白虎的陈淮安不知道,但他确定的是, 世间再没罗锦棠这样面白肤软,让他连命都愿意搭上的尤物儿。
一次流产让她迅速的瘦了, 打头一回流产之后, 直到她死的时候, 就再也没有回到少女时的那种丰匀肉感过。
说到底,这都是他不节制惹的祸。
葛牙妹到底不放心,也挤了进来,站在门边问女婿:“那东西,你到底怎么处理的?”
陈淮安见罗念堂也歪在他娘的身边听着,便知道这一家子人都到齐了。
他道:“从此之后,无论谁来问,你们都得一口咬定,孙乾干说自己要去陈家村出诊,带着药箱子走了,除此之外,别的话多一句都不能说。
万一官府追查到这儿,只要找我就可,万事由我顶着。”
葛牙妹不敢相信,犹豫着道:“那可是一条人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咱们家总得有个人去赔孙乾干的命,我去,我去就好。你们皆是孩子,不懂事,说到底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管教好女儿。”
“你去?”陈淮安道:“你大概不懂,这种事情只要传扬出去,人们都觉得那是你的错,你死倒是能抵一条命,但念堂和锦棠两个这辈子在渭河县就无法做人了。”
正是这话,一个妇人叫人欺负了,非但无人替她叫屈,就连她的子女都要受人唾弃,侮骂,一生不得安然。
陈淮安再道:“我估计明日孙家就要来人,这事儿我当能摆平,三缄其口,从此不要再想那个东西,安心过你们的日子吧。”
到底陈淮安狐朋狗友多,能量大,葛牙妹虽半信不疑,但到底女婿是最大的靠山,为表对女婿的感激,下楼烧菜去了。
丈母娘的手艺,薄而筋道的韭叶面条,配着木耳、黄花菜和咸肉炒成的肉臊子,另有一盘自家腌的皮蛋,再配一碟子花生米,也是丈母娘的手艺,炒熟之后晾冷,搓掉了红衣子,一只只指肚儿大,圆圆白白的,一料花生一口酒,最是适酒的好东西。
一家子围坐在一处吃饭,罗根旺虽继承祖业酿酒,却不好酒。葛牙妹能吃一点子,但因为她这体质,除了勾酒时尝一下味儿,几乎滴酒不沾的。
罗锦棠小时候也好吃点儿酒,和她娘一样,虾一般的体质,一吃就骨酥,叫葛牙妹狠狠打过几回,所以也不敢吃。
葛牙妹开了坛子自家几十年的老陈酿,道:“淮安自来好酒,娘也无甚好招待你的,借着两盘菜,吃盅娘的好酒吧,往后也待锦棠好一点。”
酒推到一半又停下,她快速的捂上儿子的耳朵,一张瓜子小脸儿上顿时蒙起了丈母娘的威严:“年青男女,干柴烈火,但房事也得适度,棠才小产过,你要是个男人,就不要再欺她,有种就等过三个月再同房。”
罗锦棠不期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儿,娘还记得劝陈淮安这样一句,可见自己在她心里的重要,难过的别过了脸。
罗念堂到底小,也全听到了,毕竟小孩子,筷子点上罗锦棠的脸颊:“羞羞,你可真是羞。”
罗锦棠立刻虎了脸去揪罗念堂的耳朵,俩姐弟打到了一处。
因着这点小插曲,一家人于饭桌上短暂的欢腾了起来。
陈淮安拎过那坛子蒙着红布的酒,于灯下笑了笑,还未揭布,便见罗锦棠极轻蔑的笑了笑,扭过了头。
他上辈子也非好酒,但少年时一个秀才都考不中,又一直过的不顺心,中年时又因为官场应付,吃了半辈子的酒,别的方面倒也没坏过事。
唯独叫罗锦棠差点扯掉他一只耳朵的那个外室和外子,却是吃醉酒坏了事才得来的。
将那坛子推到丈母娘身边,陈淮安道:“不瞒岳母说,我戒酒也有多日了,这辈子从此也再不吃酒了。”
毕竟十年的夫妻,罗锦棠猜陈淮安是在为他当初那外室,最后大摇大摆嫁进相府的黄爱莲,和他那唯一的儿子而伤神。
虽说心里发酸不肯承认,但陈淮安那儿子,当年虽才不过五六岁,可确实是个知书达理,聪明伶俐的好孩子。
母凭子贵,黄爱莲正是应了那句话儿。
*
孙记药堂和孙记钱庄并列于渭河县的正街上,却是在街道的另一头,靠近县衙的一方。
孙家如今是由孙福海掌舵,但家里还有老太太,老爷子,便他自己也是弟兄仨,他还有一个哥哥叫孙福贵,另有一个弟弟叫孙福宁。
孙福贵就在钱庄里做事,孙福宁却是他们一家子的骄傲,如今在秦州省城衙门做主簿,在整个渭河县算是个人才了。
孙福海那儿子孙乾干,其实也不是亲生的,而是因为换了几房妻子愣是生不出孩子来,抱养来的,所以名字里才会有个干字。
不过他自幼嘴巴溜,会哄老太太开心,所以孙老太太格外喜欢他。这不,孙老太太半晌等不到干孙子,遂出来问儿子:“福海,我的干孙儿了,他去了何处,咋还不回来?”
