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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马声嘶鸣,雨水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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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暄三朝才罢,旧事又提,朝堂上张煚大礼跪伏在地,叩请天子三思而后行,满朝诸公亦随之跪倒,奏请天子三思。

    谢籍道:“朕可曾不给机会,凡省过者,皆轻放过,无非罚俸降职,但从纵火之日至今,仍有未省过者,诸公难道认为不思省过者亦可放过?”

    诸公:关键是陛下您没说过省过且有悔过行为的,可以放过去啊,大家四方奔走,想的多是如何让您收回成命。不想您虽不收,却允许改过,这下可好,没改过的玩玩了。

    聪明人,早已经该怎么悔怎么悔,该怎么赔偿怎么赔偿,毕竟那一场火,烧毁的不止是皇室田庄,还有左近一些民居民宅。宗室勋贵与世阀清流中也不乏自觉聪明,却仅有小聪明,并无大智慧的。这拨仅有小聪明的,在谢籍的不放过中,可谓全军覆没。

    “陛下不如再宽容一日?”

    谢籍怎么可能宽容,要按他旧年的脾气,别说给时间,给反省机会,就是连命都不会给他们留,直接咔嚓一刀切下去了事。谢籍觉得,是他对他们太好,所以导致诸公皆觉得这事还有商量,于是他拂袖而去,直接下令命中书省制诏。

    这诏书最终还是下了,一时间自是几多欢喜几多愁,自省赔偿过的逃过一劫自然欣喜,想耍小聪明不想出血不觉得需要赔偿的一脚踩进深渊,并就此被淤泥没顶,从此再洗不清上不得岸,当然悲愁凄苦。世阀清流,勋贵宗室,甭管是什么出身,所谓富贵从来要向权利场中求,倘远离中枢,不得入仕,父子俩代足矣叫一个家庭自此与富贵绝缘。

    俗话说得好,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何况绝人前程,还一绝两代,岂不如同血洗了阖家上下一般。

    但诏令已下,绝无更改,认命的自然收拾家业,带上老小,该移哪移哪去,好好教导孙辈曾孙辈,日后还有重来之日,至于不认命的……

    夏雨如倾,洛阳城的街景在密密暴雨中消失,便是站在街道中央,也连两畔的旗招都看不清字,只模糊看得出来有个旗招在罢了。因着雷声滚滚,谢籍不放心,遂趁批奏章的间歇往邰府去接邰山雨和谢岩。今日是邰家长媳阿乔的生辰,因是整寿,邰山雨特地到邰府道贺,年轻女眷生辰,谢籍并不适宜到场,加之奏章累案,谢籍也委实抽不出工夫来。

    “再赶快些。”谢籍担忧邰山雨被一阵强似一阵的雷吓倒,自打大婚至今,每回打雷,谢籍都会陪着邰山雨。虽然到现在,谢籍也知邰山雨其实有时候怕是假假的怕,但今天不一样,雷电一道道劈得连他都心惊肉跳,况她惯来胆子不太大的小青梅。

    “是,陛下。”侍从将马催得更快。

    忽然间,马声嘶鸣,雨水飞溅,但见雨幕中有黑阴在飞快扑来,侍卫见机便知不好,砍断缰绳:“陛下勿下车,有埋伏。”

    谢籍的马车都是上好硬木,木头中间夹了铁板,等闲的刀箭根本射不穿,左右小窗拴上,谢籍冷静地从车底抽出一柄刀并一张弓一篓箭。谢籍射箭准头极好,不过雨幕遮挡了视线,谢籍只能依凭着经验,张弓往雨幕中射去。好在他箭的准头没失,虽不知是否伤及要害,但却每箭必中。箭篓射空,谢籍便抽刀横于车内,只待刺客来。

    刺客个个武艺高强且人数颇多,十几名侍从虽也精悍武艺亦不弱,但到底刺客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还占了地利,侍从们倒愈战愈勇,但仍落了下风。谢籍见状深知,坐是引颈待戮,方才他已着软甲,他一下去,便将众刺客全引来,谢籍在战场上几经生死,自然不惧。

    谢籍下车时,有一人影自楼上如轻烟飘落,片刻间便至谢籍面前,谢籍连退数步,将将避开那白衣刺客的一剑。此时谢籍毫无招式可言的斜劈一刀,将那人的第二剑挡开,复折身一刀自上而下斩落。两人眨眼间便是十几招刀剑相交,两人武艺并不相当,那刺客武艺更高一筹。幸而招来招往,比的不止有武艺,还有智计。

    作为一个洛阳纨绔,打七八岁就在街面上犯浑,洛阳城内外就没有谢籍不熟的地方。因着这点熟愁,谢籍险险躲过致使攻击,却不免身上带了伤。有一剑伤在右臂,那一剑差点削掉他脑袋,若不是见机得快,就不是右臂深可见骨的伤,而是脑袋被齐齐削没。因失血过多,谢籍渐有些发冷,当机之下,换了左手,加之有侍从来援,倒也可支应。

    恰在谢籍已有些晕,眼看不是倒在刺客剑下,便是倒在血泊中时,远远一箭破空,白色的箭羽上抹着一点红。谢籍见状靠着墙以刀支着身体避免滑倒,不消多时,有一人自雨幕中跃来,却是杨询,只见杨询一边与刺客过招,一边还有工夫与谢籍说话:“谢九,你还没死吧?”

    “且放心,死不了。”

    只看杨询这时还能分心二顾便可知,杨询亦是武艺高超,刺客武艺虽高,杨询却是旧年多少武艺高强之辈喂招喂出来的,且杨询的天资,本就非同寻常。刺客见机不对,复如轻烟飘上屋顶,杨询见状欲追,谢籍却制止了他:“不忙追刺客。”

    杨询看他一眼,没再追,自怀中掏出伤药扔给谢籍,看看左右,侍从们个个带伤,杨询认命地把这混蛋背上马车:“你要庆幸,我正在左近别院赏雨,恰听到刀兵声,我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你那马,我识得。”

    谢籍哪有闲工夫,正自撕了衣裳往右臂倒伤药,药自然是好药,一洒上去血便止住:“杨二,劳你送我往太医院去,我现在这样不好叫山山看见,另,劳你走一趟邰家,替我接了山山与阿岩回宫。”

    杨询:……

    “老子欠你吗?”

    “不欠。”

    “得得得,别死过去,我这就送你去太医院,回头就去接山山和阿岩。”杨询真觉得他是上辈子欠了这混蛋。

    “多谢。”

    杨询轻哼一声,叫侍卫们都别骑马,左近寻医馆治伤,至于他们的陛下,自有他一路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