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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风晚收工已是零点一刻, 守在门外的成珠珠递去从便利店买的乌龙茶。
温热瓶壁在何风晚触碰的瞬间, 牢牢吸附她的手指,弯起她双眼, 娇声凑过去:“珠珠你好好哦, 我笑得脸都僵了,全身都冷,就需要热乎乎的东西。爱你!”
她说着拧开瓶盖,咕嘟灌下半瓶。
“晚晚, 怎么办?”成珠珠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慌乱, 眼神也飘忽, “庞默来了。”
庞默?
何风晚不解:“他找你吗?”
“嗯, 找我。”
“你们正在交往,他找你天经地义, 有什么怎么办的。”
“可是……”成珠珠低头咬住下唇,绞着手指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可是我还不知道……”
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成珠珠的恋爱来得实在突然, 她毫无安全感。
何风晚弯腰视线与她平齐, 鼓励似地轻拍她肩头, 笃定地说:“别怕。”
出了电视台大楼的旋转门, 迎头就是一阵风,把空气削得锋利,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何风晚径直走向外面停靠路边的车子, 不见丝毫瑟缩。
身穿蓝色短款羽绒衣的庞默靠着车门, 像是没有料到何风晚会来, 眼里闪过惊讶,问:“她呢?”
“珠珠一会儿下来。”何风晚停在离他两米的地方,歪头打量,“庞同学,你认真的吗?什么时候毕业?”
“这和毕业有什么关系?我、我是来接她的,你不要以为……”庞默原本被冻红的耳朵此刻颜色深得厉害,像被戳到年纪小的痛处,露出羞恼的神色。
但他很快转过头,注视面前曾罂.粟一样吸引他的女人,说:“很意外我和珠珠在一起吗?何风晚,我知道你拒绝我了,我并没有随便找人疗伤。成珠珠和你想的不太一样,我是认真考虑过和她有个新开始。”
真是够坦诚。
何风晚把头发拨到耳后,温声说:“不是我八卦,我就是记得,你对她的态度不算太友好。”
“你不觉得她有时候情商很低的样子,叫人看不过去吗?”庞默毫不客气地说,“不过她私下约过我几次,倒是都挺正常的,想想也不是无药可救。”
原来这两人还有私下的联系。
看来是她多虑了。
何风晚笑着调出手机上成珠珠的号码,一面说:“那就皆大欢喜啦!你可不许欺负她。”
说着,她背过身去叫成珠珠赶紧来,直说搞定了。
那个时候,庞默状似无意地瞟她一眼,受伤的神情明灭一瞬。
庞默为了接成珠珠,特意叫了专车,被何风晚揶揄不叫快车叫专车,很下本钱嘛。成珠珠被说得满脸羞红,乖顺地先钻上车。等庞默回头再去招呼何风晚,却见她跑远了。
终于支走了小情侣,何月老深感自己做了件大善事,在路边等出租车的时候,她喜滋滋地给江鹤繁发微信:今天真圆满!
随后想到这么晚,他肯定睡了。
谁知几秒后,她收到回复:你确定?
何风晚手指噼啪打字:老干.部还没睡?
江鹤繁:临时有个电话会。
何风晚:辛苦辛苦。那你还是早上五点起吗?剥夺太多睡眠时间,对身体不好哦。
江鹤繁:会起晚一点。
何风晚:好稀奇,还以为我们江总雷打不动五点起床。
江鹤繁:昨天听了一首歌叫《身体健康》,小有感触。晚安。
直至出租车快开到小区,何风晚才记起江鹤繁那句“你确定”是在问她,既没能一起吃饭,也没与他见上一面,如何算得圆满?