孙福海两目定定望着自家的院门出神,等老太太问了两遍,才道:“说是到陈家庄出诊了,大约很快就会回来。”
孙老太太瞧着儿子有点心神不宁的,忽而回过味儿来,狠狠剜了儿子一眼:“叫你们勿要招惹那个葛牙妹,他不会是又去招惹她了吧?
须知,咱家只要她家的酒窖和那口好井,你们徜若起了色心,就怕事情要出意外。”
孙福海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干儿子怕是凶多吉少,可他又不敢说出来。
他确实起了色心,像葛牙妹那样的妇人,丈夫瘫在床上,一个人操持酒肆,就跟那路边的野花一样,方便,又不会有什么危险,欺负了也就欺负了,男人们有时候脑子一懵,就容易坏事儿。
葛牙妹今天开酒窖,会在酒窖里忙碌一整天,而且她有个闻了酒气就骨酥的毛病,三个月前她开酒窖,恰就叫他撞见她闻醉了酒的样子。
恰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起色心了。那个妇人醒着还好,吃醉了酒,那模样那滋味儿,总是勾着叫人想尝一尝。
他觉得干儿子是在瞅这个机会,男人之间那点子色心,那怕是父子,也能敏锐察觉到。
所以,他确实是昏了头了,想着万一干儿子得了手,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趁势来上一回,毕竟那葛牙妹蒸酒蒸醉了,能知道啥?
在看到陈淮安的那一刻,他心里便暗叫了一声不妙,只怕干儿子是出了意外。
葛牙妹的性子,笑起来俏兮兮的,就跟她酿的那酒一般,有种香辣艳意,但徜若男子稍有点意思,她立刻就会冷若冰霜,会不会是她不存,然后叫喊了起来,最后叫赶来的陈淮安给杀了?
出罗家之后,他立刻派了药堂的小厮去过与县城一河之隔的陈家庄查问,不出所料,村子里没有任何人叫过郎中,孙乾干也没有出过诊。
大掌拍在八仙桌上,孙福海愈发肯定,干儿子肯定是叫陈淮安给杀了,而且,就在那罗家酒肆里。
*
是夜,罗锦棠不肯回陈家,要宿在娘家。
毕竟家里才死过个人,葛牙妹带着个七岁的儿子也不敢独自住,看陈淮安也没有走的意思,就把后院的念堂夏天住的屋子里铺好了床,里外忙碌着烧水给女儿女婿洗脚洗脸,也是想让他们留宿。
在灶间烧水的功夫,罗锦棠犹豫了几番,又跟葛牙妹提起了想和离的事儿。
葛牙妹一人支撑家业,性子本就躁,一听女儿还想和离,越发的生气了:“你不是想和离,你是想让我死。”
灶头上砸的叮叮当当,她道:“你爹当初瘫痪时的艰难日子你都忘了?他是帮你大伯家拆椽梁,从墙上掉下来摔的,摔断了椎骨,你大伯家出了几天的医药费,说声没钱就不管了,娘让你沽一天的酒,涌上门的泼痞小子们赶都赶不走,娘自己在这儿沽酒,也要着人臊皮。
若不是因为后来和陈家做了亲,陈老爷子在咱们这酒肆里走了几回,还止不定要惹出什么事儿来。你知道为甚别人家的医馆钱庄都开不长,就只有孙福海家生意越做越大?
那是因为他家孙福宁在省城做主簿,有那么一个做官的儿子,没人敢欠他家的印子钱,也没人敢欠他家的医药费,便泼痞无赖们想讹点子钱,到了他家门前也会绕道走,自古官商不分家,就是这个理儿,没有官罩着,你经商试试?”
上辈子罗锦棠在京城做生意,每每做出点子眉目来,就叫相府的人给搅黄了,她确实比任何人都知道官商不分家的道理。
但自家的酒窖酿出来的酒,其味道真是没得说的。小时候她叫葛牙妹打着不敢吃酒,后来葛牙妹死了,当然就没了忌讳,陈淮安又喜欢哄着她吃,她也就成了个酒家。
后来有一年,锦棠偶然吃了盅酒,甘美清冽,香气窜喉,回味余蕴绵绵不绝,她记得当时是和葛家庄一个表哥,葛青章一起吃的。
当时她便问葛青章,这酒从何处而来。
葛青章笑说:“还是大姑当年赠予的陈酿,我一直藏着没敢喝,今日因你在,才舍得拿出来吃上一回。”他家和葛牙妹家沾着点子亲故,所以管葛牙妹叫大姑。
那时候罗锦棠才知道,自家产的酒原来如此好吃。
可惜她没有学到酿酒的技艺,京城也没有罗家这般好的井水,罗家酿酒的手艺,就那样生生失传了。
徜若能把酒窖扩大,把酒卖到秦州,乃至卖到京城去,而不是经营这样一间小小的店铺,那赚来的银子又会有多少?
毕竟多活了一辈子,也曾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罗锦棠掂过方才葛牙妹欲给陈淮安吃的那坛酒,扒了上面的红布,揭开坛盖仔细嗅了一口,因是陈酿,在长年累月的挥发之中,香气已经散了,闻着酒香倒不浓郁。
她随即别过头悄悄吃了一口,口味甘美复杂的酒液从舌头窜下去,馋虫立刻从胃里窜到了喉头。
葛牙妹瞧见女儿居然又在偷偷吃酒,一烧火棍子就抽到了屁股上:“早跟你说过吃酒误事,一辈子都不准你吃酒,你要再敢偷吃酒,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罗锦棠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儿,还没讨饶了,烧火棍子劈头盖脸的来了。
叫老娘追着,赶着,拿扫把头儿在屁股上打着,罗锦棠硬着头皮进了后院的卧室。
孙福海家的大宅子外面,并列着孙记钱庄和孙记药行。
除了康维桢,渭河县第二富,就是孙记孙福海家了。无论药行还是钱庄,门脸都格外的气派,当然,上门的也都非富即贵,还有不少穿绸衫儿的。
在药行的对面,近些日子来了个摆摊儿的胖神医,白须白眼,五短身材,矮矮胖胖,一身白麻衣,撑着张小吊旗儿,上面写着:专治男性不孕不育。
那小吊旗就跟个吊死鬼的小丧幡一样,叫风吹着,于腊月的寒风里,扑啦啦的呼闪着。而胖神医一脸横肉,抱臂,就在寒风里不停打着哆嗦。
于天下间的男人来说,生孩子,都是妇人的活儿。身为男人,谁会承认自己不孕不育?
所以,胖神医自摆摊儿至今,似乎没有一个人上门问过诊。
孙福海就在对面的钱庄里坐着叭叭叭抽旱烟,正在和大哥孙福贵两个谈关于罗家酒肆的事儿。
他道:“我确定乾干是死在他家了,只是不知道陈淮安那厮究竟把尸体藏哪儿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这连官司都无法打,白可惜了我的乾干一条命。”
孙福贵对于孙乾干没什么兴趣。
他道:“照咱家福宁的说法,那罗家酒肆里的酒真要能卖到京城去,一年能有几十万两银子的赚头。如今恰是个好时机,五千两银子咱就可以把酒肆盘过来,二弟,这事儿不会再有变故吧?”