这小心思。
何风晚愉快地又发一条:好,我检讨过了,找时间认真陪你吃饭。
这一次江鹤繁没再回复,多半真的睡着了。
回家后,等待成珠珠洗澡的途中,何风晚拿手机找到那首名字很朴实的歌,信手扔到沙发上播放,任男歌手舒缓动情地歌唱,她有条不紊地打扫被炉。
后来听到“我也曾把我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却因为爱上了你,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歌词很朴实,却让每一句精准地踩中泪点。
连随之带起的感动也很朴实,如同空气填充了每一个简单的时刻,风一吹就散,明明不成形状可依然涨满了心房。
幸福得要死了。
*
此次模特大赛的决赛为期三天,是海市电视台元旦假期的重要节目,于黄金时段播出。
元旦当天上午举办开幕式,晚上八点是比赛现场直播,15位进入决赛的佳丽将进行各个环节的展示与较量。
何风晚本来起了个大早,谁知路上塞车,紧赶慢赶地踩点进入会场。
场内人头济济,好在卓蓝事先让人安排她们座位相邻,在第不知多少次回头张望后,终于看见她。
何风晚一眼定位冲她招手的卓蓝,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不想差点撞到人。对方眼神不善地瞪她,甩一句“奔丧啊跑那么快”。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频频回头去看,越发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清爽的小西装外套里,何风晚搭了件枣色的丝绸衬衫,松垮垮的像极了旧社会纨绔公子的睡衣,要是配上她红唇白齿的明丽笑容,别有一番不羁帅气的味道。
之所以是“要是”,因为她此时脸上没笑,写满困惑。
何风晚不抱希望地问卓蓝:“蓝蓝,你认识那个人吗?深蓝色西装,颧骨很高的男人……就摄影师旁边那个。”
卓蓝顺着她手指去的方向,眯了眯眼:“认识啊,他阿姨是电视台制片人,这次比赛就是他们联合承办的。”
“阿姨是电视台制片人”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何风晚突然想到之前在瑞士,她曾与成珠珠一道赴日内瓦湖东岸的小镇接受记者采访。由于不愿提及往事,没让对方拿到独家,临走时被质问“有什么可拽的,别高看自己”。
刚才那人,正是上回的记者。
卓蓝不知道何风晚为什么有兴趣问,索性一股脑倒出自己了解的:“还挺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职务,和我们握手的时候拿鼻孔看人,要不我也不会记得他。制片人阿姨这个,我是听别人说的。”
“哦……”
何风晚应着,莫名有些紧张。
想想为了拿到她的独家,那记者又是拍大片又是录制节目,连画几张大饼。后来碰了壁,他当场翻脸。
这样的人,难保不会怀恨在心,趁机寻事。
万幸第一天“15进10”有惊无险地结束。
何风晚中规中矩地打分,简洁明了地点评,表情也平淡无奇,努力降低存在感,只求一个平安顺意。
九点四十,现场直播结束。
电视台大楼的楼顶隐入夜色,亮着灯的窗口宛如漂浮空中。
接近零度的天气,似乎永远不会下雪。大家抖着笑声涌出旋转门,三三两两地结伴散去,任料峭的冷风呜咽着拂过脸。
何风晚正和卓蓝聊得起劲,担心自己没由来跳了一整晚的眼皮会不会让电视机前的观众发现。
泊在路边的黑色豪车前灯闪了闪。
何风晚抬手遮了下眼。
驾驶位车门打开。
身材高挑的男人下车,穿深褐色呢料长大衣,大翻领,里面套着圆领毛衣,露出衬衫的折领。看不出长了她很多岁,特意挑了入时的衣着,包括浅口皮鞋也有些赶潮流的味道,远远望去颇有几分小鲜肉的扮相。
他走向何风晚,神态沉静,高高低低的灯光将他面目拓出雕刻般的美感。
“江先生,晚上好。”
“晚上好,何小姐。”
如他们曾经无数次打过的招呼,如今再重复,多了些调.情的意味。
卓蓝不想走,眼珠子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忍笑小声说:“你眼皮跳一整晚,可能就是为他。”
江鹤繁朝她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目光又落在何风晚身上:“不知道何小姐是否赏脸陪我吃宵夜。”
何风晚讶然:“你吃宵夜?”
“其实是还没吃晚餐。”
“不会吧?你不是决心要长命百岁吗?怎么能不吃晚餐?”
江鹤繁一贯清冷的眼底浮起笑意,讨饶:“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边上的卓蓝听得一头雾水,哪里知道这是他们才懂的暗语。