孙福海揉了两枚烟丝进烟管儿里,再点燃,叭的一口,闭上眼享受着旱烟带来的眩晕:“葛牙妹没银子,陈淮安是个明面上风光的穷光蛋,至于罗锦棠,更加身无分文,这酒肆,咱们是稳打稳能拿到的。”
孙福贵于是也捡起烟/枪,跟着二弟吞云吐雾了起来。
罗家的酒肆,这稳打稳儿的,就要就快到手了。
不过,算盘打的再精也有失手的时候,可惜了的,孙福海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喽。
陈淮安就站在大街对面,穿着件鸭卵青的棉直裰,两道浓黑整齐的眉毛叫阳光晒的根根分明,两只蒲扇似的大手负在身后,唇角抽起,棱角硬朗而又坚毅的脸上一抹略有些谜的笑,望着前方。
看到孙福贵和孙福海兄弟俩抽罢烟,起身走了,他才对站在旁边的齐高高说道:“去,该你上场了,上门拜谢神医,说他治好了你的不孕不育和不举,让你家娘子怀上了孩子,快去。”
这齐高高,就是齐梅娘家那个穷亲戚,前些日子在酒肆里叫锦棠拿铜板砸过脸的下三滥酒徒。
他当时身上确实只有四枚铜钱,两枚打酒,两枚就想送给罗锦棠。无它,他就稀罕锦棠的俏容样儿,辣脾气儿,慢说最后仅剩的两文钱,就是只有一条命,叫他给了罗锦棠,也愿意。
这一点,不曾因为锦棠嫁给陈淮安而改变过,也不曾因为罗锦棠次次冷脸就熄过,他对于罗锦棠那迷到心眼子里的爱慕,也从未改变过。
这就好比一只见着机会就偷鸟蛋的大杜鹃,只要给他捉着功夫,只要他兜里有铜板,拼着死,也要拿着撩拨罗锦棠几句。
不过,虽说是个下三滥,但齐高高极听陈淮安的话,叫陈淮安抽头拍了一巴掌,摸着脑袋便过去了。
不一会儿,外面的大街上,他一个七八尺高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把神医是如何治好自己不孕不育,甚至于不举的事情,洋洋洒洒的,当着那白胡子神医的面说了一通。
有人献身说法,可见这神医是真的神啊,毕竟妇人们的不孕不育好治,男子们的不孕不育,人们还没听说哪有男子不孕不育的,这就更神了,随即神医摊子前围了一拨人。
然后,约莫一刻钟后,孙家大宅的门子咯吱一声。
孙老太太亲自出来,把神医给请进家门去了。
*
竹山书院里。
“妹娃,怎的是你?”葛青章随即便站了起来。
比起陈淮安的精健,葛青章只能以清瘦来形容。不过,虽说家贫,吃的也差,但他并非弱不禁风的哪种瘦,青砖古瓦的,便衣衫补了几层子的补丁,也掩不住他那种书生气的风度气韵。
妹娃,是葛家庄人喊她的名字。因为她娘的名字里含着个妹字,而她是葛牙妹的娃儿,自发的,大家都喊她作妹娃。
锦棠见葛青章一件褂袖子缝的歪歪扭扭,随即就一把夺了过来:“我替你缝吧。”
葛青章如今还不是能叫首辅们闻风丧胆的左都御史,只是个随时挣扎在贫困边源,连学费都交不起的穷秀才而已。叫锦棠撞见补衣服,脸上随即泛起一股潮红。
他道:“也不过粗补一补就好,还能多穿几日。”再,他又问道:“你怎的来书院了?既成了亲,不跟陈家二爷说一声就出来跑,他会不会生气。”
他一件衣服穿的太久,都絮成了线,几乎要串不到一块儿了。
锦棠拿起剪刀,把破了的毛边再刮絮一点儿,挑巴挑巴,重新捡了块颜色相近的青布,总着花针缝了起来,笑道:“我是来找你们山正谈点子生意的,跟陈淮安又无甚干系。”
忽而一转念,她又道:“对了,这两日来酒肆吃顿饭,我给你做酒糟鱼吃。”
锦棠的鱼和蹄膀做的一流,原本葛青章也常吃的,不过,自打半年前陈家和罗家的亲事定下来,他就没再踏足过罗家酒肆的门坎了。
倒不是因为葛牙妹或者罗锦棠不好,其实原因出在他这儿。
葛青章的父亲葛大顺是个性子和蔼,开明大度的老好人,但他娘张氏是个性子极为泼辣刁钻的乡妇。原本,葛青章和罗锦棠两个青梅竹马,葛牙妹看准葛青章的学业,也知道他是个好孩子,所以一直拿他当女婿看。
罗锦棠打小儿经常往葛家庄跑的,自幼就和葛青章两个一起顽儿,他生的貌俊,性子温和,农家孩子么,不但会读书,编笼子捉蛐蛐儿挖野菜掏野蜂儿,只要锦棠能想得到的,他都会干。
所以,罗锦棠在嫁陈淮安之前,芳心暗许的其实是葛青章。
不过,葛牙妹都等到锦棠十六了等不到葛青章的娘张氏来说亲,怕再等下去要等大了闺女不好嫁,于是就带着锦棠回娘家,俩人亲自上门,论议二女亲事。
葛家穷的家徒四壁,葛青章下面还有一串儿的弟弟妹妹了,这样的人家,有女子主动上门求嫁,一般人该是乐都乐不过来的。
岂知那张氏一盆泔水就把葛牙妹和罗锦棠两个给泼了出来。
一口啐在葛牙妹脸上,张氏大骂道:“你家锦棠生的妖媚,还是个白虎,想嫁我家青章,你想的美。我家青章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也得娶大官家的女儿,你家这娇姑娘,拿着祸祸别人去吧。”
锦棠生的跟普通妇人有些不一样,但也并非白虎,不过是哪张氏恶毒心肠,不肯要锦棠嫁她家葛青章,故意喝出来唬人的罢了。
俩家还沾亲带故的,张氏这样一通大闹,还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来,亲事自然就做不得准了。
葛牙妹顶着一脸的泔水溲菜叶子,回到渭河县之后便开始替锦棠打问亲事,过了一个月,就把锦棠许给了陈淮安,这才是陈淮安能娶到锦棠的原因。
俩人之间曾有过这样一着,葛青章和葛大顺从此也就不好再上罗家门了。
锦棠料想葛青章心里还有愧意,不好意思再去自己家,连忙又道:“过去的事皆都过去了,我如今过的很好,你读书读的这般出息,咱们自幼儿的兄妹,撇过往事仍是兄妹,是不是?”
葛青章接过锦棠缝好的褂子,一针一针又匀又密,又锁的紧,一件烂衣服,经她的手缝过,就连补丁都带着些雅致了。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后日一定来一回。”锦棠终于觉得酒劲儿过了,站了起来:“我是真有事要求你,记得来是带上你画工笔画儿的那一套。”
真要大批量的卖酒,不止酒的口感,盛酒的坛子,封酒的纸,甚至于酒坛面上的贴纸,都有它自己的学问。锦棠叫葛青章,其实就是看中了他的一笔丹青,想让他帮自家的酒坛子上画贴纸,做外包装的。
她重来这一回,是抱定主意,要把自家的酒卖遍整个宇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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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家大宅的门咯吱一声,那神医出来了。
紧走几步拐过弯子,便是竹山书院的后门上,学生们惯常翻墙出来吃酒,撒溺,摸牌九的地方。
那白胡子老神医撕了白须白发套子,居然是个中年男子。矮胖身材,飚乎乎的,那脸,就生的跟个土匪一样。
摘下头套,就道:“成了。二大爷,孙家老太太说了,只要能治好孙福海的不孕不育,多少银子都给。”
所以,孙家老太太自己其实也知道,孙福海没孩子,毛病非是出在儿媳妇身上,而是在孙福海身上。枉她整日欺负可怜的儿媳妇,拿儿媳妇当头驴使。
这样黑心黑肺的一家人,不讹他讹谁?
陈淮安比他高着至少半头,一把拍到他头上,道:“讹人嘛,就得多讹点儿。骡驹,要她一万两。”
这冒充神医的中年人名叫骡驹,只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但别看他形样生的实在不堪入目,像是送子观音打瞌睡时随随便便捏的一样,还没有一头真骡驹好看,但他可是整个秦州方圆五百里内最好的拳把式,平日出门也是吆五喝六,秦州一大半泼痞无赖的头儿,也是陈淮安拜把子过命的好兄弟。
俩人曾在秦州万花楼的花酒席上,比拳比到砸了半个场子,骡驹其实拳法更好,但最后陈淮安耍赖赢了半招,胜了骡驹,骡驹就拜他叫大哥了。
与齐高高和骡驹两个分别,陈淮安掸了掸身上那件新袍子,便准备往竹山书院去。
就好比和骡驹比拳,陈淮安是个不服输的人,若非上辈子为了锦棠能进宁远侯府,能做侯夫人,从此有个男人疼爱,安稳一世,他死也要拉几个赔葬的。
但既然重新回来了,还有十年的时间做准备,比之跟着生父陈澈一开始就根基不稳,倒不如扎扎实实进书院读书的好。
不过有一点麻烦,就是他上一回黜学之前,把山正康维桢给惹毛了,宣称自己打死都不会再进竹山书院读书,而康维桢也曾说过,只要自己活着,陈淮安就别想踏进这座竹山书院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